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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收拾残局

“醒了,小林哥,”是朱越温柔的声音,两只绵软的小手传来暖暖的体温,不知这盈盈一握竟是多久。“别动,医生说你闪了腰椎,得好生休养几天。你右手里挑出来的玻璃瓷碴盛了整整一盘,看得我的心都碎了,唉,当时就该进医院,Tina说你流了好多血。”

我忍住疼痛,摇了摇纱布缠绕的右手,笑道,“你看,这不没事吗?小越放心,我的身体棒得很,没事。”

“何必如此拼命,盛唐这个烂摊子,连傅老板都躲起来了,你还傻乎乎地硬撑着。那些员工怎会不向你洒气?”朱越忧心道。

“他是去北京找资金去了,过几天会回来的,盛唐是他的命根子,十多年的心血。”左手伤得不重,我抚摸着她的秀发。

“他定是哄你的,自己在外面避风头,逍遥快活,却把你推到前台顶着。Tina说上午有十几个人提着家伙到办公室大闹,差点没跟你打起来,小林哥,咱何必为别人冒这等风险?万一你有个三长两,我可怎么办?”一串泪珠从她的脸庞滑落下来,让人好不痛惜。

顾不得她的悲伤,酒店的事还等着,我挣扎着爬了起来,却被朱越一把抱住,“不准走!你的伤还没好,听我一句话吧!求你了!”

二人正推攘间,门开处,董婷闯了进来,急急道,“林总,林总,对不起打扰了。郭总监在那边快不行了,医生叫我们赶快过去。”

“怎么?他也在医院?”我连滚带爬起追着她一起跑出去。

手术室外早已挤满了酒店员工,见我过来,崔洁芸上前道,“他刚被送进去,医生说后脑被重击,可能,可能很危险,院方已派出南华市最好的脑科医生,希望他能挺得过。”

曹翌解释道,“他去追赶那些闹事的员工,结果在火车站被他们打了。幸好警察送他到医院,不然我们还找不到他的下落。医生说他的伤很重,除了头部,身上也有好几处,听几个员工说,他先是到阿房宫劝阻,左臂被一位厨师砍了一刀,后又让人泼了一锅热粥。唉,他还想抓住那几个领头的,可那些人已经疯了。”

乱了,全乱套了。一场迫不得已的裁员竟闹出如此结局,西餐厅被砸,餐饮总监生命垂危,林启东啊,瞧你干的好事!我感到一阵眩错,几乎跌倒,曹翌一步上前扶住我。“林总不必担心,那几个肇事者已被铁路公安抓住,正在审讯。”

“可郭总监还能救回来吗?”我呜咽道,“也许,我的决定错了,这个决定下得太急了,完全没有缓冲的余地,开个情况说明会也好啊。假如他真有个好歹,我们该怎么向他的家人交待?”

众人默不作声,没有人埋怨我,急也好,缓也罢,如今的盛唐再也经不起折腾。崔洁芸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高声道,“各位也看见了,裁员确实情非得已,酒店的生意大家再清楚不过,林总的初衷原是希望大家好说好散,至少拿得到这个月的工资。如果再拖到下个月,我们很可能真的没办法了。听说餐饮有些人想不通,砸了西餐厅,何必呢?酒店没有哪里对不起大家啊!酒店是我们的家,若非真的困难,怎会抛弃她的子女?你们好好一想吧。客房部的同事回去转告一下,也别再闹罢工了,今晚有一个团队入住。你们都回去吧。”

董婷也加入劝说的行列,逐渐把围观的人群劝离了医院。

“曹经理,你留一个保安在这里等消息,其余的人跟我一起回酒店。今晚有一个大型团队入住,是岽山的袁总介绍过来的,现在酒店已经瘫痪了。”这是一根救命稻草,至少几十万的收入,可不能出一点岔子。我瞥了一眼身后的朱越,她仿佛欲言又止,她知道眼下的我是绝无可能安心躺在医院养伤的,略略迟疑之后快步上前握住我的手。

“小林哥,无论怎样,小越都支持你。”朱越微微一笑。

当我们回到酒店时,正忙于准备房间的戚总监跑来告诉我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好消息是,之前罢工的楼层服务员已重新复工,正在各楼层上全力赶房。坏消息是,原本计划留下的一批熟手因担心酒店下月发不出工资,已赌气离职。“这个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团队共需要三百二十五间房,到六点钟前只怕还有一百来间赶不出来。”他皱眉道。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怕什么来什么,我问道,“PA和洗衣房的人派上去了吗?”

“早已经派上去了。可他们动作慢,一个小时都做不完一间。”戚总监双手一摊,无奈道。

不能再等了,如果客人拿不到房,盛唐不但收不到钱,还可能面临巨额赔偿,我咬咬牙,“把所有的员工都派上去,我们也去,能赶出多少是多少。崔经理,你马上去动员,你们人力资源部的人也都叫上。”

抬手看表,已是下午三点,还有三个小时,那个团队即将到来。我突然后悔不该今天宣布裁员,平安熬过这个团队岂不更好?换作另一个有经验的老总定会如此抉择。

林启东啊,傅盛栋跟你一说资金吃紧,你就慌了神,忘了今天的接待大事,年纪轻轻做老总,还是缺少大局观,拿捏不住轻重缓急。现在只希望崔经理回去盘点人手能带回一些令人安慰的消息。

“你急也无用,还是到大堂坐一会,我看几个管理人员还是撑得起场面的。医生说你失血过多,不宜大动。”温柔的语气容不得我一丝反抗,二人来到大堂右侧的渭水吧,朱越给我叫了一杯蜂蜜水。

