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啪！”——手中碗掉落在地，顿时四分五裂。
艾飞瞪着双眼，嘴巴张得老大，不知该怎样才能表现出她此时的惊愕。
艾飞瞪着双眼，嘴巴张得老大，不知该怎样才能表现出她此时的惊愕。
“翠云！”
翠云眉眼一挑，“当初那么狂妄，现在怎么会怕成这样？”
艾飞盯着翠云，见她不见以往那般娇羞妩媚，反而一颦一笑都饱含着无法排解的怨恨，不由汗毛倒竖。她眼珠飞快地转，暗自思量，“看她也是会功夫的，老莫又不能动，一定要拖到铜人回来才行。”想毕，她一挺胸，壮着胆子白了翠云一眼，不屑地道：“我早看出你不是省油的灯，不好好在妓院接客，跑这干嘛？你也太不敬业了！”话音刚落，只觉双膝一阵酸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还未反应过来，翠云已闪至面前。
“这滋味你该不陌生吧。”翠云双眸垂下俯视着她，得意的笑着，“第一次见面你就已尝过，只不过我手下留情罢了。”
艾飞捂着膝盖，眉头纠结在一起，双唇紧闭。她确实没忘记过这种滋味，可是这一次要比上一次煎熬百倍。
莫问见状，不由抬起头，星眸中凛冽的寒光直逼翠云。
翠云转头迎上那逼人的目光，脸上的阴笑蓦然散去，突地明目圆睁，怒不可遏地吼起来：“怎么，你心疼了？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想杀我？你来呀，杀我啊！你瞪大眼睛看清楚，论容貌，论才学，论武功，我有哪点不比她强？”她苦笑一声，眸中水光浮现，“我十四岁入了铁血门，本觉此生无望，可却偏偏遇见了你。为了你，我甘心为铁血门卖命，几次险些丧命，可我却没半句怨言，只要能留在你身边。为了你，我可以去青楼当眼线，这一当就是八年。八年里，你可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对那些恶心的臭男人们强颜欢笑，心里却在滴血！我每日只有将自己灌醉才能摆脱那种煎熬！这些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她呢？她又为你做过什么？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护着她，却说要杀我？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她甩着头，胸口剧烈地起伏，发疯般咆哮着，将压抑已久的怨恨和痛楚通通发泄出来。
艾飞听得一头雾水，视线徘徊在两人身上，狐疑地问道：“你在说什么？你是铁血门的人？”
翠云怒视着莫问，嘴角又浮出一丝冷笑，“你还不知道吧，你眼前这个莫问莫公子，正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铁血门的门主！”
“门主？”艾飞心下一颤，思绪杂乱交错在脑海中，转头对莫问投去询问的目光。
莫问没有回答，只静静躺在那里，眸中看不见一丝慌乱，反而流露出一种淡定的释然。
艾飞怔了片刻，忽地瞪起双眸朝翠云喝道：“你少在这挑拨离间，我不会上你当的！”声音很响亮，却听起来有种虚虚的感觉。
“我有必要骗一个快死的人吗？”翠云蹲下身，右手狠狠掐住艾飞的下巴，眉眼半眯，直透出丝丝凉意，“你听清楚。若你以为那个柔情似水的莫公子是你的救命恩人，那就大错特错了！他之所以故意接近你，是为了利用你！而当你没有了用处的时候，他会毫不留情地送你上路。哼，你在他心里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呵呵！你现在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总遇到危险了吧，这一切都是他的伎俩。我当恶人，他英雄救美！呵呵，你说，我是不是很傻，他是不是很聪明？啊哈哈哈……”翠云忽地仰天大笑起来，半晌，笑声嘎然而止，猛地抡起右手“啪”地扇在艾飞的脸颊上。
“你恨的是我，不要为难她！”莫问强忍着剧痛侧过身来，左肘支撑在床上。
