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有朋自远方来
身上好痛、不仅是受伤的右手，从头到脚、每一寸皮肤都好痛。
我已经死掉了吗？可是，死人应该是没有知觉的。
唔……还可以移动。手指可以……肌肉可以……好像，也有足够的力量睁开眼睛。
可是……看到的如果是地狱的景象怎么办？如果满是恶鬼和夜叉，那还不如什么都看不见来得好。
“悠悠，醒一醒。”
是谁啊？好吵，不要再叫我了啦！醒过来看到自己身在地狱，岂不是更悲惨？
“蠢女人，再装死我就送你去地狱。”这个声音不可能听错，带着怒气的冷冰冰的声音。
“伊……利亚？”眼皮好重，但还是撑开了。是在晚上吗？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轮廓。她勉强勾了勾嘴角，不满地责问：“你、刚才叫谁……‘蠢女人’啊！”
“别乱动。”他的手在她身体上方跳跃，拉出一道道银色的能量，缠住她的伤口，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除了你这个不自量力去挑战赏金任务、无视我的警告和京城混在一起、差点死掉还不记得拉开绷带求救的笨蛋，还能有谁？！”
去之前明明有打电话回家，向征求你的意见的。
她有点不甘心，但只是略微别开了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毕竟，是他救了自己一命啊。如果不是缠在脖子上的绷带有传讯作用，她肯定没命了。
“……算了。”他皱眉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想说什么就说吧。”全身都不能动，她只能向他眨了眨眼睛。
“没什么。”他抬起手，按了按她额前汗湿了的刘海，“你现在还很虚弱，再睡一会儿。那股红雾有毒，这段时间你可能都会觉得不太舒服。”
“不要。”闹别扭一样垂下眼不看他，莫悠悠固执地想坐起身。
“别闹了。”“我是为了谁才受伤的啊！”幸好脖子没有伤到，能够很轻松地把头转来转去。面对她用力睁大的黑珍珠般的眼，伊利亚心虚地干咳了一声。
“是为了替谁收集情报、是为了替谁完成‘遗愿’，才会去拜托黑得要命的术士协会、做出借款这么丢脸的事情，最后不得不做赏金任务还债？还有啊……我、为了你东奔西跑，至少，你也应该留在家里等我的消息，而不是去找你的希薇谈情说爱。”她体力不支，说几个字就得停上一停，反而更让人觉得心酸。
都是因为你才那么狼狈的。她用眼神控诉他的冷酷。
“我……”“喂，”她露出好看的笑容，堵住他未说完的话语，“靠过来一点。”
他侧耳过去，脸色立刻白了下来。
“我……去叫京城进来。”“嗯，小心走好。”她还是安静地笑着，和平日里没心没肺的笑容、或者发自肺腑感到快乐的笑容都不同，现在挂在她娇小的脸上的，是一种仿佛面具一般缺乏感情的微笑。
第一次见面时的自己，也是这样笑着的吗？这段时间喧闹的生活过下来，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但——好像前世里，确实一直都这样笑着，对除了希薇以外的人，维持着这样精致到不真实的礼仪。
心口有些不舒服，大概是不小心吸进毒雾了。
他晃晃头，走到门外向一直等候着的男人比了个手势，颓然靠在墙根。
这个小丫头，意外的牙尖嘴利呢。他朝着月光下自己的影子苦笑：看来是被京城那个毒舌男带坏了。
“伊利亚，你是个自私的人呢。不对，连人都不算，只不过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把别人玩弄在手中的妖怪而已……吧？”
她最后靠在自己的耳边，以那么暧昧的姿势，说的却是那么令人心碎的话。
不过，已经拥有了希薇的自己，为什么迟迟不愿搬出这间又小又乱的屋子呢？
是因为知道自己一离开，她的房间又会乱成一团、她的三餐又会变成毫无营养的速食面？还是因为已经习惯了有这么个笨丫头在身边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在这个人类的世界，明明不应该留恋任何东西的。
“莫悠悠，你真是个大麻烦啊。”他按住自己的额头，慢慢滑坐在地。
在京城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又有协会的各种灵丹妙药的帮助，莫悠悠恢复的速度可谓一日千里。
还不到一周，她就已经能打着石膏满屋子乱晃了。
至于那个应该算失败了的悬赏任务，却因为役魔者的介入因祸得福。原先一只低等恶魔三千美元，也就是九千的赏金，由于京城事后详细地交了一份役魔者的实力评估报告，以及赔偿申请书，最终到莫悠悠手中的除去杀死两只恶魔的六千美元，还多出林林总总两万多的奖金。
扣除她的借款，也还有近一万的余额。
所以，她捧着一张紫晶卡，笑得眼睛都找不着了。
九千多美金的额外收入啊！要不要去协会弄一些药物呢？还是找一件像样点的防具？但不论如何，都能让自己的实力再跨一个台阶了！
至于修炼？当然还是要的啦。可现在又不是古代，谁还动不动就闭关几年十几年？能够用钱提升总体实力，又没什么不好。
“修炼的时候不要开小差。”京城的手横空出世，给了她一个暴栗。
“我哪有……”她辩解的话被门铃声打断了。
“啊，你赶快躲起来，不是，赶快隐身啦！”如果让人发现，当红偶像奇若琳的经纪人居然呆在自己家里，一定会引发灾难的！
