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走出空旷的大厅,外面浠浠雨声,让他们对望良久。
“没带伞。”慕宛皱眉,早上还晴空万里,谁知道晚上会十雨滂沱。
“别忧心,还有我。应该庆幸我的车里十米之外的停车场里。”手划开她皱皱的眉,他霸道得很,所以他要霸道得不许她皱眉。
“要不我们再等等。夏季的雨停得很快。”她却突然泛起一股心疼,不想让他淋湿,即便是几米开外也不想。
“我饿了。”他扔下短短的几个字,便转身冲向雨里。几个长腿交叉,他到达避雨地点,转身向她挥挥手。
小小动作却惹出了慕宛的眼泪,她并不爱哭,只是他的小小动作太温暖,温暖到冰点的眼泪就自动滑下。就像一个期待已久的人,突然对你宠溺无限,心底却蓦然软开。
“我应该把你放在家,不让你有机会出门感受风雨的侵袭。”打开车门,让她进驻,看到她颊上的湿润,他低语。
“是雨水太调皮,染上了我的脸。”她眨眨眼,让眼底的泪渍消失。
“好。下次得让雨水乖一点。”他续上她的话,低头专心为她系上安全带。
“嗯。”她的面具又有些动摇,因为他靠近的俊朗脸庞。
如墨的眉飞入鬓,温和的眼,直挺的鼻,薄薄的唇,如刀雕刻般的侧脸,他该是所有女人的梦中情人的吧?
几个小小随意动作都能暖人心脾,惹人心跳。
“还满意吗?”他浅笑着抬头,对上她探视的眼。
呃……
来不及收回目光,被他抓个正着。这次脸算是烧得遍甲不留了,她相信她的脸此刻一定红得发紫。
“上天对你太优渥。”索性,她不转开视线,认真看向他。
天知道,她的心、她的手、她的腿抖得多严重。
“谢谢你的赞美,我认为这应该归功于家族优良的基因。”他挑眉,答得面不改色,眼神专注的盯着前方的路况。
“我应该感谢你,寰亚的大功臣。握刻手表的广告拍得很好。”在一个红灯的十字路口,而十字路口对面的商城正挂着巨幅的握刻手表广告。徐亚认真说着,转头看向身边的小女人。
“感谢我?为什么?”她不是很明白,目光也投上巨幅的广告。
那只是她认为对他们最好的回馈,任何一位设计师的作品,经过这样一番恣意张扬之后,他的作品都会成为众望所归的优秀作品。这个认知她一直有,只是巧合而已。人的能力都不会相差太多,只是有人给了她一个舞台,换上另一个设计师结果也一样。
“感谢你为我赚下一大笔广告费啊。”徐亚笑笑,他故意说得市侩。
“你……。你是寰亚的总裁?”慕宛不安地问,尽力让自己不惊讶,可是语气还是有些上扬。
她不关注这些,所以她在寰亚工作了将近一个月,仍是不知道自己的总裁是谁。
那些事情,与她的交集几乎没有,何必关注。
“嗯哼。”他哼了一声,权当回答。这个小女子,还真不关注她所在的公司,竟然连自己公司的总裁是谁都不知道。
“抱歉。我先前不知道。可不可以在前面停车,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慕宛说着,是她唐突了,尚未知道对方的身份,就上了人家的车。况且对方还是自己的上司。
徐亚,寰亚。很明显,她却从未两二者联系在一块儿。
“现在想下去会不会太晚了?不过,做为寰亚总裁,我认为有必要亲自感谢一下我们的大功臣,所以不需要感觉有负担,这是你应该获得的。”徐亚笑开,她红红的小脸儿自上车就尚未降温过,不过他的心情却是出奇的好。
“不用。有人在家准备了饭菜。下次吧。”现在她没勇气与他面对面,今天的接触已经够了。
“好,我送你过去。”虽然有失望,但徐亚聪明的未曾流露出来。她是他的员工,要见面并不难。
“你认识路?”慕宛皱眉,看着他把车停在公寓楼前。
“上次送朋友来过。”
“你……”想在说些什么,但石隽和茹素已经走近。
那俩个家伙已经张扬到直接穿着情侣围裙,大大方方的下楼了。
“徐亚?”石隽惊呼,他还以为他眼花了呢。
徐亚打量着石隽和他身边的温柔女子,她就是石隽说过无数遍的像天使的女孩儿吧。
确实可人。
“我是徐亚,石隽的朋友。”他简短的自我介绍着。
慕宛却怔愣着,原来街心公园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早在石隽搭他的车子来着的时候,已经见过。
她的了无生气,他看到了?