“日暮驻征策,爱兹清渭流。”袁方说得没错,盛唐的硬件足矣傲视南华,仅仅一小小的渭水吧就不同凡响。世界排名第一的蒂凡尼酒店设计公司的大师们将西方现代建筑艺术与东方古老文化巧妙抒捏,融合,一汪汩汩清泉由室外天池引入大堂,无中生有地在室内营造出一条九曲回廊,站在挑高五层的大堂上空俯瞰,曲折回转的水流组合成一个繁写的“龙”字,取投杯断流之意境。置身渭水吧,听流水潺潺,没文化的我也顿生墨客骚人之叹,几欲斌诗一首以抒胸意。

退伍军人傅盛梁是南华书法协会主席,他的墨宝酒店内外随处可见,地上巨大的“龙”字也出自他的手笔。较之袁方的放浪形骸,天马行空的草书,傅老板喜欢更为严谨的隶篆,颇有魏晋之风骨。

酒店以盛唐文化为主题,据说浸淫千年汉唐文化的西安人到此一游亦觉大梦初醒,梦回长安。朱越摇指屏风上的一幅太白诗,“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大丈夫独爱李白诗句,傅老板如此乐天逍遥,但愿他吉人天象,能渡过眼前一劫。”

“到盛唐一日便可学得百句唐诗佳作,以诗酌酒,别有一番韵味,许多外国人和海外华人选择下榻我们酒店,只为一睹唐人文化之精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观尽长安花。西安太远,盛唐很近,从香港过来只需两个小时。对了,还没感谢你送来的及时雨,那个联合国团原是九州的,要不是因为你,徐书记也不会同意临时改地方。”这一笔眼下南华酒店业最大的生意最终花落盛唐,多亏小越从中斡旋,几经周折总算玉成。有这几十万元收入垫底,我这个新上任的总经理也算开了个不好不坏的张。

“举手之劳,谁让你是我老公呢?本来书记是想给袁方一个见面礼,不料岽山延迟开业,正好你这边也困难,我就说动他改到这里来了。不过,我却担心你们人手不够,别好心帮忙却害了你。”朱越面有忧色。

这是最让我头痛的事,“顾不得这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先把所有的员工调去做房间,只要今晚能顺利入住,明天就好办了。”

朱越摇摇头,“明天可有一场规模庞大的国际会议,八百多人的,你的人手够吗?晚上的欢迎宴会徐书记和张市长都要出席的,金融危机以来南华市规格最高的政务活动,我担心你们的服务跟不上。”

这时,崔洁芸急匆匆地跑来,“林总,我初步盘点了一下,全酒店在职员工还有450名,从人数看,应付团队不成问题,可人员分布比例严重失衡。中餐服务员和楼层服务员流失超过三分之二,我怕……”

我的眉头一皱,完了,不需要的人赖着不走,最需要的人却找不到,这回客房、餐饮和会议怕是搞不定了。

崔洁芸怕我过于自责,叹息道,“林总,我听说了一个情况,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也八九不离十。您知道我们的熟手都跑哪儿去了吗?”

“回老家了?还能去哪里?”我仰头苦笑。

崔经理跺脚道,“不是,一大半去了隔壁的国大,一小半去了九洲,似乎那两家早有预谋,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我明白了,国大那边定是易显龙在搞鬼,先拉走一帮总监经理,再顺手捎带一帮子骨干员工,非逼得老东家揭不开锅。一记重拳恰好打在盛唐的软肋,时机选得不可谓不好。至于九州也好理解,联合国代表团的大生意被盛唐抢走,自然咽不下这口气,混水摸鱼,挖走几个人也算是出一口胸中的恶气。

唉——不怨天,不怨地,只怨自己乱了方寸,不该草率裁员,这个学费交大了!

“现在全酒店能出动的人都被派上楼层,最积极的竟是工程部的一帮师傅,他们在何国彬的带领下冲在最前面,只是平时缺乏专业培训,效率低了些。不过聊胜于无,人海战术也有点效果。戚总监说,如果能再给他十来人的生力军,六点钟以前一定抢得出房间。”崔经理道。

我苦笑道,“十来人?此时此刻你让我到哪里去找十来人出来?”

朱越插嘴道,“小林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危急关头必多义士。多几个何国彬这样的人,何愁办不成大事?刚才听Tina说,在你办公室闹得最凶的就是他,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烫啊,这回子如此卖力?”

我想起一事,对崔洁芸道,“工程总监不是暂缺吗?你马上去转告何工,我的话,今天就任命他为工程部副总监,主持部门工作。另外那一位PA阿姨表现也不错,主动帮助收拾阿房宫,你让Tina去辨认一下,回头提拔她任PA副经理。”

任命总监、经理级人物可是大事,放在平时可得有几番极其严格的考核才行。外来的和尚会念经,盛唐从不喜欢内部培养提拔,占据中高层是清一色的空降部队,我有心借此机会改变这一传统。

她楞了一下,猛然醒悟,旋即竖起大拇指道,“林总这一招甚是高明,他们定会加倍卖力!不过,戚总监跟我一起计算过,仅凭盛唐现有的人手,六点以前缺口仍然会有三十来间。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

她偷偷看了一眼朱越,鼓起勇气道,“不知岽山丽日那边能不能临时借几个人来?听说他们刚从中山职业中学招聘了一批楼层服务员。嫂子别怪我打您的主意哟!反正岽山尚未开业,中间又有这一层关系在。”

这个崔洁芸竟是上天送给我的一员福将,危急关头总能出人意表,我顿时来了精神,脚尖踢了一下朱越,道,“你看呢?请袁先生帮个忙?”

朱越抿嘴一笑,“这架式,我要不出手岂不被你们恨死?好吧,帮忙帮到底,送佛送上天。团队是我介绍过来的,人手我也帮你们想办法,这就跟袁总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