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梁志章这边看,萧丽好象遇到了问题。梁志章没有想到,自己和萧丽中断联系以后她又突然开始向他求援。他根据那些语气判断,萧丽并不是在骗人,可能她真的有些麻烦。不过从感觉上,梁志章发现,怎么看也觉得那些对话很别扭,因为他感觉萧丽现在的语调好象是换了一个人。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梁志章就不肯为萧丽操太多的心,梁志章对自己说,做人不能太善良,他觉得萧丽现在变化很大,虽然萧丽的命运对他很重要,可是那毕竟比不过他和刘云的命运,因此不论萧丽说什么,他都尽可能地劝解她,而其他方面,他没有采取实际行动的打算。
严鹏本来应该欢欣鼓舞,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不能真的高兴起来。首先,他用萧丽的口气邀请梁志章回来被拒绝;然后,他以萧丽的身份向梁志章提出要赴新加坡也没有得到梁志章的首肯。至于向梁志章要钱的这种低劣的手法,他不愿意采用,因为他明白即使他采用了,梁志章也不会满足他。严鹏遗憾的是,在萧丽给他提供的资料里面,关于刘云的部分太少了,他在想,如果他能和刘云直接对话,那情况将会完全不一样。他并没有想一定要把梁志章至于死地,他理想的结果是,刘云能够抛弃梁志章,而他或许会被萧丽和刘云这两个女人同时喜爱。无奈,现在要达到这个目标,还非常困难。
严鹏最后又把精力回到了小说上。因为他看到了一些苗头,首先,如果小说出版,那他在精神上就站立在硬地上,其次,他太需要那价值一万元左右的报酬,一旦有了这样一笔钱,他马上可以参加赴新加坡的旅行团,而他现在是知道刘云家的地址的,他深信,当他现身于刘云的别墅的时候,她一定不会向对待乞丐那样对待他,而会被他的“赤诚”所感动,而刘云身边的梁志章,也会因为他掌握了他和萧丽的那些苟且之事而对他礼让三分,如果那一天到来,他严鹏的生活将会改天换地。
基于这样的想法,在萧丽已经对严鹏的小说逐渐失去信心的时候,严鹏自己却突然开始执着起来。严鹏开始直接地和出版社联系,而每个编辑给他的意见,他都会认真地听取。严鹏是那种智商很高的人,什么事情,只要他肯用心,总能有所收获,那段时间,他一直泡在网络上,竟然意外地找到了当初侵犯他版权的那个出版网站的工作地址。这对严鹏是一个极大的激励。
严鹏和萧丽一起去找了那个出版公司,接待他们的是一个美丽的女主编,不知道是因为亢奋还是因为好色,严鹏在见到美女主编以后,竟然有些傻眼,并且这个公司豪华的装修也让严鹏大开眼界。好在萧丽一直没有忘记拜访的初衷,因此她主动向主编提出赔偿的事情。结果主编说,因为业务发展,公司的总部已经迁到上海,这里只是一个留守团队,马上也会离开,如果要申诉版权,必须去上海,况且严鹏的小说已经被删除,所以即使赔偿,数目也不会很大,理由是严鹏当初和出版公司签定的协议并没有把同意手机传播的事项划去,因此也可以说是公司在推广严鹏的小说。
这些话萧丽并不买帐,而严鹏却已经低了三分,等萧丽想说写什么的时候,严鹏竟然阻止了萧丽,严鹏对美女主编说,既然这样也好,我可以去你们公司的上海总部,麻烦你告诉那边接待我,我的意见是这样,如果你们不愿意支付赔偿,给我在上海安排一个职务我也可以接受。
美女主编当着他们的面给上海总部打了电话,严鹏可以听出来,上海那边愿意接受严鹏的拜访。
从这个公司出来以后,萧丽显得不是很愉快,她觉得严鹏过于懦弱而失去了索要赔偿的最好机会。而严鹏却不这么看,他认为机会就在上海,而只要自己去了上海总部,一切说不定就顺理成章了。
严鹏本来想让萧丽陪他一起去上海,可是萧丽没有这个心思。于是严鹏自己动身了。严鹏是那种动机复杂而又简单的人,如果那天出版公司里接待他们的不是美女主编而是一个另外的人(比如是一个年轻小伙子),那严鹏说不定会和人家吵起来,可是现在神经脆弱的严鹏看到美女主编以后,心思已经发生了改变。外表上,他在和主编谈自己创作的辛苦和灵感的来之不易,心底里却在想,这样漂亮的脸蛋和这样丰满的胸部结合起来多么神奇,不知道他们上海的老总是否已经享用过这一切了。
世界的外在看起来都是必然,可是内在里,很多命运都是偶然的。
严鹏不好意思向萧丽借钱,这次他找了李雨。通过和出版公司的接触,严鹏明白李雨并没有卷入到侵权的事情中来,于是他就因为曾经怀疑过李雨而羞愧起来。李雨不仅借给了他两千块钱,而且给他准了一个礼拜的假,就这样,严鹏向着上海出发了,因为感觉一切就要改变,因此即使没有壮行酒,他也依然豪情万丈。
