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职场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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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一线曙光

“是谁?”几乎所有人异口同声地惊呼,我的声音最大,当时我以为司机定是凶手之一,在场的人估计想的也跟我差不多。

王庆渝夹烟的手抖了一下,长长的烟灰掉到地上,继续念叨我们听不懂的话,“不可能啊,他身负特殊使命,不可能掺和这事的,不可能,绝对不是他。”

房内的警察们都是他的下级,刚才那一声惊呼不过是一时的冲动,此刻正担心是否打断了领导的思路,已做好挨骂的准备。公安机关实行军事化管理,等级森严,他们心里再茫然,再好奇也不敢再吱声了。唯有我例外,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角,悲恸地说,“大哥,您看文骏都伤成这样,可不能放过凶手啊?我求求你了,一定要抓住他!”

“我不正在想吗?小林,别难过,我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的,放心。”他温情地拍打我的手臂,象一位慈祥的父亲。周边的警察只见过他威严的一面,心下琢磨,这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一向性情暴戾的王庆渝竟然对一个小小的保安部经理和颜悦色,不可思议。

“可是,文骏不是说蔡老板他们几个打的吗?公安局把他们几个叫来一问不就清楚了?”我担心他只留意定向侦听仪,忽视了杀人案。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文骏的话只是一面之辞,人家要不承认怎么办?我们需要证据。眼下先得找到那些下手的人才行。”他苦笑道,“可是,你也听见了,现在我们连案发现场在哪里都不知道?”

一阵尖利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大家纷纷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是我的,不好意思。”杨所长害羞地说。

“是我,你说吧,什么事?啊,嗯,什么地方?一共有几个?好,你们保护好现场,我马上来。”他按下手机,转身对王庆渝道,“王处,有两个情侣在大竹林嘉陵江边散步时发现了三具尸体,离此地不远。会不会是……”

“走,我们一起去。”王庆渝健步如飞,说话间已跨出病房。

这是一片极为偏僻的河滩,嘉陵江在此拐了一个弯,上涨的河水已淹没了大部分高高的芦苇丛,只剩下几小块不大的沙滩。三辆警车沿着田间小路缓缓地驶到河边。十多位提前赶到的派出所民警已拉上警戒线,把现场围了起来,围观的村民们尽数被撵到山坡之上,站在江边抬头望去,黑压压的,层层叠叠都是人,没一千也有八百。来看刘德华演唱会吗?王庆渝没功夫理会江都人的坏毛病,半夜十二点了还有这么多夜猫子奔走相告,呼朋唤友出来看热闹,无聊不?

三具尸体散乱地分布在沙滩上,被几片芦苇遮挡着,除非有人下到河边,站在山坡上根本看不见。由于气温高,尸体已开始局部腐烂,无数的苍蝇在周围上下飞舞。借着明亮的警车灯和手电,他仔细地检查伤痕,头,手,背,胸,腿上皆有,定是与人肉搏留下的,但有一个明显的共同点,三人的咽喉均是被利器划破。“这才是致命的,”他心想。摸了摸伤口的形状,深度,宽度,奇怪了,怎么三个人完全一样?力道和角度如出一辙,没经过多年的专业训练和长期真刀真枪的实战演练,谁有这个本事呢?陆军后勤部队出身的王庆渝暗想,一刀毙命,也许只有特种兵才有这种本事吧。难道真会是他?可是……

“首长,对不起,打扰一下。我们在那边的芦苇丛中搜到了这个。”小沈跑过来,擦了擦汗,递给了他一张卡片。

一个巨大的字母R之下,印着几个沾着血迹的中英文小字,中文写得明白,江都天河丽日酒店房卡。“还有吗?”他抬起头问小沈。

“那边有一段车轮印,我们已核对了,跟修理厂的丰田车一模一样。其它的就没有了,我估计这个现场曾被人整理过,可能尸体的位置也有挪动,您看,刚好可以被芦苇遮挡。如果再下几天雨,洪水定会把它们冲走。”小沈一字一句地说着,言简意骇,思路清晰,分析入理,听得老侦探王庆渝直叹汝子可教。医院里的汇报已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比小杨强多了,哦,对了,所长姓杨,他也姓杨,莫非是亲戚?呵呵,用心良苦啊!小沈,好苗子,想不到小小的派出所还有这等人才,当时他已动了调动的念头。

“小沈,你的名字叫……”他饶有兴致地问道。

“沈冲。”

“哪里毕业的?”

