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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叶洒江天孤云远(云暄X叶孤玄、一)

想了想还是把这番外弄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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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暮春了,杨柳枝在和风里打着旋儿,附着盛极了的桃花,啼鸣的鹂鸟儿,到处都是暖洋洋的春意。

一个十三、四的小丫鬟和同伴小声的商量着什么,偶尔瞟几眼树荫下盖着薄毯熟睡的小姐。

她在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的小姐叫起来。

日头已经西斜了,小姐再睡下去,恐怕晚餐要误了,明日也会起迟了吧?

她轻声和同伴商量着,但是一直没有得出一个结果。

小姐睡熟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看了。

那张美丽的不似凡人的脸上,眼睫毛在睡梦中轻轻颤动着,嘴角也微微的弯起来,似乎在做着极香甜的好梦。偶尔那些极其艳丽的花瓣落在她发边、脸旁,也全都黯然失色,成了绿叶般的衬托。

小姐太美了。小丫鬟这样想到,怪不得城里那些公子哥儿天天都找老爷有事要谈,他们其实只是想见见小姐吧?她心里忽然有些羡慕,自己若是也有小姐这样美,那该多好?

同伴戳了戳她,小丫鬟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若再不叫小姐起来,就该被夫人骂了。

她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到她的小姐身旁,俯下身,轻声唤道:“小姐,小姐,该起了!”

熟睡的少女轻轻皱了皱眉,极是惹人怜惜,她微微撅起了娇小可爱的嘴巴,在软榻上蹭了蹭,并没有醒来。

小丫鬟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小姐,定了定神,用稍大一点的音量劝道:“我的好小姐,赶快起来吧!日头都要下去了!”

少女这才不情愿的睁开了眼,迷迷糊糊的表情让人想搂在怀里,好好疼爱。她坐在软榻上缓神,半晌,轻声开口道:“春迟,你猜……我又梦见谁了?”

小丫鬟本在给她揉捏着肩头,听闻此话,浑身一颤,强笑道:“小姐,不过是梦里梦到的人罢了,做不得真的。”

少女瞥了她一眼,扶着她的手缓缓起了身,自顾自说道:“他那样看着我……嘴角还带着笑意,就像一直以来一样……”

小丫鬟紧紧抿着唇,默不作声的扶着小姐回屋。

少女微微笑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那么俊美,又那么温柔……”少女悠悠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自己小小的婢女,“春迟,你说,他会不会来找我?”

小丫鬟听的浑身发凉,她哀声道:“小姐,求求你,别再这样说了。梦里的人怎么会出现?梦都是假的,小姐……梦都是假的啊!”

少女恍若未闻,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西方落日,这才穿过了丫鬟挑起来的湘妃竹帘子,缓缓进了屋。

春迟落在后面,独个儿收拾着小姐方才睡过的那张软榻,身上止不住的颤抖。小姐别是中了魔障了吧?她害怕的想,小姐那么天仙似的一个人儿,怎么独独对一个梦里的假人念念不忘?

春迟不敢将这事告诉夫人或者老爷,她谁也不敢告诉。只想着就当自己也做了个梦,梦见小姐被梦里的人迷住了……她打了个哆嗦,不敢再想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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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暄第一次见到那人的时候,才十三岁。她已经记不得那时候自己究竟是在梦里梦到他,还是真的看见了他,继而才不断做有关于他的梦。

但是那个场景像烙印一样留在她心里面,怎么忘也忘不掉。

那也是个暮春的下午,而那个人像是仙人一样,徐徐立在院子的围墙上。一身深蓝色的袍子,随风而动。而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赞赏又悲悯。他对她笑了一下,她立时便不可自拔了。

江若暄从那个下午起,就知道自己再不可能忘掉这个男人。

这个她只见过一面、名字也不知道的男人。

然而三年以来,这个人却只是吝啬的在她的梦中出现,从来不肯授之真身。但江若暄一直相信,他是存在的,他一定是存在的。因此她求父亲推掉了众多快踏破门槛的提亲者,只推说自己年纪太小,不想太早离开家人。

可是她已经十六岁了。

能拖到什么时候?

