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所寻找的人
“呼……”莫悠悠从盘腿冥想的状态中退出来，长长吐出一口气，黝黑的眼珠显得比平常更明亮了，“真的好厉害啊，好像在修练武功一样。”
“你的天分不错。”伊利亚还是挂着那副温吞水一般的表情，赞扬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没了让人兴奋的味道。
不过，这丝毫影响不到她现在的好心情。
对于日后的生活，她一下子充满了期待——靠着那么神奇的力量，一定可以充分达成自己“吃好、玩好、睡好”人生目标！哇咔咔，美丽的未来要等着我哦！——她简直有些得意忘形了。
“嗯？”
“怎么啦？”伊利亚突然发出探究的声音，令她疑惑不解地看了看他，再打量一下自身，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不算是问题，只是一个小角色罢了。”他虽然这么说着，脸色却阴沉下来：居然擅自对一个术士发出精神探查，这简直是对他最大的不敬！
他忽然伸手将她拉入怀中，裂魂匹练从手腕窜出来，在身周绕了一个圈。
“你、你干什么啊！”莫悠悠压低了声音，偷偷在他身上拧了一把，脸颊红彤彤的：就算是忽然遇到什么危险，可怎么能随随便便抱住一个女孩子呢！真是太没礼貌了！
这丫头，下手还真重。伊利亚眉头一挑，却并没有开口，而是轻轻按住她的后脑勺，浑身散发出一股暴戾的气息，居然汇聚成肉眼可见的红色迷雾，将两人包裹在内。
好可怕的感觉……虽然在他的庇护下、又不是他所针对的目标，她还是感到一阵心慌窒息，脸色顿时白了下来，整个人一动都不敢动，乖乖靠在他怀中，大眼睛中流露出清晰的恐惧：难道、这附近有着他们的敌人吗？
不知道这样僵持了多久，伊利亚的“没事了”三个字，犹如天籁般落进她耳中。与此同时，那压抑血腥的气息也消失不见。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膛内疯狂的跳动、巨大的压力哽住喉头，几乎让她说不出话来。
伊利亚轻轻放开她，优雅地后退一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神情却显得有些许忧郁：
果然还是吓到她了。或许，面对刚才那样的自己而毫无动容的，就只有自己心底的那个倩影了吧？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莫悠悠从他的眼里读到了理所当然的无奈和隐隐约约的失望，没来由的一阵气闷，当即瞪了他一眼，为自己的手足无措辩解：“你突然变得那么可怕，换谁都会吓一跳啊！多、多来几次的话，我肯定会习惯的！”
“要不要试试看？”他看着她先前是因为害羞、现在却是因为不服气而涨红的脸，一抹笑意忍不住爬上嘴角：真是个好玩的小丫头。越相处下来，就越让他想逗弄逗弄。
果然，完全没料到他的回答的莫悠悠脸色顿变，无辜地嘿嘿笑着推脱：“啊？那、那个就免了，你也挺辛苦的嘛。对了对了，你说要我帮忙做的事，究竟是什么？”
你转移话题的速度还真快啊。伊利亚腹诽了一句，舒舒服服地在已经清扫过的沙发上坐下，一对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你那天唤醒我唱的歌，是哪里听来的？”
“歌？”她愣了一愣，微微歪过头回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是说《尼罗河的守候》吗？说起来，这首歌的背景就是古埃及呢。”
“《尼罗河的守候》……原来是叫这个名字啊。”
“嗯。这个歌手现在可是很红的哦。”她起身在电视柜里翻找一通，掏出一张唱片向他抛来，“喏，就是她。Kiwi奇若琳。虽然我不太喜欢她，但不可否认歌还是很好听的。”
他接住唱片，视线凝固在封面上：身着金色纱袍的年轻女子，露出曼妙的身材，赤足站立在尼罗河中。埃及的热风吹起她的长发，铃铛发饰发出清脆的声音，化作音符盘旋在她身边。她有着一对琥珀色的瞳孔，仿佛映照着太阳一般明亮。
“若琳……现在的名字叫若琳。”他的手指颤抖着，抚摸着封面上的丽人，碧绿的眼中如同盛着盈盈湖水，“希薇，你还记得我吗？”
“希薇、Kiwi……原来，她就是你要找的人啊。”
莫悠悠看着他深情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酸酸的：眼前英俊的男子完全沉入了过去的回忆中，甚至忽略了自己的存在。或许，这个世界在他眼中始终不过是虚幻的妄影，只有他的希薇才是真实的吧。
总觉得有些挫败。明明相处在同一屋檐下，自己在他眼中却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人物吗？明明站在他身边，却随时都可能被遗忘吗？
她没有发现，因为伊利亚的暂居，她心中已经生出一种对私有物品的占有感。
“你刚才说不太喜欢她，为什么？”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往另一边的沙发上一躺，“这个奇若琳啊，诡异得很。她唱的歌好像会让所有人着迷。但自从我注意到这些之后，听到她的声音就会觉得浑身不舒服。”
“是因为她从前也是术士吧。”说这些话的时候，伊利亚英俊的脸因为一股骄傲而显得越发明亮迷人，“她的能力是音律，拥有能够让人痴狂的天籁之音，就如同最娇艳又最致命的毒花。不过在我面前的时候，永远都是副长不大的样子……”