“公安大学刑侦系。”

“难怪有章有法的,一听说话就知道经过专业训练。你在派出所具体做什么工作?”

“户籍民警兼所里的司机。”

“屈才了,大学生,乱弹琴嘛。我问你,想不想到市局来工作?刑侦处,缉毒处,经侦处,随你挑。”

“真的吗?只要能追随王处长,让我打杂都愿意,您可是我的偶象啊!”

“小伙子嘴挺甜的,回头我跟杨所长说,马上调你,我手上正有几宗大案,缺人手啊。择时不如撞日,干脆现在就加入专案组,手续回头再办。”

“谢谢首长提拔。”沈冲兴冲冲地走了。

丽日酒店前台。房卡插入读卡器,电脑屏幕立马跳出信息,姓名:毛晖,房号:1707,入住日期:1995年7月28日,预离日期:8月3日。我和王庆渝吃惊不小,房卡竟是用的他的名字登记的,奇了怪了?我揉了揉眼睛,没错,客人的住址正是江都市南岸区东晖山庄。两人的眼睛一齐落在正与另一位前台接待员说笑的毛晖身上。回来的路上王庆渝悄悄告诉我这张房卡可能是查询死者身份的重要线索。

“你过来,1707房是你开的吗?”我低声问,语气甚是严肃。

毛晖努力地收住笑容,搔了搔头皮道,“好象前两天是帮人开过房的。怎么了?”

“别嬉皮笑脸的,跟你说正事,房卡是在死者身上找到的,刚才你在河边见过。”我正色道。

他打了个冷颤,张大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回过神,神色无辜地对王庆渝道,“王处长,您不是怀疑我吧?”

“我不知道谁该怀疑,谁不该怀疑,我只看证据。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最清楚。说吧。”老王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白净帅气的小伙子,个子倒还结实,应该会几下拳脚,可要一下子击毙三人我看悬,何况他的脸上并无疤痕。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他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我,亲眼目睹过河滩上三具死尸的惨相,医院里的马文骏正徘徊在生死边缘,还有那台神秘的定向侦听仪,那位逃之妖妖的司机,重重疑云都聚焦在1707号房卡上。卡却是用他的名字登记的,他傻眼了。两眼一黑,似乎已看到邱所长与沈冲正摇晃着手铐向他走来。

此刻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精神恍惚的毛晖身上,嫌犯?同伙?帮凶?……几位不相熟的警察甚至还狐疑地瞅着我,好象我也脱不了干系似的。不知是疲了还是真傻了,一向口齿伶俐的毛晖象泄了气的皮球,一声不吭。

一旁的沈冲特理解他的处境,让五六个警察围着,谁都有压力。他上前一步,试图打破僵局,“毛主管,别急!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之前借了证件给什么人?”

这话如黑夜里的一道电光,毛晖猛然睁开了眼睛,“我想起来了,钻石卡,丁国华让我把身份证借给他。就是这张卡。”说着他掏出卡片。

我把卖卡的经过大致说给了王庆渝,根据丽日酒店商务会员俱乐部的协议,对于最顶级的钻石会员,只要能报出卡号和持卡人姓名,经前台确认后,入住手续就可以简化。或许是出于信任,为了给予客户最大限度的方便,毛晖干脆把自己的身份证借给了台湾商人丁国华。总算逮到大鱼的尾巴了,他反复地翻转着卡片,沉默良久后对我道,“林经理,从现在起,我要监视每一个挂这张卡消费的人。另外,你去把前台的登记和监控录像全部调出来,小沈,老邱,我们一起到监控室去。”

王庆渝领导的专案组工作效率之高令人叹服,快天亮的时候我们已基本掌握了丁国华等人的活动情况。他们是去年下半年从江大搬过来的,原因据说是某个客房服务员做清洁时不小心摔坏了一个皮箱,他们声称里面的东西价值连城,要求索赔十万,却拒不说明是什么东西。面对狮子大开口,江大提出只要能出示购物发票或证明材料,一定按价赔偿。丁国华等人跟销售部的人大吵一架之后,索性搬到了丽日,赔偿之事不了了之。

“那东西很可能是一台定向侦听仪,宝贝呀!摔坏了不把他们心痛死。”王庆渝心细如发,大脑高速地运转了一天一夜仍不见丝毫疲惫的迹象。“这些个他们精心挑选的奇数房号也定有深意,小林,我来问你,这些房间是不是朝同一个方向?”