江若暄看了看身旁忙碌的丫鬟,春迟她年纪也不小了吧?有十四了……也是时候该指个好人家了……

也许真的像她说得一样,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不过是个假人罢了。

不过只是在梦里出现的罢了。

江若暄叹了口气,往后倚在竹榻里,疲累的闭上了双眼。父亲这些年来对自己已然很是宽厚了……自己那些女伴们的家里,哪个肯允自己的女儿随自己的心意选婿?又有哪个肯为了自己的女儿不惜冒着得罪朝中重臣的危险,依旧拒绝?

也只有她罢了……江若暄有时甚至在想,或许是因为母亲早逝的缘故,父亲才对自己这么宽厚吧?但不管怎样……有这样一个父亲,也实在是自己命好。

江若暄有些无聊的坐在屋子里,窗外的桃花开的正浓,屋子里就算没有点熏香,也充满了淡淡的香气。

屋子里空空荡荡的,春迟去叫晚膳了。旁的丫鬟兴许在绣要送给情郎的荷包?江若暄这样猜测着。

她抬起手来摸摸自己的脸,别人都说自己是极美的,可是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那些铜镜子实在是太模糊,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一张模模糊糊脸的轮廓……

再美又有什么用?江若暄恍恍惚惚的想着,母亲就是那么美的,可还不是早早就生了病去了?都说天妒红颜……她只想安和恬美的过一辈子。

如果……可以和那个人一起的话。

江若暄叹着气,挪了挪身子。

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那年下午,那个人站立的那段围墙。

那段围墙很旧了,上面布满了斑斑驳驳的青苔,还有整面墙的爬山虎。江若暄曾经一度担心那墙会垮掉。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她年纪越来越大,那堵墙越来越老,却依然很结实。

她恍惚的看着那段围墙,一直看,一直看。

就好像这样一直看下去,那个人就会出现一样。

可是……她真的看到了。

那段老旧斑驳的围墙上,一个飘逸蓝袍的男子,轻轻的站着。

他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了一束,几缕发丝从他的额前垂下来,挡住了一半的眼睛。

他的鼻子依然那么挺直——一如三年以前那样。

而他的嘴角也依然温和的弯着,弯着,对着她弯着。

江若暄不敢置信的看着那段围墙。

直到春迟进来,后面跟了一排端着食器的丫鬟。

她看到他了。

三年以后,她再一次的遇见他。

晚餐很丰盛。圣眷隆盛了逾百年的江府,务必力求处处精致,下人们出去说自己是江府的,他人甚至都会高看一眼,更加是不敢怠慢。更何况江大人年过半百,膝下只有这么一个美似天仙的女儿,更是疼爱的紧。

丫鬟们流水样的端上来一碟又一碟量不大却精致非常的小菜、果饯,完了又是六品色泽清淡、引人开胃的粥。

春迟站在小姐的旁边,手里拿着两根包银的筷子,等着给小姐布菜伺候。

可她的小姐却一直坐在桌边,支着额,微阖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春迟等了半天,见粥菜都要凉了,才唤道:“小姐,小姐?”

江若暄听了这两声唤,才从思绪里惊醒。

她方才一直在想着那个人。那个蓝衣飘飘,温和俊美,在她的梦里出现了三年的男人。

她很确信,这次他真的出现了。真真实实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就好像三年前一样——一模一样。

可当丫鬟们进来后,那人就如来时般莫测的消失了。

就好像是从空气中惊现,又悄悄然的隐了去。

她甚至有些怀疑,这是不是也是自己的南柯一梦,思君而生景?然而那片围墙的墙头上,有些不精神而耷拉着的爬山虎,却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告诉她,有人曾经站在那上面。

春迟见江若暄半天怔忡着不说话,心里关于她做梦中了魔障的猜测愈来愈盛。春迟心里有点害怕,可毕竟还是自己伺候的主子,她强打起精神来又开口问道:“小姐,粥菜都有些凉了,可要丫鬟婆子们重新热过了再上?”