“慕宛,我们上去吧。”茹素牵上仍在怔忡间的慕宛的手,她的脸色不定让她不安。
晚餐是温馨而宁静的气氛。慕宛的眼神会轻轻地跟随着他的动作,淡淡的,不明显。
甚至夹了最厌恶的白萝卜放进嘴里,也浑然不知。
他的举止优雅,和十年前并无太大区别。他坐在她的旁边,专人订做的外套搭在椅背上,衬衫则随意的挽起。
低头,她宽宽松松的短衣短裤,拖鞋已经是洗褪了颜色的塑胶鞋,市面上随意便可买到。
轻轻一侧目,可以看到他柔和的侧面和轻轻浅浅的笑,像高高在上的王子。
莫名地,她却升起悲凉的情绪。
原来,他们的距离已是如此遥远。
“我吃好了,你们慢用。”放下碗筷,慕宛离用客厅,把房门锁上。
背抵着门,心还微微地疼着。距离遥不可及,她是再也跟不上他的脚步了。
拿起笔,她在白纸上继续勾勒着尚未完成的画。
画中是一对情侣甜蜜的笑着,他们的脚上,转悠着一条肥得快走不动的胖狗。画中的甜蜜快要溢出纸面,流到她的脚下。
而脚指也有湿湿的热气。
那只该死的胖狗,不知死活的舔着她的脚尖。
不抱它,慕宛瞪着那只冲着她猛笑的狗。每次一见到它,她就后悔当日的心软。
它的毛是舒服的,但有细菌。虽然被茹素每天洗上三次,但谁知道它滚的地板又染上多少。
她尽力说服自己。
它并不可爱,并没有那么惹人怜爱。
眼神停留在墙上的时钟,已经十点二十分。
他们应该出去了吧,至少她已经很久没听见外面有响动了。
轻轻地将门开出一条细缝,很好,外面一片漆黑。
轻嘘口气,她走到刚才他坐的位置,坐下,那只小胖狗也晃着胖胖的身体,趴在她的脚面。
椅面已经冰冷,并没有残留的温度。
而她,祈求的小小愿望并没有实现。
“我以为,你会在房里待上一个晚上不出来。”身后响起温和的嗓音,而客厅的灯也应声而亮。
“你……你怎么还在?”她回头,吃惊地看着中斜斜倚着墙面的修长身影。
“石隽他们去散步了,让我留下陪你。”他挑挑眉,迈开步子,走到桌前,挑了个她对面的位子坐下。
虽然她刚才吃惊的表情很有趣,但他不打算这个时候揭露她。
为什么会留下来等她,他也不清楚,只是刚才她躲进房里时,有些发抖的背影。
他不知道这个女孩儿为什么总是给他一种熟悉和心疼的感觉,只是想留下来陪陪她。
而石隽和茹素,也对此一无所知。不是他们不关心,只是她将自己埋得太深,让旁人无从关心起。
“哦。这么晚了,总裁请先回去吧。”她低头,心在胸腔里狂乱地跳着,毫无规律。
“我想我们应该出去走走。”想靠近,再靠近,直到见到她的真心面容为止。
“我累了。”是啊,心情像坐过几遍过山车,翻来覆去,累得严重。
“就当是陪我。”他的手横过桌面,抚上她放在餐桌上的手,交握。
她冰凉的温度,让他忍不住皱眉。
上一次,他以为是错觉。
半个小时后,他们在公寓对面的街心公园慢慢地走着,夜晚的公园和白天差异很大。白天宽敞的大道,此时已被许多的小摊点占据,各色闪亮的小灯,喧嚣的人群。
慕宛头痛的看着拥挤的人群皱眉,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一直不喜欢。
而旁边的男人似乎并没有她的不耐烦,而是面带微笑的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我喜欢在人多的时候,静静在一旁看。”转头,他对她微笑。
