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化贞的能力如何,朱由校可不清楚,但派出一个官员去处理辽东的赈灾事宜,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尽管有孙承宗亲自押送一批粮食过去,但朝廷中还有很多事情等待他来处理,因而让一个干吏前去具体操作,还是很有必要。
朱由校想了想,将目光投向叶向高,毕竟他是内阁首辅,诸事还需向他请教,因而倾身询问道:“张侍郎举荐王化贞,不知叶阁老意下如何?”
叶向高出班奏道:“王化贞为人沉稳、干练,颇晓兵事,又兼化贞分守广宁已有数月,颇晓此地军情,若以其为广宁巡抚,以资辅熊廷弼,则辽东可安,臣以为,张鹤鸣此奏甚是。”
既然老叶赞同,朱由校便没有反对的意见,这时候孙承宗这样的军事人才不在,也只得允了他们所请,因而顺水推舟道:“那内阁速速拟票过来,呈司礼监批红吧。”
回到乾清宫中,朱由校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便有小太监进来禀报,说司礼监王安公公到了,朱由校刚吩咐让他进来,王安便抱着一些奏疏进了东暖阁,朱由校不由得苦笑道:“王安,朕今个儿才知道,这皇帝真不是人当的。”
王安不知道朱由校为何有此一说,当即一愣:“皇上,何出此言?”
朱由校笑道:“这朝会刚完,朕还没有休息片刻,你就抱着这些奏疏到了,午后还有经筵,要聆听老夫子们的长篇大论,晚上又得处理政务,你说,这皇帝是人当的么?”
王安慌道:“皇上辛苦,老奴体会得,但还请皇上务必慎言,若被外廷御史给事中听到,只怕这些奏疏还会更多。”
“好了,朕不过是在内廷说说罢了,这帮酸儒们的口才,朕算是怕了,”朱由校喝了一口茶,坐了下来,问道,“这些奏疏中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你拣重要的说。”
“御史王志道,弹劾内阁首辅叶向高,任用心腹、结党营私。”王安翻开第一个奏疏,快速地看了一遍,然后奏道,“皇上,王志道说,那王化贞乃是叶向高门生,因而今日才举荐王化贞出任广宁巡抚。”
朱由校眉头一皱,道:“举荐王化贞的是张鸣鹤,与叶阁老何干?何况,举荐王化贞不过是片刻之前的事,这王志道上奏折未免也太快了吧。”
“皇上,”王安奏道,“这朝中事宜,片刻功夫便会出现在邸报之上,故而王志道很快便能够知晓,王志道说,举荐王化贞的是张鸣鹤,但幕后柱式却是叶阁老,还说,张鸣鹤也是叶阁老的私党。”
“王安,你也姓王,你说说看,那王化贞为人如何?”朱由校撇开话题问道。他清楚得很,眼下朝中的党争的确存在,也不是一时片刻就能够铲除干净的,不过即便是叶向高结党,若是举荐的人有真才实学,能够为国效力,能够抵御建奴,暂且用用也无不可。
王安缓了缓,咳嗽一声,这才说道,“皇上,这王化贞颇有才名,又好谈兵事,老奴在内廷之中,倒也听说过此人,前些时日,也曾安抚蒙古炒花诸部,但老奴以为,书生谈兵,嘿嘿,只怕是言过其实,辽东局势事关重大,皇上不可不明察。”
朱由校摇摇头:“王安,朕用王化贞,乃是使其赴辽东赈灾,以防建奴无端生事,熊廷弼为辽东经略,执掌兵柄,辅以王化贞,当可保辽东数年无虞,且自古以来,书生拜大将者,亦不在少数,王化贞未必不是栋梁之材。”
王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老奴只恐经、抚不合,而坏皇上辽东大计,熊经略掌兵数万,而王巡抚亦提一旅之师,若经、抚不合,战守不一,其情可忧,望皇上明察。”
朱由校恍然大悟,辽东之事乃是重中之重,可绝对不能出半点儿差错,若是一个不慎,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高声喝道:“曹化淳,你亲去广宁传旨,着王化贞入京觐见。”
辽东的事情,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决不能草率。朱由校也清楚,对于眼下的许多事情,他这个来自后世的人,肯定没有当事人清楚,因此还得听取他们的意见。经略巡抚权限不一,况且在眼下的大明官场上,还是有党争的,他们万一因为党争而导致不合,辽东就情势危急了。眼下辽阳沈阳等重镇还没有落入建奴之手,大明还执掌着辽东好大一片土地,如果经营得当的话,历史改写也不是不可能。但要想完成改写历史,消灭建奴的大业,却依旧是马虎不得,大意不得。
王安又奏道:“皇上,户部派往陕西、广西赈灾的人已经到任,但山西、湖广两省却奏报说,他们存粮也不足,担心一旦灾荒延及自身,恐无力支撑,内阁有本,着山西、湖广不得延误赈灾事宜,此本是否批红,请皇上圣裁。”
朱由校长叹了一声,苦笑道:“这烦心事才下眉头,又上心头,辽东赈灾之粮,已经动用了京师存粮,陕西、广西的灾情又不轻,若是再蔓延至山西、湖广,那我大明可真是多灾多难了,可眼下也只有让山西、湖广先拿出粮食来,才能解救燃眉之急,这道奏本,批了吧。”
无奈地坐了下来的朱由校,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忙招呼道:“王安,你待会儿去传旨内阁,让内阁一定要派出干吏前去,万不可使天灾覆上人祸,都察院也要派出人去,再从司礼监派出几个精干廉洁之人,务必要赈灾到位。”
这赈灾最怕的就是官吏中饱私囊,不顾百姓死活,而眼下的体制,又不可能有完美的监督体制,因而也只有让都察院和司礼监各派人手前去监督,才能让自己稍稍放下心来。他也才清楚,身为帝王,肩负着太多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像某些电视剧里说的皇帝一样,动辄就出去微服私访,在宫廷外一住就是几个月,在为民除害之余,再弄点儿艳遇,那都是胡扯蛋的事情。
如今的大明朝廷中,最大的不足并不在于面临的旱灾和敌人有多强大,而在于自身内部不合,人心不合,自然办起事情来,就难于周全,而天灾不过是点燃zha药的导火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