江若暄瞥了瞥满桌的精致菜肴,心里很没有胃口。她摇了摇头,缓声道:“不必了。我随便用些就是了。”

她心思完全不在饭菜上,简简单单喝了碗粥,吃了些菜,便推说已经饱了,并指着桌上剩下几款没动过的菜,让她们几个丫鬟分了吃。

几个丫鬟都高兴的谢过了,才把饭菜撤了下去。春迟却站在一边,并没有和其他的丫鬟一样下去。

江若暄见春迟没有动,便起身道:“我今日有些乏了。早歇了吧。”

春迟抿了抿嘴,还是上前开始给她卸下头上的珠宝,挑松发髻。手上却越来越慢。

江若暄瞧出她的不对,便问道:“今儿个你是怎么了?干什么事儿都没个认真。若是病了就让冬缓她们来。”

春迟手上颤了颤,犹豫了会儿,还是说道:“小姐……小姐难道还在想那个人么?”

江若暄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道:“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你做好本分就是了,不相干的事莫要乱想。”

春迟听了这话,眼圈险些儿红了,小姐从来没对她们这些下人说过一句重话,今天却连着说了她两句……

低声应了是,她惊觉那人在小姐心中的分量,实在是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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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暄今日早早便歇下了。她需要时间,一个人好好想一想那个他。

她静静的躺在云锦的绣被里,听到屏风外春迟收拾完东西,也躺下的声音。

江若暄反反复复的回想今天下午,他静静的站在围墙上望着她的样子,他微微对着她笑的样子,他的袍子在风中轻轻摆动的样子。

想着想着,眼泪便从眼角滑下来了。

她根本没有可能会和那个人在一起的……

慢慢的,她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梦里面,她一个人坐在一处极为广阔的湖边,湖水上,映着一轮满月,波光粼粼,煞是美丽。

又是她一个人。

春迟、冬缓,她们都不在。

湖边风冷冷的,只有她一个人。

然而如往常的梦一样,那个人也出现了。他踏波而来,仙人般风骨。

她愣愣的看着他,语言失去了作用。

那个人停在了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就那样立在湖面上,湖水纹丝不动,波澜不惊。

他静静的注视着她,良久,说道:“明天我会来向你父亲提亲。”

江若暄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说不出。

她眼睁睁的看到湖面上弥漫起厚重的大雾,周围霎时一片白茫茫。

后来她便醒了。

窗外依然黑漆漆的,似乎四更天都不到。江若暄默默的盯着窗纸上随风不停变幻的树影,心里却很是低落。

她虽然总是止不住的想念这个夜夜自她梦中出现的男人,却也还分的清,什么是现实。也知道,这些梦,大多都只是她的臆想罢了。

她也不会傻乎乎的就认为,那个人说的就真的会实现。

江若暄无声的笑笑,自己这也算是有违女训了吧?未出阁的姑娘家家,却爱恋上一个名字也不知道的男人……

她在床上一直躺到了鸡鸣,春迟才来伺候她起来梳洗。江若暄见她一直偷瞄自己的脸色,便笑道:“难道我脸上长花了不成?至于这么看么。”

春迟本见她面色有些白,以为她梦里又见到了那人,又听她言笑自如,才放下心去,也笑道:“小姐脸上就是不长花,也是比外面那些花都要好看的多了。”

这时,外头冬缓忽然进来道:“小姐,老爷说找小姐有事,要小姐用过早饭后到沐风居去。”

江若暄淡淡说声知道了,便由着春迟给自己换了稍微正式点的发式,又用了几块点心。随后便往沐风居那边走去。

她在门外等丫鬟通报了之后,才进去问好道:“父亲。”

江继侯年过半百,头发已然花白,见到女儿来了,便笑着说:“暄儿,坐。近日来过得可好?”

