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令狐修见状,黑瞳更加幽怨,继续独自喝着闷酒。
穆相走到院中,冲众人一拱手,笑道:“佟大人已有醉意,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各位高抬贵手吧!”
众人见丞相发话,纷纷点头,起身告辞。
艾飞见时机到,首当其冲,三步两步窜到佟以寒跟前,将他拉到新房门前,一把推了进去,砰地将门合上,俯身贴在门上耳朵竖得老高,还窃笑着冲灵儿他们挤眼。
“啪”——似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啊——!”
听闻房中一声惨叫,喧闹的院子斗然静了下来,所有人面面相觑。。。。。。
艾飞不由吓一激灵,笑容僵住,怔了片刻,眼波一震,飞起右脚踹开门。
艾飞破门而入,立刻呆住了。只见佟以寒仰面倒在床脚,小怜则依然蒙着红盖头,端庄的坐在喜床上。
其他人也急忙跟进来。
令狐修上前,探了探佟以寒的鼻息,眉头舒展开来,“无碍,只是昏过去罢了。”
艾飞提到嗓子眼的心咽了下去,大出口气,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小怜的肩膀,笑道:“小怜,别傻坐着了,以寒喝多了。”
小怜并不答话。
穆如风睿智的双眸闪过一丝什么,却也未作声。
艾飞撇嘴笑了笑,继续劝道:“别管什么礼数了,这么坐一天屁股都坐瘪了!你看以寒醉成这副德行,怎么给你揭盖头啊!”
小怜还是沉默不语。
艾飞开始纳闷起来,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怯怯地伸出手指轻轻捏住盖头的一角,迟疑了一下,猛然掀起——
小怜微微颔首,羞涩甜蜜的笑容挂在脸上,眼珠却一动不动,如一座雕像般。
艾飞手中盖头落下,面无表情,呆呆地望着小怜。
众人皆一惊,眼神询问着彼此。穆如风走上前去探探小怜的鼻息,眉头紧蹙,缓缓回身,冲众人摇摇头,“已无气息了。”
“啪”——话音刚落,皎月般的面颊重重挨了一记。
“你放屁!”艾飞手指着穆如风的鼻子,颤抖不已,怒目圆睁欲喷出火来,“你再说一遍!小怜还对我笑呢,怎么会没气?”说罢发疯般扑向他。
令狐修猛地用手臂将她紧紧扣住,“你冷静点!”
“你放开我!小怜明明睡着了,你敢咒她死?你再说一遍!。。。。。。”艾飞极力挣扎着,双脚腾空连连踹向穆如风,如一头被激怒的狮子般咆哮着。
穆如风并不闪躲,眸中透出万分沉痛。
令狐修情急之下,左手朝艾飞后颈一切,艾飞骂声嘎然而止,瘫软在他怀里。
穆相哀叹一声,“王爷,这里交由老夫打理,先送王妃回府吧。”
令狐修点点头,“有劳穆丞相了!”转而望向穆如风,欲言又止,最后在他肩上捶了一下。
穆如风浮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摇摇头,“无妨。你好生照顾她,这里不用费心。”
令狐修幽黑的双瞳水波翻起,点点头,抱起艾飞出了门。
莫问站在门口,目送两人离去,星眸中似有一丝失落。
二王爷令狐傲默默退至院中,侧目冷笑一声,“如雷,我们走!”
那个武将打扮的男子紧随其后。
德贤宫内——
锦妃原本半眯的丹凤眼斗然睁大,“有这等事?”
令狐傲粗眉扬起,掩饰不住满脸得意之色,“我亲眼所见。哼,那个佟以寒跟穆相那个老狐狸沆瀣一气,处处与我作对,现在像个霜打的茄子般。真是天助我也!娘亲,依您看会不会跟那个神秘人有关?”
锦妃点点头,脸上并无惊喜之色,反而秀眉蹙起,浮出几分忧虑,“怕是如此。佟以寒的夫人是怎么死的?”