“哐啷当”，一声巨响将他从回忆中拉扯出来。他不快地侧过头，看到莫悠悠正挂着一张臭脸把打碎的玻璃杯一块块扔回盘子里。
“怎么？”
“手滑了。”
他看着她端起盘子走进厨房，随后便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个小姑娘，闹什么脾气？他不解地摇了摇头，隔着厨房门喊道：“你有没有办法接触到我的希薇？”
“我又不认识你的希薇！”她的回话中将“你的”两个字咬得特别重，风一样冲回来端起那盘盐津青菜，又重新冲回厨房。
怎么莫名其妙就生气了？伊利亚奇怪地看着紧闭的厨房门，最后还是站起身来，上前敲了两下：“开门。”
“干嘛？”
“你闹什么别扭？”
“没有！”她呼啦一下拉开门，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洗碗可以吧？”
他眼明手快挡住快要合上的门，眼中也已经闪出愤怒的火花：“你太放肆了一点吧？”
“你以为你是谁啊？”莫悠悠自从知道了术士之间不能随意动手，对他的畏惧早已只剩下一点点心理作用，“你要跟你的希薇你侬我侬，你直接去找她好了。在我这个没人要的家伙面前，深情个什么劲啊？”
这话说的，怎么让人觉得那么奇怪呢？她尴尬地顿了顿，幸好突然响起的电话铃打破了两个人间凝滞的空气。
“喂？哪位？”
“请问是莫小姐吗？”
“……”她探出头看了看来电显示，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是，你是哪位？”
“术士协会——”“当啷。”
今天大概是她家各种物品的灾难日吧。莫悠悠不禁苦笑，捡起因为过度惊讶而脱手的话筒，仔细确定了一下有没有坏。
“是谁？”伊利亚看着她手中的听筒：他也才刚刚知道，这个古怪的器械可以传达远在世界两端的人的声音，是个很方便的东西。
“说什么……‘术士协会’。”她一只手捂住话筒，转头向他说道。
“术士协会？”他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与对方周旋。
“贵协会打电话来，不知有何贵干？”
“作为新觉醒的术士，希望您能够到S市的协会分部去登记一下个人资料。当然……”电话那头的男人顿了一顿，随后带着一点笑意道，“如果您身边的那位高人愿意登记一下，我们不胜感激。”
“我会考虑的。那个什么分部是在？……嗯、嗯，请稍等一下。好的……您听一下有没有错……好的，我知道了。好的……不，请不要误会。”她的语气突然强硬起来，不经意间直了直背脊，“我能代表的只是我个人的意见而已。……是的。再见。”
“怎么样？”伊利亚始终默默观察着她的情绪变化，基本上已经把两方的对话猜得八九不离十，“是不是他们知道我的存在？”
“没错。”莫悠悠露出看妖怪一样的眼神瞟了他一眼，这才晃了晃手中的便签纸道，“说是要登记一下资料。不过，我觉得你才是他们通知上门的原因。怎么样？要去么？”
“我没兴趣。”他几乎看都不看就决定了，“足够的实力是一切的保障，不需要什么协会和组织，这让我感觉像是那些役魔者。”
“哦，好吧。我听你的。”关键时刻，某人异常乖巧，将地址撕成碎片丢进垃圾桶后，利落地拍了拍手，眼中闪过有些狡黠的光，“反正，他们只是想通过我找到你而已。我这个人啊，最讨厌麻烦的事情了。自由自在才是本小姐的风格！”
伊利亚看着她双手比出V字、万分得意地向自己晃动着，终于忍俊不禁：这家伙，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
“干、干什么啊，这样看着我。”反倒是莫悠悠面对他充满玩味的目光，浑身不自在起来，慌忙别开头，有些不情不愿地小声道，“既然都跟你绑在一条绳子上了，奇若琳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谢谢你。”
她一抬头，就对上伊利亚翡翠一般的眸子，禁不住呼吸一窒：这对美丽得像是珠宝的眼睛，却是属于一个拥有可怕实力的非人类的呢。
选择他而不是听上去就很了不起的术士协会，到底是对是错？
她的眼中渐渐露出一丝动摇：面前的这个人，或许下一刻就会离开自己，带着他的希薇重新沉睡到尼罗河永世不变的清流中去。
“既然你选择我，我就不会抛下你。”伊利亚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犹豫不决，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蓬松的头发，脸上的笑容如同埃及的金色阳光般温暖，“放心吧，我好不容易才从沉睡中苏醒，又怎么可能轻易回到黑暗里？”
他指尖触碰的地方，泛起令人心悸的酥麻感，仿佛要让人就这样沉沦进去。
太危险了！她猛然后退一步，收起自己的心思，用力咬了咬嘴唇：“我说过我会帮你，就一定会做到。不需要对我用你那收买人心的手段，伊利亚殿下。”
我……做错什么了吗？
伊利亚看着她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背影透出一种古怪的倔强和坚定，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他只不过是鬼使神差一般想着——她的头发摸上去应该会很舒服……这样的动作在古埃及绝对算不上失礼、即使现在也许显得唐突了些，但也不至于让她如此反感吧？
真是个让人搞不懂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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