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没有信任的世界
是晨。
天只是蒙蒙亮，绾流就揉着眼睛坐起身，享受着来自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肆无忌惮地倾泻在身体上的每一个角落。
忽然的，她刚刚用左手半撑起睡意正浓的身体，一只小鸟雀就从她胳膊的缝隙中轻快地钻了过去。突如其来的毛绒绒的小东西把她吓了个半死，就差没有失声尖叫；很快的，就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另一只小鸟雀便停在了她的肩膀上，歪头与她对视了两眼，便扑棱着翅膀跳下，学着刚才那只鸟雀从刚才的那个缝隙也钻了过去，然后飞上对面的树梢，加入了其他鸟雀的小队伍。
直至那两只小鸟雀飞走，绾流都尚未回过神。
她怎么觉得，那两只小鸟雀在和她开玩笑？难道这里的小鸟不怕人么？
还陷在自己的沉思中未回过神的绾流突然听到“扑哧”一笑，顺着声音仰头回望，才发现是靠在树上的月徽在笑。
微风乍起，含着隶属于清晨的清香轻轻托起他衣角在空中稍作舞荡，却也是迟迟不肯落下；散落的长发在清风的怂恿下很不安分地逃窜着，偶尔遮住他嘴角那似笑非笑的笑意，可惜根本隐藏不住，反而衬托得更加明显、戏虐；半黄半绿的落叶时不时掠过原本就妖媚的脸庞，把月徽托显得更加……呃，美丽？！
但是，倘若要说此时的月徽被这般情景衬得好似女人般美丽，倒不如说，他更像是一个诱人的妖精。
“上面不冷吗？”绾流微微皱着眉头。
月徽眨眨眼，端正了一下自己的笑容。
“冷不冷，你上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不去！”月徽的话音未落，绾流就很干脆地拒绝了。开玩笑，树干那么窄，上去后难保自己不会失足，干嘛没事去玩那种无聊的危险游戏？
“还真是遗憾啊。”月徽微微一笑，脸上却没有显现任何和“遗憾”两字沾得上边的表情，反而有些小小的嘲笑。
绾流瞪了他一眼，起身转头就走。
身后轻微地传来了月徽的询问声，绾流故意装作没听见，一点反应都不留给他。
没多久，绾流又走到了昨日来过的那片林子。这次，她来这里不是为了寻找什么制药用的草药，而是另一种“特殊的草药”——红雪草。
红雪草，一种上好的染色（其色为红）药草，若是用于染布上可留下一种宜人的清香，久洗不掉，用其染成的布料制成的衣服，即使是最差的粗布衣，也会比普通的粗布衣贵上三倍的价钱；红雪草对阴阳的要求很高，阴时不得有一点阳光照射，却也不能昏暗，而阳时必须是艳阳高照，强烈的阳光要达到刺目的效果。
其实，红雪草生长是很容易的，除了对光线的要求十分苛刻，即使离开土地，它也能活上十天半个月，等待着再次和土地相遇并结合的机会。
人们对于血红草的喜爱，当然并不光光是因为它本身就持有的香味——更因为，它的“颜色”。普通的染布方法，若是用热水洗便会掉色——虽然加上盐不会掉色，可是这样一来上好而又柔软的布料便会在无形中稍稍变硬，价格也会“嗖嗖”地往下掉。经红雪草染过的布料，不仅能常年不掉色，更能保持新鲜的色泽。
绾流今日，就是为了这“红雪草”而来的——当然，她并不想开什么染坊，这也不是为了拿去染布用的，而是染脸——她的脸用的。
她现在是用迷雾遮挡住脸，可是并不确定它什么时候会“掉落”——不光是她双瞳双色的问题，就连她的容貌也是一个问答的问题——呃，虽然她不知道这个问题有多大，但是想到昨天女人紧张的样子，就知道这个问题不小了。
逛了一会，大约只找到了十来株左右，虽有些遗憾，但也只好把它们的汁液混合着水装入瓶中并收好。待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天早已完全大亮。绾流整理好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信步踱回。
“绾儿，你上哪去了？”回到那的时候，叶梓荨正啃着一小块兔肉及两个昨夜剩下的小浆果当早点。
“看看还有没有成熟的浆果啊。”绾流微笑着走上前，用一片叶子帮她轻轻拭去嘴角紫色的浆果痕。
“你的裙子有些破啊……”叶梓荨的目光瞄上了她的衣裳。
绾流低头看看自己的裙子，并不觉得哪里有破（穿了好多年了，破了好几个小洞，都习惯了），但是既然叶梓荨这么说了，也只好接上话。
“你知道这些浆果是怎么来的吗？”绾流故作神秘。
“呃，摘来的？”明知道是摘来的，可是被绾流这么一弄，叶梓荨都怀疑这果子是不是地下挖出来的。
“是啊，摘的——可是，你知道从哪里摘的么？”
“哪里？小灌木丛咯。”这次，叶梓荨直接抛出了自己的答案。小浆果，当然不可能是地下挖出来的，更不可能是从树上摘下来的——如果是，那还叫浆果吗？可是，绾流下面的答案却让她目瞪口呆——
“梓荨你好笨，”绾流轻笑。“当然是我爬树摘来的啊——不然我的裙子怎么破？”
震惊！绝对的震惊！
震惊一，绾流居然会爬树？！
震惊二，这浆果是树上摘来的？！
看着叶梓荨满脸的震惊和嘴里那就差没掉出来的肉，绾流差点失声大笑。好不容易忍住了想笑的冲动，才和叶梓荨慢慢地解释起来。
“那么惊讶干什么，不过是一棵藤爬上了树，为了它的浆果，我只好爬树咯。”
“可、可是绾儿你不像是会爬树的啊——难道你会功夫？”叶梓荨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眼里不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绾流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失神。难道，连她也是怀疑自己的么？不过，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绾流就又恢复了从前的神态，仿佛她刚才眼中闪过的那一丝厌恶从未存在过一样，有的只是瞬间的愣神。
“我当然不会功夫，只不过我小时候可是天天爬树的哦。”绾流笑笑。
“爬树？”叶梓荨刚才好不容易才合上的嘴巴又张开了。“绾儿不是大小姐吗？”
大小姐？隐藏在迷雾下的左眉稍稍一皱，却也马上又恢复了原样。“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大小姐了？梓荨见过大小姐会做兔肉吗？”
“呃——这——到没有……”叶梓荨讪笑两声，继续吃着她的早点。
看着吃的香香的叶梓荨，绾流的眼里渐渐地流露出了一丝丝的失落。
外面的世界，难道果真如女人所说，没有任何信任可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