艾飞此刻竟一点感觉不到脸颊火辣的痛，只默默地跪坐在地，恍惚的目光四处搜索着，似在找寻一个点，可以让视线停留。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激烈地争吵着，都在拼命地压制对方。乱，真的很乱。
翠云报复的畅快之意油然而生，玉手轻轻揉抚着艾飞红肿的面颊，眉眼却扫在莫问脸上，“怎么，是不是开始相信我的话了？呵呵，还有更精彩的呢。你可知你的好妹妹小怜——”
话音未落，一股力量紧紧缠绕在她手腕。她回过头，手擎在半空被艾飞牢牢扣住，双眸散发出炯炯光彩，似渴望又愤怒，直直地盯着她。
翠云略怔一下，随即露出快意，并不将手抽回，反而就势怡然自得翻转着玉手，欣赏起来。“别这样瞪着我！小怜并不是我杀的，她蛮讨我喜欢，不像你。你若怀疑是锦妃娘娘，那就走了弯路了，倒不如直接问你那救命恩人吧。”
艾飞?_地望向莫问——
莫问低下头去，不敢迎上她那逼人的目光。
艾飞缓缓地收回视线，紧闭双目，握住翠云的手渐渐松开，垂落，呆呆地坐了半晌。呼吸愈来愈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忽地跪爬着扑向床边，拳头雨点般捶落，双眼燃烧着愤怒的火焰，狂吼起来，“你不是人！你为什么杀死小怜？你要杀我就杀好了，为什么要杀小怜！她眼看就要当新娘子了，你怎么这么狠？她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不是人！你为什么要杀她！你怎么下得去手！你不是人……！”
莫问紧咬着薄唇，一动不动，任由伤口被她撕裂。
翠云畅快淋漓地大笑着。她终于盼到了这日思夜想的一幕，可为什么心底竟涌上阵阵心酸？鲜艳刺目的红从莫问胸前的纱布中渗出，蔓延成一片。她不由自主地收敛起放肆的笑意，水眸中蓦然泪光点点，幽怨与哀伤交缠在一起。
“咳咳——”一口鲜血从莫问口中喷出，洒落在她鞋子上。
翠云心下一悸，眸中浮现出无限爱怜，大喝一声：“你住手！如笋的食指一横，冲艾飞后背点去。
莫问眼波一震，腾地坐起，左手将艾飞推至老远，右手中一只判官笔在指间快速飞旋一周，唰地在面前一扫——
笔端已深深地嵌入翠云的咽喉，片刻，血珠渗出，汇成细流。
翠云悬在半空的手缓缓地落下，痴痴地望着莫问，眸中没有泪水，没有惊愕，更不见了那份让人毛骨悚然地怨毒，残留下来的，只是透骨的悲凉和眷恋中的绝望。她玉手探入沾染了血红的衣襟，掏出一个同样鲜红的瓷瓶，俯身递到莫问手中，身子缓缓坠落……
莫问秀眉纠结在一起，望着手中的瓷瓶上的字迹，星眸波光翻滚，手不由地颤抖起来。他无法相信，这个带领铁血门人追杀他的女人，如今死在他手中，非但不怨恨，却将珍藏的奇药神康丹给了自己……
心，莫名的痛……
“啪”——
令狐修怔在门口，惊愕地望着屋中的情景，手中的药包掉落在地，随即恢复镇定，一个箭步窜至瘫坐在一边的艾飞，轻拍她的双颊，“你没事吧？”
艾飞视线恍惚在血泊中的翠云身上，轻轻摇了摇头，沾染鲜血的手紧握住令狐修的双臂，挣扎着缓缓站起。腿上还残留阵阵酥麻，她踉跄着走到床边，并不看莫问一眼，“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就把她好好葬了。下次如果再见到你，我一定会杀了你。”说罢，摇摇晃晃地拖着双腿，朝屋外挪去。
这一句，很淡很轻，但却像锋利的刃插在莫问的心上。他本打算继续沉默，可是一种神秘的力量让他不得不开口。“不管你信不信，小怜不是我杀的。”他望着走到门口的艾飞，星眸中流露出几分愧意和期盼。
艾飞似没听到一般，脚步并未慢下，径直出了屋，迎入视线的是倒在院中的老两口。她鼻子一酸，泪珠滚滚而下。
令狐修瞟了一眼地上的翠云，又望向血迹斑斑地莫问，幽黑的双瞳闪出几丝疑虑，却并未说什么，转身出了屋。
两座凸起的坟头悄然立在菜园旁。
艾飞跪了半晌，什么也没说，只“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毅然起身，“我们走吧。”
令狐修默默地将她扶上马，自己翻身跨在她身后，策马扬鞭，尘烟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