“是的,上回我跟毛晖分析过,全部是朝南。当时我以为他们是喜欢阳光房,您知道江都的冬天太阳在偏南方。”

“朝南,朝南……”王庆渝从监控室的座位上站起来,踱步到我新买的《江都市区地图》边,上面的中心位置印有丽日酒店的建筑外观。“朝南应该是往这里了。”他在地图上轻轻移动着手指,另一座建筑物赫然而立,江都市公安局。咚,咚,咚,手指重重地敲在纸上,“我终于明白了,他们在房间内架设定向侦听仪,目的是这里。”

他担心的不是公安局,而是与它同在一所大院里办公的国安局。地图上没有标明国安局的位置,连名字都没有,可他清楚这个机构的所在地恰恰是丽日酒店的正南方,中间只隔了一条宽阔的步行街,直线距离不过五六百米,恰好在侦听仪的工作范围内。他们想窃取什么机密呢?

“你们几个继续留在这里监视,天已放亮,丁国华他们可能会有异动。这里由小沈全权负责,再仔细过滤一下录相,一有情况马上向我汇报。我先回局里一趟。”说完他离开了监控室。

毛晖兀自未从半夜的虚惊中回过神来,引以为豪的钻石卡差点引来杀身之祸,若不是沈冲及时点明,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一世英名啊。

“毛大哥,没事,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别轻易信人了。身份证不能随便借人,连复印件都不行,有人不是骗身份证复印件办手机号的,巨额话费得你来买单。来,我们再看看监控录相吧。”沈冲拍拍他的肩膀,象一位宽厚严慈的兄长。

傻呀!毛晖叹了口气,用力拍打着脑袋,对于眼前这位跟自己年龄相当的警官充满了感激之情,他耐心地给小沈解释着电视墙上的图像,“1,2,3,4号是用来监控前台的,你看,员工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当然客人的相貌也一样。录相资料是要保留十五天的,我给你调丁国华的图像,稍等。你看,这就是丁国华。”从俯拍的角度看下去,姓丁的又矮又肥,说话的神态呲牙裂嘴,一看就不是好人。

“用8848号钻石卡登记入住的人先后共有八位。”沈冲念着前台的登记资料,“你看哈,本来他们都应该用台胞证或身份证登记的,现在全是你的名字。除了丁国华,其他人的身份我们一概不知。”

“沈警官,您别再寒碜我了,小弟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您可得为我作证啦,他们做的坏事跟我没关系,千万别判刑。”毛晖哀求道。

“这个嘛,我得问问王处长,如果你有立功的表现,兴许可以的。”沈冲说话滴水不漏。

“那我这就去把他们从床上抓起来。”毛晖卷起袖子,起身便往房外走。

我一把抓住他,有心想教育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他,“想跑吗?嘿嘿。乖乖地呆着,是死是活,一切等王处长回来发落。”

“没事,相信我们吧。现在最需要的是证据,对了,进房检查也需要一些手续,他们可是台湾人。”沈冲继续观看着录相,一个镜头吸引了他。“喂,喂,林经理,你过来瞧瞧,这两位男女是什么人?半夜三更的去办公室干嘛?”

顺着他的手指,我看到电视里确有一男一女悄悄地潜进六楼办公室,男的借着走廊的灯光,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与女人一前一后进入的房间。门随即关上,门上的金属铭牌上印着两行中英文字,中文写的是:总经理室。劳伦斯回来了吗?可背影不象啊!应该是一头显眼的银发才对。男人的头发明显是黑色的,体形也没有美国老头魁梧。

“图像能放大吗?我想看清他们的脸。”沈冲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摇遥头,酒店的设备可比不得电影007,没有放大功能。一旁沉默不语的毛晖突然大声道,“我的电脑才装了个软件,把这一段倒下来,我能把它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