京城无奈地念动法诀，索性御剑回了协会。
不知道来的是谁？莫悠悠有些紧张地理了理头发，向门口走去。
老天保佑，千万不要是和这几天旷工没去博物馆有关。
在胸口划了个大大的十字，她一下子拉开门。
伊利亚冷眼站在一边，看着眼前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没完没了地谈天说地。
刚才她拉开门，整个人就跟石雕似的僵住了，害得他以为她遭到暗算，差点对门外之人痛下杀手。
弄到底，只不过是“突然见到了分别很久的友人，惊讶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个女人，是她的朋友吗？是叫做陆风铃吧？
伊利亚打量着窝在沙发上的两人，神情闪烁。
总觉得她身上有股令人生厌的气息。意识海中并没有她的存在，也就是说……她要么普通人，要么就属于——害得那个傻丫头到现在还像残废一样的那群人——役魔者。
如果是后者的话，杀掉就可以了。
他轻轻舔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嘴唇，修长的手指摆弄着看上去就像普通绷带一般的裂魂匹练——不管是谁，都别想阻碍他找到真相。
“对了阿悠，这个男的是谁啊？你男朋友？”陆风铃的声音真的好像风铃一样清脆。
莫悠悠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整个人触电一样跳起来：“谁、谁要他做我男朋友！他、他——他是我一个远方表亲啦！”
“哇——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说你有那么帅的表亲？不过啊，居然住在女孩子家里，不会是个绣花枕头吧？”
“才、才不是呢！”莫名其妙地觉得生气——伊利亚才不是那种没用的男人！
“真的吗？那你说说，他有什么好的？”
“他、他啊……”黑眼睛斜斜睨过来，眼波流转着又收回目光。
“嗯？”“他啊，虽然有一点腹黑，可是关键时候特别靠得住；和我不一样，脑袋很好用，伤脑筋的事情都可以交给他；还有，虽然是男人却很会做饭，手艺不是一般的好哦！”
“喂，莫悠悠，你爱上他了哦～”陆风铃用一根手指点着她，勾起嘴角说道。
过了这几年，她却一点都没有长进。高中的时候暗恋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就是这样整天说着他的好，被他赞同了，就会像花痴一样地绕着自己一整天，重复着“怎么办，被那个人表扬了！”。可如果问她“你对那个人有感觉吧？”却又会得到“不是那样的啊，只是觉得那个人好厉害，所以很崇拜罢了！”
——口是心非，简直像笨蛋一样。
可就是这样的阿悠，却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一个人逍遥快活。
明明说好了要一辈子同甘共苦的！原来，那纯真表情之下，藏的是恶毒心肠吗？真是个不容小觑的女人啊。
陆风铃看着面前摆着手极力辩解的女孩，眼神不断变化着。偶尔闪过怀念的温情，可是马上被隐藏起来的仇恨吞噬。
“陆风铃！你再这样乱说话，我可翻脸了啊！”
啊，好像真的生气了。她往自己头上一敲：“唔，认错中！阿悠，别不开心嘛。”
“哼。”哎呀呀，真是的，明明鼓着包子脸，眼神却已经软下来了。
她感到心里漾起一阵甜意，过去那些两个人一起犯傻的日子好像全都回来了。
“对了，你这身伤到底是怎么回事？车祸吗？”
“要是车祸我哪还能在这里跟你聊天？”想到那九死一生的场面，莫悠悠眼中的神采就像被吹灭的烛火。
“那怎么会弄成这样？难道是跟别人打架？！可是你从前打架技术很好啊。”
明明是成绩优秀的好学生，谁知到那么会打架。大概是因为那个“我的朋友就算犯错，也轮不到你来教训”的格言得罪了很多人？还是因为她护短到了极点的性格？
平常都是懒洋洋的样子，一旦火起来却非常可怕。陆风铃如是评价着。
“遇到了一个讨厌的家伙……可以这样说吧。”莫悠悠遮遮掩掩地把与役魔者的战斗划进“打架”的范畴，“我说，风铃，你今晚住下来吧？好久没见了，有好多话想说。”
“嗯！好啊！那我去你房间打地铺！”她兴致勃勃地站起来，手机不小心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啊……！莫悠悠露出白日见鬼一样的表情，死死瞪着地毯上可爱的粉红色MOTO。
那个挂坠！链条和蓝色宝珠……这东西怎么会在风铃手上？
她脑袋都快炸开了，完全无法思考。
也或许是，不愿意让思路转向那个最大的、却是她最不愿意接受的可能。
“阿悠，你怎么了？”反而是陆风铃，随手把手机往包里一丢，奇怪地看着她。
“不、不是，没什么。那个手机链……”
“啊，是有一次参加活动得到的奖品，挺好看的就一直挂着了。有什么问题吗？”她理所当然地吐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没，就是……最近看到过差不多的东西，所以有点条件反射。”
“哎……是这样啊。不过会被你讨厌，可真是少见。”她亲昵地搂过女孩的肩膀，“因为我的阿悠，是笨蛋老好人来着。”
就算和自己无关，只要被请求了也会去帮忙。就是这样的性格才会被卷进伊利亚的事情里啦！莫悠悠看到自己的灵魂在哀叹。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