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知道我的心(叶榆声)
楔子
满街脚步突然静了
满天柏树突然没有动摇
——再见二丁目
“我要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回头大声笑,笑声回荡在静静的巷子里,夕阳的霞晖映得他一身眩眼,像是可以拥抱世界。
眩的少女刺目的眯起眼,被光模糊了眼前熟悉的侧脸,笑容渐渐凝固在嘴角。
“是吗?”少女呢喃一般的轻声,语气柔软的似乎不带力气。
“嗯!我老妈终于松口了,后天就出发!”少年清亮的声音里,是满满即将启程的兴奋。
艰难的用力吸进一口气,伸手扯住他的衣角,在少年疑惑的注视释下,仰起脸,第一次任由冲动掌控自己的全部,“我,我也想去呢。”
“喂,别傻了你,我怎么可能带你去呀!让达叔知道他不骂死我才怪,而且你晕车反应那么厉害。不要开这种玩笑啦。”少年一怔,随即想也不想的脱口反对,唇角抿起,显然不怎么高兴的表情。
“我……”想说不是玩笑,但一次的拒绝足以消耗尽她全部的勇气。慢慢垂下头,感觉虚弱到几乎连维持微笑都不够力气。
“好啦,小星星别这样,你放心,我回来肯定不会忘了给你带好东西!”少年朗朗承诺。大力的按下她的肩,迫着她抬起头。眼前犹带着些许青涩的五官,因为将要振翅而飞的庞大的喜悦,而分外明亮显眼。
“嗯。”扯开勉强的笑,一根一根松开纠缠着他的手指。
夏天热烈的风席卷而来,带走了天边的云彩,也带走了少年那颗不定的心。
眼睁睁看着他逐渐逐渐张开羽翼丰满的翅膀,义无反顾的奔向前方。而遗留下的自己,终于决定了深深埋藏起这道关于初次爱的伤。
从此从此,请允许她守口如瓶,直到遗忘。
第一章 子归
每个人都是单行道上的跳蚤
每个人皈依自己的宗教
每个人都在单行道上寻找
没有人相信其实不用找
——单行道
溺水三千,钟晓新觉得自己永远是喝一瓢错一瓢。
由此可见,老天爷一定看她很不爽。
她忍住叹气和白眼,站在门口不动。手里那一提因为怕不食人间烟火的某人饿着,特意提前溜班去买来又急急快递回来的便当,此刻看起来颇有些可笑可悲。
眼前这个男人,衣冠楚楚相貌堂堂,是她认识半年多交往三个月的男朋友,一贯来对她可算是温柔体贴照顾周到。
眼前这个女人,明眸皓齿顾盼多情,乃是她相交多年的老同学兼室友。貌似也是她男朋友不小心踏了的另一条船,还是“钻石公主号”那种邮轮等级的豪华船!难不成这就是小说电影里常上演的双重背叛?
“晓、晓新?!”
看到她出现在门口,沙发里的两只交颈野鸳鸯愣了一下,缠绵的动作定在那里,颇有些僵硬好笑。
淡淡看了男人一眼,发现自己心里除了有一点看走了眼的微恼,竟然没什么伤心欲绝的感觉。不得不承认,人果然是容易习惯的生物。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晓新决定有风度一点的退场。利落转身,看也不看那一脸高傲的女子一眼。
“没事儿,你们继续,我打酱油路过的。”
大江市,老城区。
农历二月底,料峭春犹寒。
锦春老街一段新竣的沿江公路,明确分隔开了东边蜿蜒壮阔奔流不息的九拦江和西边淡淡夕阳下宁静的仿佛风景明信片的老式街区。
大江市的环城公交素来彪悍,个中翘楚当属109路,即便是在车队大排长龙的晚高峰。短短一个钟头不到,一路狂飙将钟晓新自繁华不夜的城市中心商务区快递回了西边老城区的家。
车轮滚滚到站台,“叽”一声杀停,晓新脑袋发晕两腿发软赶紧冲下车来,直奔路边垃圾筒而去,喉咙里闹了半天的造反派们是倾巢而出,拦都拦不住。
边吐边唾弃。唉,自找苦吃的典型人物就是她,明知道今天会遭遇109,还笨到干掉那满满一盒的饭菜,不是自己找吐是什么。
不过老头也真是的,莫名其妙非逼着她今晚上必须回家,真不知道他又打算搞什么名堂。就算明儿个就是清明了。三天小长假摆在那儿,也不必这么争分夺秒的吧。
天色微微暗下去,距离公路十来米外的江面上霞光一片,渔船回港,不远处的七号码头传来此起彼落的汽笛声。