他适合微笑。轻轻地慕宛在心底下评论。尤其是他笑时,眼睛里的闪闪发亮和不可错认的温柔。怎么会有一个人可以如此简单的生活?没有不平,没有怨怼,没有怒气……只有永远的平和。
“嗯。”慕宛的目光被架上的大龙猫吸引。
顺着她的目光,徐亚看到拥挤人群身后玩具架上的大龙猫。
站起身,大手拉上小手,穿过拥挤人群,到达目的地。
慕宛的脸有些红,心更是跳如鼓。他的手透着心安,即便只是短短一程,即便刚才差点被人群冲散。
她却仍是安心的,直觉地,她相信他不会轻意放手。
“老板不卖,它是奖品。”慕宛叹气,看着架上的龙猫。胖胖的大龙猫,挺着大肚子,一脸满足的看着他们。
“相信我,它很快就属于你了。”徐亚笑笑,对于射击,他有把握,到目前为止,他尚未有过失手机会。
五分钟之后,慕宛抱着比她还大的大龙猫,在路人惊羡的眼神与老板无比哀怨的眼神中离开。
而徐亚则神色自然地牵起身侧小女人的手。
偷偷地,她打量起悠闲走着的俊朗男人。
他应该很温和的人,因为他的眼底无意中便是温暖无限;他应该是绅士的,因为他不轻易间流露的小小动作就满含呵护之意;他应该是合适作领袖的,因为他的自信便会让无数人甘愿臣服;他……。
“要不要帮忙?”忽然他转身问着,目光触及她未能及时回收的眼。
“谢谢,不用。”慕宛脸似火烧,像是心里的小小秘密被人窥视。一双短短的小手将大龙猫的脖子揽得紧紧,丝毫不担心人家龙猫先生会气结身亡。
“好。”徐亚回身,仍是缓缓走着,配合她的步调。
嘴角明显地弯着,大大的龙猫玩偶快要将她遮住了,一双短腿有些费力的交叉着,却坚绝不寻求帮助。
这样的女孩儿,是惹人心疼的,就像可儿。
“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走出拥挤人群,慕宛对着徐亚不自在的笑笑。离开了喧嚣的人,突然回到冷清需要一个面对他,她不习惯。
“好。晚安了。”徐亚笑着,在公寓楼前停步。
打开门,是一片漆黑。那小丫头还没回来。
捻亮门后的开关,明亮一下冲淡了黑暗,慕宛有些不习惯。
换上托鞋,她走回自己房里。大大的龙猫瞪大着眼睛看她,跳起身,她趴在窗台,向下仔细搜索着。
他的车子已经不在。
失落开始漫延,她不明白的一种失落。
她在期待些什么?
兴许她在幻想着,不轻易间的回头,会有他暖暖的目光追随;幻想着他会在楼下等侯,等到抬头看见她所住的房间亮起灯,说明她安全抵达,他才会放心离开;幻想着有一天这座城市会有一盏灯是为她亮着的……。她总在不轻意就用情侣间的互动来期待他。
他对她而言,不可获缺。但对他,她只是一个不错的员工。
对他说要求,是过分了。
吞下失落心情,她翻出信签。写下是慕宛时不能对他说的话。
给徐亚的第三百二十九封信:
萧萧几叶风兼雨,离人偏识长更苦。
欹枕数秋天,蟾蜍下早弦。
夜寒惊被薄,泪与灯花落。
无处不伤心,轻尘在玉琴。
今天算是很开心的日子,可是我却不合时宜的泛起浓浓忧伤。
想期待着些什么,又害怕会增加别人的压力。
他坐在身边时,想冲上去抱住他。对他说思念,思念他的思念;对他说期待,期待他的期待;对他说我爱他很久很久,久到出乎他的意料。
徐亚,可不可以对你说爱?可不可以突然冲过去抱着你,说要赖你一生一世。一生一世这个词太美,美到会以为是传说。你会不会惊讶?会不会开始害怕?担心我惊扰了你的生活?
