新华门总统府。
得知梁栋未接受任命，老袁笑了笑，一点也不气恼。他根本就没想过梁栋会接受。继而看到阮中枢又送上来一篇文章，得知为梁栋所写，老袁笑眯眯接了过来，说道：“中枢，这个小子真是俊才，一篇文章驳得梁卓如无从对付，实令人惊……这是什么？”
原来梁栋送上来的文章根本就不是一篇文章，而是一篇彻头彻尾的制度草案。
“天子为天下之主宰，享有国家一切最高之权力。”
“内阁制，内阁总理大臣主持内阁，任期四年。由议政院推任，参政院审核通过，天子任命。各部大臣由内阁总理大臣任命，交予参政院、议政院审核通过，天子任命。注：天子当尊重民意。”
“置参政院、议政院上下两院，参政院议员由天子任命，人选当以内阁辅臣、名流大儒、在职或退职将军为主。议政院下篇另议。”
“置将军府。平时储备各级将军，战时派发。常设将军会议，将军会议之决议，天子酌情纳之。常设大军区，大军区人选由将军会议铨选，天子任命，天子酌情纳之。”
“置平政院。天子任命法官，任期终身。人选由前任法官推选，天子酌情铨选。基层法官另议。参政院为平政院之上诉机关。”
“置肃政厅。天子任命肃政史，各级肃政史人选另议。”
“行科举制。科举分层次，分类别。设经济特科、行政特科、文职特科、议员特科、参谋特科，法政特科，国情需要，酌情调整增加。”
“地方自治。省级设地方议政院、民政长、巡警司，另设平政院（附审判厅）、肃政厅、直辖地方平政院。县级设士绅联合会，县长推选。”
“经济特科、行政特科二科为行政公务员，出任地方各级正官，须经二科考核，由内阁主持，参议二院监察。文职特科为职业公务员，按年限逐次升职，由内阁主持，议政院监察。议员特科由内阁主持，议政院监察，议政院人选由议政院特科资格之人轮选，两年轮选一半。参谋特科由将军府负责。组建独立法政行会，法政行会负责法政特科，法政行会铨选地方各级法政官员。”
“国家大事，由内阁总理交予议政院审核，然后白于天子。天子当遵从民意。如内阁总理与议政院不谐，内阁总理可申请参政院驳斥议政院，可申请天子解散议政院。无申请，参政院不得干预议政院运作。天子不得随意解散议政院。”
“无天子令，各级官员不得干预地方自治。”
……
正如梁栋自己所说，整体虽借鉴了英国的君主立宪，但是也极有本国之君主立宪特色。因为议政院的来源不是直选，而是先有一次士子考核，然后才加以选举。尽管相比民国宪法规定的政体多有退步，但对于民国国情来说，却比实质上什么军阀指定民意代表来得进步。
袁世凯看完，叹道：“我原以为这个小子冠绝常人，今日看来，也是一个迂人啊！”
九月十六日。六国饭店。
杨皙子邀请诸多京城名宦吃酒，梁栋也在被邀之列。觥筹交错，花枝招展，杨皙子找上梁栋，说道：“梁先生，你那篇文章，皙子可是佩服不已！想我杨皙子自负大才，却从未想过写过一篇实际的制度草案交给元首，枉费我一向自称推崇君主立宪之说。”
出乎梁栋意料，杨皙子居然说的是后来送上去的那个制度草案。
梁栋也深知杨皙子自感不如的原因，他与古代众多儒家知识分子类似，知理论，却不进行制度思考。其实这也是中国知识分子的通病，专制几千年，单论知识分子，历史上只有黄宗羲一人进行过独立的制度思考，其他都是太祖们在制定规则。
“皙子兄，谁又有大才？”突然传来一句问话。声音有些嘶哑。
梁栋一看，原来是位不认识的将官，衣着陆军中将服，但长得很是秀气，威武中又有一丝秀气，诚然算得上一位儒将。唯一一点缺憾，就是身量矮了点，但挺直的腰杆，职业军人的特有气质，算是弥补了这么一丝缺憾。如此人杰，梁栋心中一动，问道：“这位是……”
“我来介绍。”杨皙子笑呵呵说道。
“皙子兄，现在谁人不识一文名动天下的少年才俊？”将官笑道。“鄙人蔡锷。”
果然！果然是近代以来，中国唯一一位称得上职业军人的英雄。国葬第一人。蔡锷松坡公。梁栋油然生出一丝敬佩，说道：“原来是蔡将军。小子可是慕名久矣！”话语诚心而发，听得杨皙子与蔡锷自己都是诧异不已。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梁栋居然这么佩服蔡锷。
蔡锷毕竟非常人，很快就摆脱了这么一丝怪异，说道：“刚才皙子兄在说什么文章？”
杨皙子说道：“松坡，你不知，我们这位少年才俊又向元首进献了一篇文章，皙子自叹不入啊！”说罢，杨皙子那篇文章的精华之处讲了出来。看样式他是真正研究过那篇文章。说罢，他还有些嫉妒地看了梁栋一眼，说道：“皙子从此以后再也不敢自称宪政才子了。”
“嗯，的确是篇好文章。”蔡锷附和了一句，又说道：“共和非不良，但考之我国国情，的确不适合共和。”
“松坡，看来你也知晓共和的利害了。”杨皙子略微刺了一句。
“事非经过不知难，皙子兄到了五十岁才知厉害，锷自问刚过壮年就懂得这个道理已经不弱于古人，皙子兄为何还不见谅？”蔡锷举杯说道。
梁栋站立一旁，暗道，来了！来了！
杨皙子一点也不客气：“你身为梁任公高足，可前日，他写了一篇大文，为什么他驳帝制，你却来赞成皇帝，你这不是背师吗？”
梁栋突然接道：“师友是一样的人伦，从前皙子先生与任公都是保皇会同志，任公驳帝制，先生筹安，先生在诘责松坡先生之前，当先自问自己啊！”这么一句话，理应由蔡锷说出。
蔡锷闻之，向梁栋举杯致意。实在梁栋这围解得好。
杨皙子一笑，突然从身上掏出一个纸儿，说道：“如果你赞成帝制，何不签个大名？”
蔡锷爽快说道：“我在总统面前，请愿过了，签个名，有何不可？”蔡锷接过，就把自己的名字签了上去。还未送还给杨皙子，梁栋突然从中插道：“拿来，我也签个名。”
不一会，上面就工工整整签下了：“蔡锷”、“梁栋”二人的姓名。看着那两个名字，梁栋没来由生起一丝自豪，从来没有想到，他也有与蔡锷一块签名的时候。
过后，杨皙子感到满意了，也就走开了，留下梁栋与蔡锷两人。蔡锷首先说道：“刚才多谢梁少兄从中解围！松坡感激不尽。”
梁栋凝视这么一位真正称得上英雄的男人，民国近代之混乱无序，与此人之英年早逝有莫大关系。有他在，西南军阀还称得上一方实力派，自他一死，唐继尧志向远大，却目光如豆，根本无法领导西南军阀，也无意领导西南军阀成为民国之正义力量，他是当今无愧的“北极星”。
喉结核吗？一定不能让他死在这么一个在快要攻克的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