江若暄笑着说:“劳烦父亲挂念,暄儿一向很好。”

江继侯点点头,又道:“今儿早上又有个年轻人来提亲,还是依往常旧例,暄儿,你在堂侧屏风后坐着。看看那人行事,你心里有数,再做决断吧!”

江若暄听又是前来提亲的公子哥儿,心下有些腻烦,还是笑着应了。

父女二人出了沐风居,便走了两个方向,江继侯从正门进到迎客的厅堂,江若暄则是悄悄从侧门进去,躲在屏风后面。

江若暄坐定之后,只想等着快快结束,并没有心思去看那公子哥儿相貌如何,只是静静的坐在屏风后面,一动不动。

她听到父亲笑道:“老朽怠慢了许久,孤玄可莫嫌老朽人老啰嗦!”

然后那年轻人也是笑道:“孤玄此行前来,想向贵府小姐提亲,不知您老意下如何?”

江若暄听到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僵住了,她不敢喘气,生怕这又是个梦。

这声音如此熟悉……仿佛她几个时辰前才听过。

这声音曾经跟她说,请等着我。

这声音曾经跟她说,明天我会来向你父亲提亲。

她从屏风的边上看到一角蓝袍。

那角蓝袍……那个声音。

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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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继侯送走了前来提亲的年轻人,便到侧屏后面询问女儿的意见。

江若暄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很快的摇头。她沉吟了一会儿,问道:“父亲,您知道这位公子是做什么的吗?”

江继侯见自己的女儿第一次问起了前来提亲的年轻人,心下也是有些高兴,便道:“此子姓叶,名二字孤玄。也算是年轻有为,已是天下巨贾,只可惜为商不为官,实在是有些……”

江若暄低垂着眼睑,神色莫测,但她只顿了一顿,便轻声说道:“父亲,我愿意嫁给这位公子。”说到后来,声如蚊呐,脸上已是绯红一片。

江继侯却奇道:“暄儿,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前些日子银青光禄大夫的次子也来提过亲,还有今年方才弱冠的协忠大夫……叶孤玄虽然有为,毕竟也是从商之人。暄儿,你决定了?”

江若暄咬了咬下唇,轻微却坚定的点了头。

春迟立在一旁,并没有说话,心里却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小姐总算不再惦念着那个梦里的人儿了……

江继侯见女儿下定了决心,微微叹了口气,道:“为父知道了。”

江若暄抬头,看到父亲依然白多于黑的头发,还有眼角越来越多的皱纹,还是微微的红了眼眶。

“父亲。”她低声开口,“女儿舍不得您。”

江继侯爽朗的笑笑,却任谁也看得出那笑容的苍然,他笑着说:“女儿总有一天是要嫁出去的。为父定会给你准备极好的嫁妆,让我的暄儿风风光光的去做别人的媳妇儿!”

“……父亲,暄儿能做您的女儿,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想起父亲对自己的厚爱,她的确心生不舍和感激

父女二人又叙了会儿话,才分别了。

回去的时候,春迟一直显得很高兴,小姐似乎终于不再想念那个梦里面的假人儿,她一直担心的所谓魔障看来也是没影的事儿了。于是她便笑问道:“小姐怎么会看上今天的这位叶公子?奴婢听他拢共也没有说几句话。”

江若暄了了心事,虽然不久后便可能远离父亲,但依然心情不错。听了春迟问话,便也道:“春迟,你不知道?”见春迟一脸茫然,她又笑笑,道:“是了,你怎可能知道。那人……我见他已有三年了。”

春迟脚步一滞,“小……小姐,你说什么三年?”她常年随侍江若暄的左右,将来也是要作为大丫头随嫁到夫家的,而这些年来,她并未见过小姐曾私下里见过什么男子……

“你可是忘了?”江若暄微微笑道,“夜夜都会见到的那人……你不记得,你也未曾见过的。”

“小……小姐说笑了吧。”春迟笑的实在是有些勉强,手里的帕子都有些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