慕宛皱眉,揉乱写好的信签。她不够勇敢,即便是带上另一个面具,她仍是不敢对他言爱。
“慕宛,我可以进来吗?”敲门声响起,茹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家。
“嗯,可以进来了。”慕宛抬首,收拾起一脸散乱的心情,她不需要茹素为她担心。
“慕宛……”茹素走进,揽上了慕宛的肩。她的小脸儿红通通的,眼神溢满快乐与羞怯。
“嗯?他向茹素求婚了?”慕宛展开笑容,她总想逗茹素。
“是……”小小的声音响起,茹素有些皱眉,她不知道,当看见石隽当街下跪时,她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呢,傻傻地看着人家足足五分钟,愣是回不过神。
“茹素爱他吗?爱得义无反顾吗?既然爱,嫁给他不是最好的结果吗?”慕宛拍拍靠在她肩上的小头颅。
对茹素,她是羡慕的。这个天使般的女孩儿,应该有一个美好的归宿。
“是。只是一切似乎来得太快。”快到她有些应接不暇,他们真正的相处才一个月多一点呢。
“用心爱了就好,又何必在乎时间的长短。”是呵,爱了就好了,只是她的爱是单恋,有十年了,不断幻想着,她以为她能够直接跑上前去对他大声说爱他。可是事实是,她害怕,害怕他心有所爱,害怕她只是自我欺骗,那些信也许一封都未到达她手中,这样如何是好啊?
“慕宛是这么想的吗?不会认为这样草率?”茹素问着。
“不会。茹素会不会想石隽的求婚草率呢?会不会想茹素接受他的感情太草率呢?”
“不,他不会草率。他自信,让人在他身边不用担心所有事情,只需跟在他身后就行。”茹素说着,他很稳重,不会做出错误决定呢。
“嗯。这样茹素还担心些什么呢?勇敢的接受就好。然后回馈真心。”若是她的爱情也这般简单、纯真就好。
“好。听慕宛的。”茹素笑开,幸福溢满小小房间。伸手,触上大龙猫肥肥的短腿。“慕宛新买的大龙猫?”
“不是。算是有人送的。”慕宛有些不自在,大龙猫算是他送她的吧?
“男生?”茹素很关心呢,她名花有主,可不能让慕宛一个人待着?
“是。茹素有没有对一个陌生人有过很长时间的思念?”她想弄清楚是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还是只有她特立独行。
“慕宛思念的人是送大龙猫的人吗?”
“嗯。今天无意中遇上了,与他相谈甚欢。”
“慕宛爱他,是不是?慕宛的信也是给他的?”茹素似乎想起慕宛有写信的习惯,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人用信沟通的,只有慕宛还坚持为一个人不断的写着。
“嗯。应该是爱。想选择一种不打扰他的方式。若是他也有感应,就对他说。若是没有,就把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底。”慕宛看着大龙猫,这样的方式似乎是最好的。
“嗯。虽然这个方法很好,但是我希望慕宛会有最美好的爱情,有他保护你。不要错过任何机会。”茹素说着,她不明白慕宛的爱情,但是不能否认慕宛的方法是比较好的处理方式。
“好了,茹素去休息吧。不然明天起不来了。”拍拍她的肩,得把茹素赶上床才行,不然第二天赖床可就赖得很严重了。
“好。慕宛也不能太晚了。晚安。”调皮的敬个童子军军礼之后,茹素消失在门外。
出门后,她却升起一个疑问,今天慕宛见过的男人就是石隽和总裁,是总裁送的大龙猫?
