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上樊羽的大部队,已经是快天黑的时候。见到李钰,樊羽显得十分激动热情,一把将他抱住,道:“贤弟,我还以为你落入龙飚大军之中,真是担心死了。”
尽管两人结拜为异姓兄弟,但李钰对他的利用多过真心,见他如此倒有几分惭愧,道:“多蒙大哥挂念,小弟感激不尽。”
“咱们兄弟,说这些……”樊羽松开李钰,似乎还打算说几句,但突然看到他身后的梦魇,竟把后面的都咽了回去。
梦魇被他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心中微微着恼,轻轻地哼了一声。樊羽顿时发觉自己失态,羞得满脸通红,诺诺问道:“贤弟,这位是?”
尽管樊羽有些老成,但毕竟是少年心性,平日又多在军中打滚,突然之间见到梦魇这等美女,难免有些失态。李钰知他只是一时惊艳,倒不算是轻薄浪子,并不着恼,道:“大哥,这是舍妹,名叫梦魇。”然后转头道:“小魇,来见过樊大哥。”
梦魇虽然对樊羽刚才的失礼有些不满,但她也知道樊羽的身份,于是依言上前,行礼道:“小妹见过樊大哥。”
伊人如此接近,不时更有几缕香风入鼻,樊羽更是大窘,手足无措,片刻才结结巴巴地道:“不必多礼。”他生在显贵之家,又常在军旅之中,除了府里的丫鬟,只怕再没有接触过什么女人,也难怪如此紧张惶恐。
看见樊羽在梦魇面前,竟比敌对千军时更窘迫,李钰不禁哑然失笑。还好这个时候云铮的传令兵过来,才帮樊羽解了围。这次撤退,樊羽所率亲兵断后。此时天色已晚,想是云铮已经在前面选地扎营,所以才命樊羽赶去汇合。
接到军令之后,樊羽立刻恢复了武将本色,下令全体急行。由于担心会有追兵,樊羽还不时派出几名侦骑,打探消息。经过这次小战的洗礼,他麾下这些新招的亲兵,已经变得似模似样。
樊羽、李钰赶到的时候,营帐已经安扎的差不多了。辕门处有名军官等候,是奉云铮之命,带樊羽麾下将士去分配的营帐休息。但樊羽身为断后主将,还要去向云铮缴令。樊羽兴致勃勃地邀请李钰一起,去中军觐见云铮。
李钰的身份虽说只是樊羽的护卫,但一直很得云铮器重,现在平安归来,是该去报个道。只是多了个梦魇,李钰不知该不该带她一起。
樊羽见他神色,也猜到个大概,笑道:“请梦姑娘一起去吧。我的亲兵营中,可没有女眷,只能让梦姑娘到佳国王后那里休息。”他在最初的惊艳之后,总算恢复正常,把梦魇休息的事情也都考虑上了。若是他不提起,李钰险些倒忘了。光辉王朝军纪,命令军中不得私带女眷,若要留下梦魇,显然是要征得云铮的同意才行。
三人一起来到中军大帐,门口侍卫认得樊羽、李钰二人,急忙大声道:“禀殿下,樊羽将军、李钰护卫求见。”
里面沉默片刻,才听到云铮的声音道:“请樊将军进来。”
这道命令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尽管李钰只是一介护卫,但他一直都很得云铮赏识。可是云铮这道命令的意思,很明显是只让樊羽一个人进去。樊羽怔了怔,转看李钰,道:“贤弟,这……”显得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李钰也不明白云铮怎么会这样,但还是笑了笑,道:“大哥快请进去。”樊羽迟疑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便走进帐内。
李钰留在帐外,确实有些不安。原本按照他的计划,是刻意接近云铮,然后跟着他一起回明京,争取进入光辉王朝的中枢。在今天以前,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云铮对他青眼有加,而且樊羽也答应会帮忙。所以不论这场战争的胜负如何,李钰都很有希望跟着云铮返回明京。
可是今天云铮的态度突然发生如此大的逆转,实在让李钰想不明白。梦魇在后面看出李钰脸色不好,慢慢靠到他旁边,伸手握着他的手,在手心里写道:怎么了?