吐痛快了,肚子里也存货殆尽,迎面吹来初春微冷的江风令感觉她舒服了不少。决定了,如果晚上有够数量的美食享受,她就作罢,如果没有,哼哼……
胸腔里充盈着清冽干爽的江风,绷紧的神经也慢慢的松弛下来,好像什么烦恼都可以被江风带到九霄云外。横竖也不急着回家了,她喘息着在公路边的大理石长凳上坐下。
转头看,疏朗的路灯好像排列到了天的尽头。没有熙攘的车流,长长的沿江公路,天黑以后恍如无边的寂寞。
这样清冷的氛围,让早前那场前男友劈腿自个儿老同学的真人秀画面又浮现脑海,被她狠狠巴回角落里窝着去。她姑娘正不爽着呐,少来讨人嫌。
啊,对了!赶紧掏手机,正想按下关机键,嗡嗡的振动便响了起来,一瞧来电显示,好险好险,不是想抓差的大头BOOS。不过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来电,侧头想了想,既然已经抓奸在沙发了,跟他也没什么话好多讲。于是毫不犹豫的拒接然后切了电源,好马不吃回头草,她一贯厌烦那些分手了还纠缠不放的行为。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是她近年来深刻学习到的一个道理。
至于海唯……
眼眸暗下,心头一阵的翻滚。
一撇眉,重重合上手机。
随便她爱怎样怎样!
总之一句话,现在谁也别想破坏她享受美好假期的心情!
她,钟晓新,芳龄二十有七。虽无闭月羞花貌好歹也是个秀丽文雅精明干练的职场新女性。在城东商务区最高那幢建筑物里有间小小的独立办公室,社会大染缸里摸爬滚打三年多,也算是历练出了一身本事。家庭成员算兴旺,有四口人一只狗,一父一兄一妹一萨摩。感情生活?很明显,她刚刚已经结束掉了一段失败恋情。放心,这虽然确实让人有点挫折,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影响她对爱情的信心。晓新深深的相信,历经了错的,总有一日,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必定会与对的那一个相逢!
至于现在,首要的就是回家好好享受这段短暂的美好假期,三天后才能抖擞精神再战江湖。
给她点时间,她会好的。
江面上的霞光一点一点淡去,暮色逐渐拢合。拍拍屁股起身,她转身面向身后的那一片万家灯火辉煌。
回家了!
穿过锦春老街绿树参天的主干道,年久幸好没有失修的路灯透过光秃秃的枝桠散落一圈朦胧晕黄,街两边的各色店铺和饭馆子纷纷亮起了灯牌,气温毕竟还低,街面上人流只有三两来往。路过老街人气最旺的茶楼,却是一如既往的高朋满座,或者下棋或者麻将或者闲话喝茶,总之是挤了个满满当当。她向里张望了张望,有人注意到她,扬声招呼。
“呀,是星星啊?别看了,你爸没在这儿。”
“噢,谢谢刘叔。”
看到里面好几个她爸的牌搭子,统统的叔伯辈。她笑容满面一一招呼。孙家的星星,一向就是老街上文静乖巧的好孩子典范。
锦春老街历史颇为悠久,最早的记载甚至都可追溯到隋唐时期。当然,千年前的旧风貌早已被岁月所湮灭,现在老街上的建筑多是上个世纪初以后的建筑。而几十年不曾间断过的建造与翻新,早就让每一幢的建筑物都大变了样子,唯一保留的,不过是曾经大致的格局而已。老街以一条百里来长三米来宽的石板街道为中轴,由此向四周辐射开的大小巷弄纵横交错不计其数,建国以前它曾经一度是周边几座城市首屈一指的商贾繁盛地,不过三十年前它经济中心的位置已逐渐被城东新兴的商业区所替代,锦春老街的商业价值也就一年不如一年了。到现在,虽然不至于落败,但是也不过比一般居民区再繁华点,热闹点,人气旺点而已。
自街角的围墙拐进一条幽静的巷子,鞋跟清脆的叩响硬邦邦的石板路面,走五分钟,转两个弯,她家在望。
一幢青砖灰瓦的三层小楼,前有小院,草木向荣。
推开从来不锁的院子门,发现屋里竟然没亮灯。
“爸,我回来了。”她扬声喊人,无人应答。
一头雾水的开门开灯,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别说人影,连狗影都没有!
