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可以抉择的问题
虽然两人并不完全明白绾流的意思,却也没有多问。十七岁的人了,再怎么不经世事,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鬼魅,”云裳抬起眼皮,掠过绾流平静的面庞。“去给我弄点暗器来——我要教她。”云裳也本就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说句实话,即使是官彦,也不知她的家乡在哪里。在入宫以前,云裳曾在江湖也算叱咤一时。使她立足江湖的,不仅是暗器,更是毒——不是她的毒多么稀奇古怪难以解开,而是她下毒的本领无人能敌。
绾流之前所学所有用毒的技巧,都是她亲手教的。
鬼魅的头尚未点落,绾流就已经皱起眉头开口。
“你不是不让我学武么?”
云裳撇过头,玩弄着自己的指甲。“你觉得你是学武的料吗?”
她承认,她是怕吃苦,但是这个女人刚才的话好像并不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啊。微微叹了一口气,干脆直接切入主题。“我是说,为什么让我学暗器?”她下毒的功夫深得云裳的真传,学暗器确实也费不了多大的力气——可是,使用暗器,好歹也算武学的一种吧?
“你死得太早,我也只能去转世。”说这话的时候,云裳转过头,露出了一种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
“还有两个月。”蓦地,鬼魅突然间打开了他的金口。
两个月?绾流不解地看向云裳,希望她能给她一些答案——和鬼魅比起来,云裳只是懒的说话,不是不愿意说话。
“王家的婚礼自是不能太寒碜,两个月的准备时间已经够快的了——好在是嫁,若是娶,至少也得准备半年。”说道这,云裳刚才还有些温度的声音骤然间变得十分冰冷。“我估计没有两个月那么久——夜长梦多,官彦等不了。”
“最快一个半月,”鬼魅意外地瞟了绾流一眼。“黑沅国的迎婚队伍也需要时间。”
意思就是说,绾流必须在这一个半月内学精暗器了?
“够了。”云裳盯着绾流,慢悠悠地吐出最后两个字。
一个半月,以绾流的才能,应该是够的。
“那我那些没学完的蛊术、毒怎么办?”绾流眨眨眼。她平时已经够痛苦了,再加上暗器,那她不是没有一点可以发呆的时间了么?要知道,绾流这个人生平没什么爱好,唯一能与“爱好”两字沾上边的只有“发呆”二字。
“照学。”云裳冷冷的两个字打破了她的无数个幻想。
照学?那她......算了,认了!虽然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但是她知道外面的世界并不善良单纯,丧命的可能性极其高——如果她真的嫁到黑沅国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学暗器,学毒,学医,学蛊术,学那些女人从小逼着自己学习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反而能增加她活下去的可能性。
她才十七岁,还不想死呢!
“要什么样的?”见绾流只是嘟着嘴又在发呆,鬼魅便切入正题。
云裳嘴角勾起意思若有若无的微笑,轻轻吐出了几个字。
官彦,你最好不要对绾流作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她嫁与不嫁,看样子是凭你一句话了。答得让她满意,她就乖乖的去嫁,若是不满意......无论是云裳还是鬼魅,两人都很清楚,绾流是一个几乎不生气的主,却是有仇必报。而且一旦生起气来,就算是鬼魅,也会惧她三分。
一个月半后——
又是一个好天气!
绾流哼着女人教给自己的小调,提着两只空桶向湖边走去——田里的作物,估计也渴的慌了。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刚到湖边,就望见了一个明黄色的身影站在那里,双目迷惘地远眺湖水。
是他?!
“你......”绾流试探性地向前走了几步,见那人并未发现自己的到来,正想转身偷偷走人,却在抬脚的同一时间被叫住了。
“来了,就这样走了?”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些许不满,绾流只好讪讪一笑。
“找我?”
官彦转过身,脸上盛满了不屑与讥笑。“这里,除了你,还有谁吗?”
当然,还有女人和鬼魅!自然,这句话她是不敢说出口的,但是她却敢在心里抗议。“我的面子真大,居然能让您这样的人来久候。”绾流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一点讽刺——那讽刺,早就蕴藏在言语间了。
“找你,自是有事。”官彦不理会她的讽刺,三两步走到她跟前,使得绾流反射性地后退了两步。“你,怕我?”
“是。”绾流迎上他的双眸,毫不忌讳。怕就是怕,怎样?再说了,怕也不代表不会反抗。
“不用怕——怕了,我也得说。”官彦突然把玩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羊脂玉指环,语气也随之变得有些漫不经心,却一字一句地砸向绾流的心口。“一个半月前,我说过要你代嫁——记得么?”
代嫁!又是代嫁!她发誓,她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词!!
“记得。”绾流没好气地回应了他一句,语气里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很好,”官彦的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弧度,却看不出他是在笑。“三天之后的亥时,我会亲自来接你离开这里——去看外面的世界。”
“是外面的另一个牢笼吧?”绾流低头呢喃了一句。
虽然没听见绾流在说什么,官彦却也懒得问——和他,应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稍稍思索了一下,想不起自己还有什么话要说,便干脆一甩手,潇洒地走人。
“等一下。”让官彦没想到的是,才走了几步,一直不说话的绾流突然抬起头,并叫住了他。“你......”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官彦脸上不耐烦的神色迅速蔓延开来。“有事快点说,我很忙!”
似乎是对官彦态度的不满,绾流轻皱眉头,才缓缓吐出话。“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个,你爱过那个女人吗?”
那个女人?官彦喃喃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那个女人”指的是云裳,一抹肆意的笑不觉提上脸庞。“怎么,‘那个女人’教你问的?”
绾流摇摇头,双目和他的双眸保持着对视——她不希望错过他眼底任何一抹眼神。“她死的时候我只有五岁——你五岁时候的事情,十七岁的时候还记得?”
官彦沉默了一会。他很惊讶,不是在惊讶绾流的话,却也是在惊讶她这句话——按理说,绾流与世隔绝在这里面,唯一可以说话的人在她五岁的时候就死了,那么为什么绾流说话还能那么流畅?难道她每天都在和自己对话么?还是说......
几乎是同时,他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不对,不可能,自己在冷宫外安排了重兵,如果有人能有这个本事进来,应该早就把云裳母女带出去了。更何况,有谁愿意来这里?
官彦当然不知道,冷宫四周的重兵,就是云裳和绾流十七年来都无法出去的原因——鬼魅可以轻松地进出,却无法带人出去。
见官彦一直在想自己的事情,绾流冷着脸,语气也僵硬了许多。“我在问一次,有,还是没有?”
她要知道官彦的答案,因为,这关系到她的下一步选择——乖乖当替死鬼嫁人,还是当逃婚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