到达上海以后,严鹏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个宾馆住下,然后就开始给那个公司的联系人打电话。他本来以为人家会马上接他,却没有想到人家说,公司最近正在参加书展,所有工作都暂停了,因此一个礼拜以后才能接待他。严鹏当时就傻了眼,他带的钱不多,卧铺票已经花去了不少,登记宾馆又押了一些,剩下的钱只够一天的饭钱,他本来想着那公司会来人接站,没想到,人家连去公司的乘车路线都没有告诉他就把电话挂了。
严鹏想发作,可是他明白,在这里发作没有任何用处,于是他买了地图,仔细搜寻乘车路线,当用电话核对发现路线没有问题以后,他准备暂时先不去公司,而是住下来。这样他就不得不盘算以后一个礼拜的饭食问题,他发现,如果每天只吃两顿方便面,对付一个礼拜还是没有问题的,于是他把方便面一次买好,放在宾馆里,为了节省开支,他每天只在火车站附近步行活动,而绝不去其他任何地方。
心底里,严鹏也害怕这个公司是在推脱他,可是他来之前也和公司的人直接通过电话,从电话里的语气,他觉得人家是诚恳的,所以他才最终成行。现在遇到的状况有些尴尬,严鹏想了半天也没有弄明白问题究竟出在谁身上,不过等他弄清楚,这里确实在举办书会,他内心才稍微安稳一些。
严鹏每天靠方便面度日,当他已经对方便面没有任何胃口的时候,一个礼拜的时间终于过去了。于是他连忙给那个联系人打电话,这次他没有再说别的,而是说,你们如果再不接待我,我就要露宿街头了,而且已经一个礼拜没有好好吃饭了。于是人家派车来接他,他退了房间,把最后一包方便面扔进了垃圾桶,他这样做的时候,在心里对自己说,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可是这种感觉很快就不能持续了。因为他费了全部的气力把侵权事件的前后告诉那个联系人以后,人家并没有表现出愧疚,甚至连同情也没有。他以为自己说得不够详细,等他安定了神情,准备再说的时候,联系人已经准备让保安请他出去了。
严鹏这才感觉到失算了,于是他用最后的勇气说,我吃了一个礼拜方便面,如果你们把我赶出去,我只能露宿街头,这对你们的形象不利。
于是联系人给他500元现金,他执拗地说,这远远不够。而联系人轻蔑地笑着说,足够了,只能这样了。
就这样,严鹏从上海买了一个硬座,又回到了西北。
他只好继续去报社上班,而且刻意回避着李雨,因为他害怕李雨提那2000块钱的事情,他准备用工资还李雨那2000元。他也没有心思去找萧丽,因为他走的时候,曾经对萧丽说,我这次去,也许就不再回来了,以后可能会在上海生根,等我站稳了脚,立刻接你过去。萧丽说,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是萧丽主动给严鹏打了电话,当严鹏表现出愧疚的时候,萧丽说,这不怪你,其实你走的时候,我就知道是这结果,如果你这次去申诉成功了,那才真叫奇怪了。严鹏沮丧地说,那你说我以后怎么办?萧丽说,你只能把结尾写得更好,这是唯一的出路,我最近查了,自从你去上海以后,网络上涉及侵权的部分重点的已经全部删除了,这就说明,他们还是很重视这个事情,而且你的书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影响力,只要结尾和前面保持一个水准,我保证能在今年让你出版。
严鹏没有想到萧丽仍然看好他,于是两个人很快地就又黏糊在了一起。严鹏把报社的工作暂时放在了一边,而全身心地扑到小说上。经历了上海的失败,反而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他想起自己曾经对马雯说过的话,他要把小说写得让每个人都看到希望,甚至包括那些在监狱服刑的犯人在看了他的小说以后也会收获快乐。每天他都伏案工作,写累了就到河边转悠,再买一些报纸,那些最新鲜的消息也能触发他的写作神经。
那个时候,他的状态有些癫狂,他开始越写越快,甚至有点收不住笔的感觉,直到有一天,在他上厕所的时候,突然出现了幻视,他看见厕所的墙壁上全部是密密麻麻的文字,等他冷静下来,才明白那是幻觉,于是他想到,小说必须要结束了。
他不知道小说为什么这样结束,这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而他又必须结束,因为他的眼睛受不了了。
他很快把新结尾给了萧丽。萧丽还没有看,就对他说,我感觉你这次成了。严鹏说,我想也是,我已经厌倦了奔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