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封候拜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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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初见冯唐

冯唐自恃才学很高,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天底下才学可以胜过他的廖廖无几。可让他郁闷的是仕途总是不顺,一直到了六十岁,才因孝被举荐成为一个郎官,在五官署当个小小的署长,满肚子的学问没有办法施展。就好像双手双脚被人绑上,深身有使不完的劲却就是使不出来。

五官署是个异常清闲的衙门。

郎中令下辖宫廷禁卫官,其中有议郎、待郎,郎中等。五十岁以下的属于少壮派,归左署、右署管理,干的是守卫宫殿的责任。五十岁以上的都是一些有才学的散官,平时也没什么事可干,由朝廷供养着,归五官署管理。身为五官署署长,冯唐可谓整日无所事事,除了岁首年未给整个郎中署的人派发年俸,其余的时间就呆在署内发呆。他十分想找点事情干干,可六十多岁的年龄去宫中警戒不现实,似乎到老死那日也只能呆在这里混吃混喝。

一般来说,胸怀抱负的人如果无法一展鸿图,心内的憋屈会把自己的脾气搞得很坏。冯唐最近明显的感觉自己的脾气比以前坏了许多,动不动就想发火,搞得整个郎官署没有一个朋友,就连郎中令见到他也退避三舍。他不在乎,没有朋友就没朋友了,反正还有书籍陪伴。有时候,他会突然冒出一个怪怪的念头,想回到家乡安陵,不过很快又把这个念头打消。高堂已经离去,回到家乡还有什么意义?再说,拙妻与劣儿已经过惯长安城内声色犬马的生活,他若敢提出这个念头,绝对会被絮絮叨叨的黄脸婆给烦死。

这一天,可能是冯唐这辈子心情最坏的一天。

昨天回家的时候,黄脸婆神神秘秘的将他拉到一旁,拿出一个锦袋露出里边二十两的黄金。他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不等黄脸婆开口便知道一定是谁送来的贿赂。这种感觉很奇怪,长久以来,他总是从郎中的窃窃私语中得知某某又收了多少贿赂,可从来没有一个人给他送过贿赂,此乃破天荒的头一次,心中既厌恶又有一种成了人物的错觉。

黄脸婆絮絮叨叨的讲了起来,原来是同乡魏尚的家人送来的,希望能够帮助解救魏尚。

“哪来的哪送回去!”冯唐黑着脸道。多年的孝行让他养成清廉的性格,十分仇视收受贿赂的贪官。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本就有心救魏尚一命,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觉得魏尚罪不致死,出于大义的原因。如果此时收受贿赂而去解救,他成什么人了,与那些平时最恨的贪官有什么区别?

“你个老东西!当初来长安的时候你是怎么对我们娘俩保证的?说什么凭自己的才学,很快就能做到年俸两千石的大官,用不了多久还可以当上九卿之一,甚至于当上丞相,从今往后我们娘俩跟着你尽享荣华富贵。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仅仅是个年俸九百石的五官署署长,我出去都没脸面见人,那些年龄不到你一半的都是年俸两千石的官,我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黄脸婆开始无休止的咒骂起来,冯唐的整个脑袋也大了起来,又想到自己乘的那辆牛车连个顶棚也没有,有了二十两黄金正好修缮一番。终于,妥协道:“他一个云中郡郡长的命,只值二十两黄金?”

“你个老东西,终于开窍了!”黄脸婆脸上挂出得意的笑容,露出嘴中所剩无几的黄牙,道:“人家说了,要使多少金子尽管开口,事成之后还会给咱们二十斤金子的酬劳。听清没有,二十斤金子,有了这笔钱也好给儿子风风光光的娶个媳妇。”

冯唐一夜都没睡好,心中的两个自己不停博弈,拿不定主意。来到五官署,不管看到谁都觉得人家已经知道他收了贿赂,那种感觉就跟当贼一般。

李广与门口站岗的郎中告了别,嘴中唠叨着冯唐的名字,心中想象与自己齐名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到了五官署,朝里打量一眼,见堂上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暗思莫非他便是冯唐?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冠,敲了两下门,问道:“堂上坐着的可是五官署署长冯大人?”

“哦!”冯唐收拾起纷乱的心绪,端坐在堂上,问道:“你是何人?来五官署何事?”

“吾乃陇西人李广,攒了军功前来当郎中,有宁候魏速魏大人的荐书一封,请冯大人一观!”李广打怀中掏出荐书,快走两步递了上去。

“原来你便是李广!前两天宁候便派快马打过招呼,张大人也禀报过陛下,已在郎中署给你找了个位置!你先坐,待我找找你的腰牌!”冯唐凑在荐书上将上边的内容看了个仔细明白,确认是魏速亲笔所写后在堆积如山的案牍中找出一块腰牌,又凑上去将上边的字看了个明白,道:“这是你出入皇宫的腰牌,属于长乐宫郎中,归右署管辖。你且回去,这几天拿着腰牌去武库领了全身装备,等宫门禁卫司登记好你的名字,再来拜见张大人,然后由右署署长安排你当值时日。对了,你住在什么地方,有了消息派人通知你!”

“我住在……”李广把自己的住址说了,冯唐忍不住将眉头一皱。那时商人的地位十分低下,官员们都以去商人居住的里为耻,做为一个长者,看着一个朝气勃勃的年青人,冯唐忍不住道:“换个地方住吧!”

李广能有个地方住已经是不易,如果让他再换个地方住那只能住到长安城之外了,含笑道:“谢冯大人的交待!”上前接过腰牌,见冯唐眉宇之间透着不乐,顺口问道:“大人心情不佳,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不知可用得着我!”

李广的微笑,以及言语中透露出来的尊敬,让冯唐产生了一丝感动与信任。而且,心中这件事把他整得猫抓狗咬的,实在想与人说道说道,于是道:“唉!前不久云中郡郡守魏尚与匈奴人打了一场遭遇战,将功劳呈报给幕府时,多写了六个匈奴首级。幕府那些不懂打仗的狗屁文官,抓住法令条款,以欺君之罪定了个死罪。如今,能与匈奴人打仗的将军并不多,你说该不该救他一救?”

“该,当然得救!”李广心中一喜。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冯唐因为此事官运享通,正好借此机会攀个交情。

“可,该怎么救呢?此事只能面见圣上才能救他,我只是五官署的一名小官,哪有面见圣上的资格。”

“你虽无见圣上的资格,可圣上却有见你的资格。如果大人为此事烦恼,我劝大人勿忧,陛下不久便会来郎中署,到时你向陛下申述便是!”

“陛下会来这里?”冯唐把李广打量了两眼,笑道:“你就别骗我开心了,陛下怎么会来这里?”

“实不相瞒,在下幼时也学过几日看相观气之术。我瞧大人面色红润,应该鸿运即将当头,不久便可升为主中尉及郡车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