令狐傲摇摇头,狐疑地答道:“并无伤痕,看似是猝死。”
“看来此人是想逼我们动手啊!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便再等了。”锦妃眸中深邃起来。
佟府,家丁们身着孝衣忙得不可开交。
一夜之间,红事变白事,喜堂成灵堂。
佟以寒似失了魂般,卧床不起,每日以泪洗面。皇上听闻,沉痛万分,命他在家休养,特下旨破例追封小怜为一品夫人,并派人送来只有王公贵族才可享用的上等樯木棺。
穆如风几乎天天穿梭于佟府,料理着小怜的后事,而令狐修则一步不离地守在艾飞身边。
小怜死后第一天,艾飞滴水未进,攥着一支破旧的簪子发呆;第二天,她三餐照吃不误,还是终究不发一言。到了第三天,她清晨起来说了第一句话,“小怜是怎么死的?”
令狐修心里咯噔一下,迟疑片刻轻声回道:“是——猝死。”说罢按住艾飞无力的双肩,黑瞳中满是不安。他不知道这个理由能否为她所接受,也不清楚她会有如何过激的反应。
艾飞面无表情,出神了片刻,只淡淡一句:“小怜明天要下葬了,我想去送送她。”说罢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这般平静使得令狐修心里更加忐忑,连忙跟上。
艾飞缓缓迈入灵堂。
小怜身着喜服平躺在大堂中央,苍白无血色的脸上依然挂着那甜蜜的微笑,如熟睡般安详。
“你们下去吧!”艾飞冲几个看守灵堂的丫鬟摆摆手。
丫鬟们纷纷退下。
艾飞转过身,淡淡一笑,“你也去吧,我想跟小怜说说话。”
令狐修凝视她片刻,也笑着点点头,转身退出。
艾飞盘腿坐在地上,伸出右手抚摸着小怜的脸颊,竟丝毫觉不出冰冷。她笑着,如同父母看着熟睡中的婴孩一般。半晌,她收回手探入袖中,拿出那支旧的掉色的簪子,在小怜发上比量了几下,小心翼翼地插进发髻里,然后双手一合,满意地笑着,缓缓道开:“你当初送我这簪子时,我说过我不要,你非要给我。现在可好,还是戴在你头上了,你还落一人情,呵。不过你送我的那套衣服,就不给你穿了,现在这身最好看了。哎,你说你爹妈咋想的,咋给你起名叫‘小怜’呢,还嫌你不够可怜吗?下辈子可别叫这名字了,听着就倒霉啊。我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你这丫头有点傻,你说你自己穿的破衣烂衫的,却把好衣服送给我?你知道我谁啊你就乱送东西?你简直傻透了你!还有,你说你看上谁不好,咋就偏偏就跟佟以寒那个呆子对上眼了呢?还傻啦吧唧的要等他考上状元再成亲,你咋就那么看好他呢?呵,那个呆子还真走了****运,考上状元当了官,你的好日子终于到了,可你呢?你躺这算咋回事啊?我就不明白了,你有啥十万火急的事非要先走一步不可?啊?你咋不说话?你别装睡了,痛快给我起来!以寒还等着你成亲呢,你快点给我起来,你听见没有,起来啊!你再不起来我就去揍那个呆子!我一把火把你家烧了!我——我求你了,起来吧。。。。。。”
艾飞压抑了三天的泪水奔腾而出,她忽地跪起,猛烈地摇晃着小怜瘦削冰冷的身躯,咒骂着威胁着哀求着,无论她怎么做,小怜仍睡得安详。
“我该怎么做啊!你说话啊!”艾飞绝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肆地仰天长嚎,“小怜!小怜。。。。。”
狮吼般的痛哭声响彻整个庭院,树上栖息的鸟儿扑簌簌飞离枝头,受了惊的嫩叶虽万般不满也只得悄然飘落,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一个时辰过去了,艾飞有气无力地哽咽着,平复了许多。她自责万分地朝小怜望去,不由吓得向后窜出老远,嘴巴大张,眼珠似要飞出去一般,怔了好一会儿,突地弹起飞奔出去。。。。。。
一道黑影闪进灵堂中。。。。。。
令狐修和穆如风正在佟府院中散步谈着什么,却见艾飞惊惶失措的飞奔而来。
艾飞一把揪住令狐修的长袖,气喘吁吁,“小怜她——你们快去看看!”
令狐修与穆如风对视一眼,直奔灵堂,踏进去一看,不由眼波一震,只见小怜竟然七窍流血,惨状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