奇怪?妹妹小月不在,大概是又跑安大叔家玩去了。大哥仰光也可能又忙论文忙到天天以学校为家,但是都已经是晚饭的点了,却没看到家里那只大头呆狗狗孙米饭舌头哈啦满屋子上蹿下跳迎接她就有点奇怪了,更别提连她家的大厨宅爹也踪影全无了!
钟晓新皱了皱细致的眉,搞什么名堂?走进厨房,竟然是一副冷锅冷灶的样子。
可恶的老头,明明自己催她早点回来,竟然还给她唱空城!打开冰箱,塞的倒是挺满,但是鱼呀肉呀全是生的怎么吃!
不是不会煮,但是她可是预备着回来就有热腾腾美食等着的呀!这样的落差叫她怎么平衡的下?
吐的空荡荡的肚子很合时宜的开始咕噜叫,饿着小星星,后果很严重。这下星星要两眼冒金星了!
最快能填饱肚子的有什么?蹲下来翻翻橱柜,绝望了,连包泡面都没有!她家老爹平生最见不得的第一是宝贝女儿被欺负,第二就是泡面这类没营养的速食品。
不信邪,她干脆撅着小屁股整个人钻进去里头进行全面的地毯式搜索。
从后面看,干练的米白色长裤包裹着曲线圆润的小屁屁,那奔着食物一心一意的样子,只要再加个毛尾巴,活脱脱就是另一只孙米饭。
孟离云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眉头一挑,男性的嘴角不由咧开相当玩味的弧度,可惜了现下身边没有带任何可以捕捉这画面的工具。长指搔搔下巴,好整以暇的双臂环胸,白牙光一闪,竟是想要恶作剧的神色。落地无声的走到浑然不觉的晓新身后,气沉丹田,猛声大喝。
“喂!”
“哇啊!”
晓新浑身一个哆嗦,吓的直觉往上一跳,脑勺老实不客气狠狠磕到橱柜门。
“唔。”
闷哼一声,当下眼前又是一圈金星闪耀。
吃痛的钻将出来,回头横着眉就要发飙,仰头一看清来人,登时呆了。
这人,眼前这人。。。。。。
浑然忘了发作,晓新直勾勾瞪视着眼前这人,感觉明明那么熟悉,看着偏又那么陌生。
是了。她熟悉的是这棱角分明的轮廓,陌生的却是他眼角眉梢的味道。
晓新仰着脖子,半跪坐着,呆呆望着眼前这人。
似乎是瘦了,但也更结实了。
还是那么黑,或者说更黑了。讨人厌的鸟窝头总算不见了,可那短短的板寸虽然清爽,却让那人脸颊的线条愈加硬朗了三分,她看着不觉又有些扎眼。少了从前长刘海的遮挡,利剑般的眉形很是嚣张的显露出来,即便眉锋的桀骜已经尽量收敛,依然透着一种冷冷的锐利。内双到近乎单眼皮的黑眸,是墨玉般的深,鼻梁笔挺的让人想狠狠揍上一拳,紧闭的薄唇,未语便觉三分冷。他一直不算是俊秀好看的长相,但这样的男人早已无法用好不好看来形容。
孟离云本是居高临下,动也不动的由着她痴呆似的打量。突的,想到了什么,眼睑微垂,莞尔一笑。
幸好,幸好他笑了。
于是微微上挑的眉形,隐约也染上轻浅的戏谑。看不出情绪的深眸也因此添了柔软,眨一下眼,便牵动了眼角那些细微的纹路跟着愉快的活动。笑意未出唇,左半边脸上便勾起了一个极浅极浅的笑窝。登时将一张酷脸软化了不止三分。
她忍不住闪神。
这样的男人呀合该在山野疯狂或是沙漠纵横,怎样都好,就是不该出现在她家这小小的满是世俗烟火气的厨房。
“孟、孟离云?!”