她快速的回头看着关上的门,值得怀疑。
看着小小纤弱身影逐渐消失在楼道里,徐亚极力克制着双腿向前迈步的冲动。想留住她,他寻不出原因,是想跟随着鼓噪了一夜的心去做。他不知道为何会对她有莫名熟悉感觉,算上今日的见面才三次,这样的感觉太奇怪。奇怪到,堂堂寰亚总裁在黑夜里手足无措,如果石隽见他这样模样怕是会笑掉大牙吧?
想见她,想靠近她,他的心明了得都让他纳闷。他以为自己控制得很好,他以为他可以抑制住所有想要和期待的一切,遇上她,他十几年的努力毁于一旦。心却莫名轻松。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声将他从沉思中拉回,扫了一眼屏幕,他的轻松心情被扔到南极。
“徐亚,什么事?”按下通话键,他的口气生硬。
“我知道了,半个小时之内到。先让医生过去。”淡淡地他下着命令,脸部线条僵硬得与刚才判若两人。
回头看了一眼漆黑的楼道,他驱车离开。
一辆黑色轿车尖锐的刹车声,划破了夜的宁静。
它的主人快速下车,迈开长腿,直奔主屋的二楼。
屋内,医生、管家、佣人都聚集在一起,而床间娇小的小女人在挣扎着,泪水染上脸颊,跌落在床单上。
“徐亚哥哥,救我。我不要吃药。”她抬起湿湿的眼,看向刚进门的徐亚。她的手被他们压得好痛,她不要这样子,她头痛,身子痛。
“可儿,乖,吃药就会好的。”徐亚挥开床两侧的众人,坐上床沿,将床上的小女人拥进怀里。
大手细细将药喂进她的口中。
他也舍不得她痛,舍不得她苦,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每日每夜的受苦。
“徐亚哥哥……”可儿说得好吃力,疼痛吞食了她的太多精力。
“乖,别说话。徐亚哥哥在这儿,不怕了。”轻拍着她的背,他试图能缓解她的万分之一疼痛。
“已经不痛了……不痛了……。徐亚哥哥别担心……。可儿很好。”她的一句话硬是被疼痛分成几段才能说齐。
她的话太没有说服力。
“傻瓜,徐亚哥哥就在这里,不要逞强。痛就喊出来。”可儿的话像数万枚钢针,刺得他体无完肤。
他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对她的病毫无益处。
现在连最先进的药都缓解不了她的疼痛,他该怎么办?可儿该怎么办?
“不要,徐亚哥哥会心疼的。”可儿从他的怀里抬头,她的眼清澈得可以见底了。
她是最可爱的天使,为什么要承受如此不公平的待遇?而他就是那个始作俑者的人。他应该恨自己。
“……。”拥紧她,不放开了。就算把她的疼痛转移上他的身、他的心,他也不会皱一下眉。
“我有没有说过,可儿是世上最绝无仅有的笨蛋?”他说话,像转移她的主意力,让她无心对抗疼痛。
“有,昨天刚说过。”她强撑着微笑,笑容在苍白的小脸儿更显苍凉。她的病发作得更频繁了,把徐亚哥哥、石隽哥哥、徐伯伯吓坏了。可是对于这些,她无能为力。
她尽力,只能尽力将他的话,一字不差的印刻在她的脑海中。
“你丝毫未曾改变。”他佯装生气,可向来温和、冷静的眼却不断地泛起湿气。
“徐亚哥哥,别生气。可儿一向很笨,所以需要耐心等待才好。”她的眼眯起,药物开始起作用,她好困呵。
“累了就先睡会儿。”他将她轻轻放上床,自己躺在她身侧,让她不需睁眼抬头,便可知道他在身边。
“徐亚哥哥不许离开。”她不放心,怕下一次醒来,他便不在身旁。
“好。”他应答。
“要唱首歌。”她撒着软软的娇。
“好。”她说什么他都答应。
“哥哥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夜已安静,被里多温暖;
哥哥的手臂永远保护你,
世上一切美好的祝愿,
一切幸福,全都属于你;
一束百合一束玫瑰,
等你醒来,哥哥都给你。”
徐亚低低哼唱着,眼泪在她沉睡时划下,她要醒来,她一定得醒来。等她醒来,他会将全世界最美好的事物放在她面前。
房门响起几声轻敲,他低头拭泪,又是白日的淡淡温和。
“可儿睡了?”石隽轻声问着。
“嗯,刚睡。”徐亚随他走下楼。
“还是老样子?”他拍拍好友的肩算是安慰。
三人一起长大,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秘密。
“是。药物对她的作用越来越小,几乎达不到效果。”徐亚坐入沙发,将脸埋于掌间,他再也不是冷静的总裁。
“我从徐伯父那边听到一个新的消息,现在渥太华医学院对脑神经有了最新研究,会在下周召开研究会议。你可以去看看,也许会有不错的收获。”徐伯父没告诉徐亚是怕期望太大,到时候若是没有更大进展,会接受不了吧?