李钰一时片刻也说不清楚,只好对她笑了笑,写道:没事。
两个字写完,樊羽却已经走出了出来,刚好看到他们二人手牵在一起,不禁愣了愣。梦魇急忙将手松开,脸颊微微发红。樊羽似乎明白了些,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然后对李钰道:“殿下让梦姑娘去王后营中休息。”
“我……”梦魇本想说不愿意,但想了想也知道不太可能,只好点头答应。
樊羽和李钰一起,将梦魇送到佳国王后营帐。以樊羽的身份,再加上李钰的能力,佳国王后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命婢女收拾出一间帐篷,给梦魇居住。
安顿好梦魇之后,两人又徒步返回樊羽的营帐。路上樊羽终于忍不住,先道:“贤弟,这两****究竟去什么地方了?”
李钰愣了愣,还没有回答,就听樊羽又道:“大战在即,你却突然离开,想必是有要紧的事。你若不说,我也不打算问的。只是现在殿下起了疑心,所以我不得不问上一句。”
“疑心?”李钰吃了一惊,问道:“殿下疑心我什么?”
樊羽叹了口气,道:“龙飚大军刚到城下,你便突然失踪。就算不疑心你通敌,至少也要疑心你畏敌逃走。”说完见李钰脸色不好,又急忙加上一句,“为兄绝对相信贤弟不会是这样的人,只是殿下……唉!”
李钰并没有解释,其实他也解释不了。难道告诉他们,自己遇到了兽兵伏击,而那些兽兵把自己擒下后,又希里糊涂地放了。这话只怕比不解释,更让人生疑。只是樊羽尚且能相信自己,怎么那个号称礼贤下士的云铮,却会如此多疑?看来传言毕竟不可信,云铮身为皇帝最宠信的皇子,身上大多只是溢美之词吧。
樊羽见他沉吟不语,便宽慰道:“别想那么多了。日久见人心,过几日殿下会明白的。”
可惜樊羽也高看了云铮,接下来两天里,云铮仍然没有要见李钰的意思。当然,以李钰的身份,本来也不该见。只是在来佳城的路上,李钰献计斩王郴,深得云铮信任,被引为心腹,时常相伴左右。两厢比较起来,就明显能感觉出云铮的疑心。
当然这个坏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军。李钰每日到佳国王后那,去探望梦魇的时候,就能明显感觉到,上到王后、于焘,下到侍卫、婢女,对他的态度都相当冷淡。世态炎凉,李钰倒不怪这些人,只是为自己计划的失败,感到十分惋惜。
第三天,大军抵达南岭关。这里有五千驻军,虽然是佳国战斗力最弱的部队,但有了他们的加入,好歹让大家都松了口气。其实刚从佳城突围出来的时候,全军上下都有些惶恐,毕竟龙飚有十万大军,如果追赶上来,后果不堪设想。只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龙飚居然并没有派兵追杀,而是在佳城给大王子甘嵘操办继位大典。也许龙飚认为只有等甘嵘继承王位之后,他出兵征战才名正言顺。但李钰却觉得,可能是龙飚攻占佳城太容易了,担心光辉王朝有诈,所以不敢轻易出兵。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万把人在云铮的带领下,总算暂时平安了。
进入南岭关,云铮设宴庆祝,并没有邀请李钰。虽然樊羽极力想带他去,但李钰却不愿意自讨没趣。随便吃了点东西,便躺下休息。这两天李钰一直在考虑,既然跟云铮回明京的计划失败,哪么又该改投谁的麾下呢?