她喃喃脱口,还在恍然相见的震惊中。
“可不正是我。”
他俯下身来与她对视,眼底的笑意加深,白牙闪啊闪,闪的晓新有点晕。也许是方才撞了下脑袋的后遗症,她这么想。
见她犹自呆着,他也不浪费时间,慢条斯理掏出一根烟来,结果四周摸了一圈,居然找不到打火机。啊,是了。太久没回来都快要忘记了达叔家可是出了名的只见油烟不见香烟。
晓新终于消化掉他归来的现实,一回神见他又没在干好事,立刻警告:“不许在我家抽烟!”想起身,唔,好像有点麻掉了。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膀,把烟夹回耳后,见她还坐在地上,于是绅绅士士的弯腰朝她伸出手掌来。
“腿麻了吧,手给我。”
递到眼皮子底下的手掌,骨节分明,五指长且有力,指腹分布着茧子与一片结了痂的擦痕。虽然知道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身子,但看着这些显然是新添的伤痕,心里又不是味道了。
这家伙,真不知道到底是出去工作还是去打仗,次次都能惹回来大大小小的伤。好好的家不肯待,到底是何苦!
玉手轻抬,然后“啪”一下重重拍开,横睇他一眼,拒绝配合他的殷勤,自己起身。
看着自己被打偏的手,孟离云眉挑,心下一阵好笑。
看来这几年她的脾气是越来越坏了。有时候还真怀念十年前那个文静秀气胆小可爱的小星星。唉呀呀,那个小星星啥时候起就不见了呢?
叹一声,感慨万千呀。
晓新哪里知道他的缅怀往昔,麻痹的感觉退去,整整自己的衣装,捋齐微乱的发髻,推正下滑的眼镜框,挺胸抬头看向他。可恶,还是矮他大半个头!
不过,好歹恢复了自己精明干练的职场新女性形象。
清清嗓子,故作漫不经心的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多久,今天下午才下的飞机。”很是配合的奉上答案,笑眯眯看着她。
“要回来怎么不早跟我讲一声?”
还是淡声问着,心里却在暗恼。他们最近的一次通讯是在上个月底,明明拉拉杂杂讲了半天,近期要回国的讯息却一句也没听他提起。
“早讲了不就没惊喜了。”他仍旧是笑咪咪的看着她,黑眸灼灼,“我亲爱的小星星,这么久没见,是不是很想我呀?”
眼角抽筋,晓新端庄干练气势凌人的职业形象崩掉一角,这家伙,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个嬉皮笑脸油腔滑调没正经的德行。肯定是在外面跟哪个家伙学坏的!
心里不由郁郁生出一股气来,撇过头不看他。
“呿,谁是你的!无不无聊。”
什么我的你的,他们毫不沾亲,一点关系也没有,顶多只是倒霉隔墙而居了十年而已。
这家伙自打少年认识起就是个惹是生非静不下来的主儿,成年后更是彻头彻尾的流浪成癖症患者一枚,而且还是末期的。想他,根本是自找浪费。就算是将近两年没见,也是多余!
自从他四年前大学毕业正式签约那劳什子的“国际野生生物特别观察及保护协会”成了那边的专职摄影师后,借着工作的便利,他更是撒开了手脚满世界乱跑。四年间回家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完,再加上种种的不凑巧,算算日子,到昨天为止他们竟然是整整十八个月没见过面了!
近两年了呢。若不是偶尔他主动的电话联系,她根本连一点他的音信也没有。这种没心没肺的,想他做啥!
眼见情况不妙,孟离云小心的陪上一个笑脸,凑到她眼前,讷讷的问:“你真的生气啦?”
晓新沉默三秒,终于还是按捺下那股郁郁,将那白骨精的架势放下,再转过头来已是平常神色,朝他扮个鬼脸。
“给你个教训。看你以后敢不敢随便随便吓我!”显然,还记恨着方才他做的好事呢。
见雨过天青,他的笑脸愈加灿烂起来。好脾气的连声答:“好好好,我以后再不敢了行不。”
“这还差不多。对了,我爸他们在你家吧?”
“宾果。达叔正煮满汉全席准备为我接风呐,就差你了。打你电话一直不通,这才遣小人前来看看,本来想去巷子口等你,刚巧出门就看见你家灯亮了。”
有大餐!
晓新眼睛“叮”一声亮了,忙把他往厨房外推。
“那你先过去,我换个衣服就来。”然后自己咚咚咚往楼上跑。高跟鞋踩上木楼梯,想到什么,转回身来,“对了,你这次回来准备待几天再走?”