“我明天就过去。”即便只有一分希望,他也不要放弃。
“不要困住自己。”石隽看看徐亚,还是说了一句每天必说的话。
“你的小天使呢?打算结婚吗?”徐亚转开话题,怎么能放手什么都不想,难道要让可儿一个人漫无边际的承受痛苦吗?
“嗯,她今晚已经接受我的求婚了。”石隽展开一抹满足的笑容,遇上茹素,他是幸运了。
“很好。恭喜。”好友有美好娇妻,他当然是高兴的。
“嗯,你也要加快步伐。我知道有位女孩儿很适合你。”慕宛和徐亚应该很适合的。石隽漫想着。
“等可儿好了再说。”他放不下可儿,他不知道有没有哪个女孩儿可以理解,在他的心底总有个比她们还根深蒂固的女孩儿。
若是没有,这一世他就这么陪着可儿。不让她孤单,不让她有一丝害怕。可为什么他的心会不自觉的停留在慕宛的身上?她只是他见过几面的女孩儿而已,是因为她的名字熟悉吗?这世上名字相近的人那么多,为何他只能她感觉特殊?他不明白。
石隽沉默,陪着好友在客厅坐上一夜。很多时候他们都是这样度过,多年不变的是他们的失望、绝望和无能为力。每每他们抱着无数希望去世界各地,带回的都是无能为力的消息,没有一位权威医学人士能把可儿的情况治好。
慕宛的改变已经有些明显了,会开始穿颜色明亮的衣服,不会再是以前的灰色。似乎有了一些生命力,在过道中碰上公司的同事,她会微微的点头,不会像之前,视若无睹的从别人身边滑过。会对她的模特态度温和,不会像以前的面无表情,惹得拍摄的人紧张无比。
会在没有人的地方,试着微笑。
会在员工餐厅吃饭的时候,目光停留在入口处,因为听有些员工说,他会到员工餐厅就餐。
但她等了半个月,没有见过他一次。
确切的说,自那一晚之后,他再未出现过。
那一晚只是他的一时兴起吧?
摇摇头,慕宛停止再思考。
拍了一个上午的照片,算是将工作进行到了最后一个步骤了。慕宛揉揉肩,有些酸痛,因为端了一个上午相机。
上次的的握刻广告似乎为她带来了巨大的工作量,每天都要忙上很久,还好有徐虹帮她挡下了很多,肖梦也帮她解决了不少,要不她早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很多东西她不是特别愿意拍,但她想为公司尽份力,说为公司也有些夸大,是为他,想为他把一些份内之事做足了。
他现在在做些什么呢?自上次见面后已经半个月了,就再也没碰面。
想到他,慕宛的心里暖了暖,不自主的牵起一抹微笑,心心念念,她的心思总是不由自主的转上他。
也许是用了心,所以他的名字会不轻意的传入她的耳。企划部的所有未婚女同事皆对他青睐有加,她们总会不断提起有关他的事情。所以她不费心便可知道他的情况。
他的父母都是医生,产业中包括数家医院。他是艺术院校的领袖型人物,在校期间,才绘过三幅画,便被无数人封为达芬奇第二,不能不说他天赋异禀。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在保送美国艺术学院时,他却突然放弃,从此再也不创作任何作品,让众老师可惜不已。
“慕宛。”徐虹外出回来,打了声招呼,便立即打开电脑将这几天的作品传输到电脑中。她虽然身居高位,但仍然会外出拍些作品,所摄的皆是风景与动物。
慕宛回头,这才发现企划部里只有她一个人。而面前的画纸不知不觉便勾勒出他俊朗的面容,深深看了一眼,便快速将画纸收入抽屉。
随后起身,走到徐虹身后,目光被她的作品深深吸引。
