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花之我们没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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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111章

起风了,来自日落的方向。

我靠着灰色的梅树,仰望阴暗的天空,等待雪的来到。

整片梅树林安静得诡异,我侧耳倾听,风在吟唱,淡淡地吟唱着一曲远古的悲歌。那不是人可以理解的歌。我不能理解,但可以听见。这已经很好,有机会听见神迹一样的歌唱。

风,那是人世最基本的元素之一,司掌着空间里的时间。古老的风,企图拭去人间的所有。

风,吹不进魔鬼的领地的风。它到底在吟唱着什么?

雪还没有来,虽然天空的云已经似乎膨胀得要爆炸。

我爬上树,坐在梅树的主干上。长长的白色围巾和头发一起在风中飞舞,我像小女孩一样轻轻晃动双脚。冷的风渐渐凛冽起来,划过我的脸的触觉,似曾相识。如少女时代在冬天骑自行车去上学,我喜欢把自行车骑得飞快,让风瞬间划过我的肌肤。有时会有轻微的疼痛感。那是轻狂无忧的日子,让人怀念,却又记不起什么。

这棵梅树所开出的花,是分红色呢,还是白色。我想知道,可是,我不能在此处一直等到梅树开花。看完雪,我就要离开这里。哪怕还不知道走上的路要通往哪里。

折下一支枯了的小树枝,拿在手里把玩。雪花便开始纷纷扬扬地飘下来,在偌大的梅树林里起舞。

仙境一样,是幻觉。

我伸出手,让雪花落入我的手心,看它消融,化成精灵的泪,融入我的生命曲线。

这一次是真的,雪花真真切切地落在我的手心。

******不告而别,不知去向。让我捉摸不透,他究竟为何而来?难道真的只是太无聊,只是想找个人随便玩玩。不可以常人的思维体系去思考魔鬼的行为。这我知道,但我不能够制止自己,不能够让自己不去思考。

这样的时候,本是该有一个痴情的男孩坐在旁边,弹起他那哀伤缠绵的吉他。纯情的歌谣伴着感伤的吉他声,在雪花飞舞的树林里荡漾,可以飘得很远很远,也许一真到遥远的天际。撞到天的结界,然后回到我们的耳边。

我也会怀着小女生的情愫乖巧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闭起眼睛沉迷在幸福的幻觉里,等待男孩的亲吻。男孩的亲吻,也许温柔缠绵无限延长。是爱情的吻,而非欲望的吻。

我原来也一真渴望得到爱情。渴望,比身边任何一个女孩都渴望得到甜美的爱情。从少女时代开始,我就不曾停止过那想象,想象自己的爱情。我在脑中设计着,想象各种邂逅的情节,想象一起走过的路,想象他的唇,想象他的手指,想象他的喜怒哀乐,想象我从未存在过的爱情。

我曾遇见过许多男孩,各种各样的男孩。帅得一塌糊涂的米帅,患抑郁症的籽,性情温和的张枫,会煮好喝咖啡的彬,把我按在墙上粗暴亲吻的花,做软件的明,种花的衫,参加苦修的司徒。很多的男孩走进我的生活,他们都待我很好,可是,我还是离开了他们。我在他们身边停留似乎只是要稍微休息,一旦重新获得力量,我就会上路。谁也不能够阻止,包括我自己。

我喜欢那些男孩,愿意和他们睡觉,并且为花生下了一个孩子。然,那不是我所想得到的爱情。不是,我清楚地知道。

婚姻。我最陌生的词。我并不是讨厌婚姻,但无法喜欢。

我的父母,在军队由首长主持了婚礼。他们一起走过了很长久的路,小吵小闹,柴米油盐,平平凡凡,也过得幸福。他们没有爱情,支撑着他们的是亲情。父母子女的亲情。

婚姻不需要很多的感情和幻觉。它需要的是一棵坚强的亲情树。

我的头发,肩膀,膝盖,都已经落满了雪。黑色的大衣张开来,一真随着风在身后晃动。树下的土地变了样子,被雪花覆盖。

我从树上跳下,身上的雪花被风吹去。我落到地上的刹那,梅树轻轻抖了一下,抖落枝头刚刚积下的雪花。

一只乌鸦从我的头顶飞过,飞向遥远的远方,留下一声悲哀的鸣叫。

梅树林白茫茫一片,不能够分清东南西北。我站在树下微笑,看着已经变成黑点的乌鸦。为何会微笑呢?我不晓得。说得明白一些,是,我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微笑。

我像一个迷失方向的孩子一样痴痴站在梅树下,仰头望着天空发呆。

我并没有迷失方向。而且,我已经决定要离开。

我踏着刚刚落下的雪,在梅树林里绕圈子,一圈又一圈。

天黑下去,雪停了,我已经站在梅树林的外面。我向梅树们挥手告别:再见,再见。

我走到大路上,一辆车子从我身后开来,我伸出自己的大拇指,像电影里的美国流浪汉。车子停下来,穿褐色高领毛衣的中年男子给我开了门,招手示意我上车。男子理一个平头,很干净,微笑着问我,你要去哪里?

我报出酒店的名字。我来看雪,梅树林里的飞雪。

那是我的梅树林。男子说。

你不是个农民。我把头靠在座位的靠垫上,车里的空调开得刚刚好,很温暖。

男子说,我在城里有一家公司,可是我更喜欢这里的农场。

我打了个喷嚏,呢喃一句,这个时候难道还有人会想起我。

呵呵,该是感冒了吧。男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地方。他说,天气很冷,又下雪,你一个人来这样偏僻的地方,并不安全。

我喜欢危险性。我停了一下,观察男子的脸棱角分明的的线条,补充说,你是让人放心的男人。

听首歌吗?男子按下开关,音乐于是从喇叭里流淌出来。他说,你是与众不同的孩子,应该还在流浪的路上。

我已经三十几岁。我试图纠正他的错误。

可你的心内有一个孩子,长不大的孩子。男子说。

你在梅树林里看过雪吗?我问他。

没有。

我说,我特地从南方赶来,来这城市等待这一场雪。

这样说,你已经打算离开。男子问。

是呢,也许魔鬼已经帮我买好离去的车票。我说。

男子笑,我也想得到那样一张车票,去往另一个世界。

你可以把车灯关掉,白雪发出的光足够看清前方。我对他说。

不行,那样太危险。男子说。

你有孩子吗?我问他。

男子说,女儿,已经六岁,调皮得很。

我的女儿已经考上高中。我说。

男子第一次侧过脸看我,但只是一瞬间,马上就转回去了。

在你的意料之外?

是呢。

男子送我到酒店门口,帮我开车门的时候,用手护着我的头顶。

他说,下次,我会去梅树林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