这次光辉王朝与俞国之战,听樊羽的口气,多半是由云铮主持。身为统帅的云铮都不肯接纳他,光辉王朝别的将领,只怕也不敢接纳。如果继续跟在樊羽的麾下,或者也有可为,但却肯定进不了明京,当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光辉王朝中枢了。
李钰思来想去,始终没有什么好主意,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李钰听到有脚步声,猛得坐起身来。却见樊羽推门而入,脸上满是笑容。李钰还没来得及与见礼,又见樊羽背后还跟着进来个人,头上带着斗笠,不知道是谁。
樊羽示意李钰不要出声,然后转身关上房门,才低声道:“贤弟,还不见过殿下。”李钰大吃一惊,果见那人取下斗笠,正是二殿下云铮。
李钰虽不知云铮的来意,但似乎看到了希望,行礼道:“拜见殿下。”
云铮面脸笑容地将李钰搀扶起来,道:“这两日委屈李护卫了,还望千万不要见怪。”
此时的他,似乎又回到离开佳城之前。李钰心中不解,只能低头道:“不敢。”偷眼去看樊羽,他却只是笑而不语。
云铮径直走到李钰的塌旁坐下,笑着道:“李护卫的心意,樊将军早就转告给孤。能得两位少年英雄之助,实乃孤之大幸。”
云铮言下之意,显然是愿意收用李钰。态度又发生如此大的改变,想必是樊羽在云铮面前,帮着说了不少好话。李钰感激地看了樊羽一眼,然后道:“能为殿下效力,才是钰的荣幸。”
云铮呵呵笑了几声,道:“想必李护卫对我这几日态度的转变,心中很是疑惑吧?”
李钰怔了怔,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樊羽在身后笑道:“殿下如此,实有深意。我也被殿下骗了,还以为殿下当真要弃贤弟不用了。”
他这几句话说的没头没脑,李钰更加不明白,只好道:“属下愚钝,还请殿下明示。”既然云铮已经明说了要招揽他,所以李钰很快就改口自称属下。
对于这点,云铮似乎很满意,又看了看他,突然道:“李护卫,孤有件十分重要,却又相当困难的事,想要交给你去办,不知道……”
不等云铮把话说完,李钰已经先开口道:“属下愿为殿下效力,万死不辞。”
“很好。”云铮的笑容里,全是嘉许之意,点了点头,道:“孤希望你能进入重生营。”
李钰没有想到会是这件事,但马上联系到以前得到的消息。云铮素有争夺储位之心,其表兄是禁军统领,与禁军关系极为密切。而重生营统领孟贲,向来与他不合,太子又曾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这支力量,显然是偏向太子的。重生营虽然只有五千人,而且又都是囚犯,但其战力却不容小觑。云铮让自己进入重生营,显然是想通过自己,将重生营也纳入他的掌控之中。
只不过李钰与云铮相处时间并不长,他怎么会如此信任自己呢?李钰转眼望着樊羽,大约是他向云铮说了不少好话吧。
云铮见李钰没有回答,乃道:“孤知道进入重生营本就是件难事,若像要在重生营立足,则是难上加难。所以虽然孤早有此意,却始终没有适当人选。李护卫能击败牛大力,想在重生营中打下一片天地,自也不是件难事。只是不知李护卫可愿为孤受些委屈?”
李钰这才想起自己与牛大力比试力气之事,想必在那个时候,云铮便有了让自己混入重生营的心思吧。但进入重生营,都必是犯有重罪,且又有本领,可以戴罪立功的人。李钰若想要混入重生营,必然是要先显露些本事,然后再故意犯罪,确实有些麻烦。不过既然云铮早就有此打算,想必一切都计划妥当了。李钰如今怕是也没有机会拒绝,于是再拜道:“属下愿听殿下调遣。”
“好。”云铮伸手扶起李钰,笑道:“孤向你保证,一旦时机成熟,便立刻为你洗刷罪名,并且还要委以大用。”
这些都是后话,李钰相信只要自己能展露才干,云铮一定不会失言。何况李钰本就有投效云铮之心,就算去了重生营一样可以随他返回明京。不过以重生营囚犯的身份进入都城,只怕算不得进入光辉王朝中枢。李钰的计划,也就只能算是完成了一小半,剩下的便要靠在重生营的发展,以及云铮的栽培了。
“多谢殿下。”李钰不想考虑地太远,现在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又问道:“既然殿下已有主意,那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属下进入重生营?”
“这个孤倒是早有考虑。”说着云铮向樊羽招了招手,道:“樊将军也过来,咱们再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