“拍得很美。”她由衷赞叹,一幅简单的风景图却被徐虹拍出一份生命的绚丽和宁静,很难想像用的色泽很明亮,却不会给人一种喧闹的感觉,反而是异常的沉静。这样的摄影师太少,而且都是用自己对生命的感悟摄影。
“谢谢。”徐虹报以微笑,慕宛的摄影风格她也是喜欢的。孤独和清冷中透着一份浅浅的温暖,只是需要细心才能看出。
“我一直在想,能拍出这么唯美的照片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人?她的心灵一定会纯澈,不然再好的景致也不会拍出生命力和纯净,可以去感染看照片的人。谢谢你。”慕宛有些感激,能认识这样的人,她心存感激的。
“你的作品也很好,握刻的广告图是你自己的故事吗?”徐虹问着,故事里的绝望若是没有经历过怎么能拍得如此刻骨铭心。这女孩儿把心事藏得太深,连她一个过来人都看不出。
“算是,但图中的故事更完满一些。因为她真正经历了,我只是拥有一份持久的希望而已。”望向窗外,慕宛说得轻盈。
现在已经很好了,遇上了,相识了,甚至相谈甚欢。这些已经足够了,若是再希翼,是得寸进尺吧?
“你值得别人期待。”轻轻地,徐虹说开。
这样的人怕是世上少有了,在名和利的追逐中,慕宛还心存着一份真与善,她佩服。对于她和肖梦的事情,她也处理得很好,这样一位摄影师能带给人的意义绝对是积极的,她很喜欢。
曾经她也有这样一段纯真,但坚持不了,只坚持了一段,却迫于生计,放弃了最初的坚持。现在她相对自由了些,至少可以遵循心底的渴望拍着自己喜欢的作品,不再是那些毫无生命可言的商业。
“谢谢。我想听听你一些看法,对自己作品的看法。”慕宛转开话题,她无心这样的话题。
“刚开始学摄影,选择的也是人,后面厌倦了。开始走向自然,被它们牢牢吸引。自然是应该和谐相处的,用最平淡的心去面对,你会知道所有动物植物都是和善的,也是相通的。人类总是习惯向自然及外界所求,总认为自己是万物灵长恣意挥霍,还怡然自得。总有一天人类会尝到自己种下的苦果的。我只是想在一切都会改变之前用胶片记下这片还未改变的自然。”徐虹说着,慕宛应该能懂的,因为她会一颗很纯善的心。
“是。人们总认为自己是可以统治世界的,其实人才是最脆弱的。如果大自然反抗,人怕是也无力抵挡的。像海啸,地震,鼠疫,这些只是自然所回赠的小小反击,我们已经无力抵挡。”慕宛心有所感。
“嗯。所以总想着能做些什么。所以我选择的题材总是动物或是植物,和它们相处会比人容易得多。但遇上你,我的想法有些动摇,想为你拍一组图片。”徐虹看向慕宛。
“我?”慕宛惊讶,她怎入了她的眼呢?她平凡得不得了啊。
“是,慕宛的眼里充满着神秘,会让人想探视,但不会冒然行事。表面看起来会有些冷淡,但内心却是单纯。用单纯也不对,是一份难得的赤子之心。你很会欣赏别人,会将每个人的闪光点放大,会让人感到世界很平和、很美好。而且你会当着那个人的面说开,就像你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真诚并且心存感激,不会恃才而傲物。”这份赤子之心是她最欣赏的,这样的人太少了,她不想错过。
是吗?这些她有吗?她以为她很冷淡。
慕宛疑惑,不再说话,目光仍是停留在徐虹新拍摄的图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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