“我呀?”他撇撇嘴两手一摊平,“这次应该不走了,我,两天前正式失业了。”
“失、失业!”没料到他的回答,晓新明显一愣。
“对啊。跟会里约到期了,续谈不拢。”他却是挺无所谓的耸耸肩。
所以——
“所以,失业青年包袱卷一卷回家靠爹妈养咯,”飞给她一个媚眼,“小星星你也要多照顾着我哦!”
幸好还没吃,晓新差点被他嗝应着。
孙孟两家差不多已经做了半个世纪的邻居,甚至在孟风华和孙达智还没出娘胎的时候两家的长辈曾经打算结娃娃亲,后来他们相继出世,全是男孩自然是没了可能。不过两家的交情丝毫没受到影响,反而更加贴近。孟风华和孙达智尽管性格天差地别全然迥异却打小情同手足,后来孟风华还娶了孙达智的远房小姨子为妻,两家关系就更近一层了。
晓新远远在院子里就感觉到了屋里的热气,推门一看,好家伙,孟家大宝孟离云的面子果真是够宽的,一个洗尘宴,孙孟两家的成员差了她是全部到齐。
沙发上坐着退休中学历史老师孟叔和她家的研究生书呆大哥孙仰光,两个忘年交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聊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正你来我往兴致好不高昂的交谈着,连她进来也没觉察到。而她家那未成年的调皮小妹月如则跟今天的主角,某个快二十七的大顽童双双杵在40寸大电视前,一人一个游戏遥杆呼呼喝喝浑然忘我显然激战正酣。她家的大头呆狗果然也旁边吐着长长的红舌头瞎凑热闹,浑身雪白的皮毛欢蹦乱跳围着他俩团团转。显然这屋子里百分之八十的热气就是这两顽童一呆狗给闹腾出来的。
瞄一眼电视,唔,有段时间没来孟姨家,竟然连换了新的大电视都不知道,这么大一屏幕玩起游戏自然痛快。瞧那型号,应该是新上市不久的高清液晶电视,想也知道价格不菲呀,估计也只有孟流云这个败家子下得了那狠手!
摇摇头,瞄了眼边上单人沙发里四仰八叉瘫着的男子,正是锦春老街上唯一一家牙科诊所的实习帅牙医,孟家小宝孟流云。说到这个小宝呀,一穿上白袍那是绝对天使般的阳光圣洁温柔可亲,迷的牙疼的忘了疼,不牙疼的变着法子疼。可回了家一脱下那白袍,唉,光芒褪尽,彻头彻尾的一个生活白痴,虽然不至于炒个冷饭就得赔上整个厨房,但诸如微波炉热罐头,洗衣机洗被褥等等行经已经非常成功的烘托了他的小白形象。亏得是住家里,不然饿不死他也邋遢死他。他倒是看到了她,抛过来一个热力十足的笑,用手指指厨房。
晓新点点头,抬抬眉毛笑一个,绕过沙发往里走。孟家就跟她自己家没啥区别,从来无须客气。
经过餐区,餐桌上已经鸡鸭鱼肉摆了满满一桌好吃的,哇喔,老爹竟然还有炖她刚才就心心念念的佛跳墙,看样子是已经准备了一个下午了。
厨房里,她家老爹孙达智还在挥汗如雨,锅飞铲舞香气扑鼻,年近半百依然直爽热情的孟姨在边上给她爹打打下手兼闲话家常。
“爸,孟姨,要不要我来帮忙啊?”当然,她纯属随口问问。两家早有惯例,一旦孙达智进了厨房掌了勺,其他人就自动一边纳凉去吧。
“星星回来啦,爸炒完这两道就好吃饭了。厨房油烟大,别呆着,快出去出去。”见了女儿,孙达智的弥勒脸立刻笑出一朵花,忙中还抽出只手来赶她。
“哦。”点头,正要退场,孟姨叫住她。
“等下,星星,去帮孟姨把碗筷摆好。顺便叫外面那几只皮猴准备洗手吃饭”孟姨笑着拍她脑门一记,抱过一叠碗和筷子来交给她。
“噢。”晓新乖乖领命出去,她无辜受累皮猴之名的孟叔和大哥呀。
摆好碗筷,肚子里的馋虫也被一桌香味四溢的美食给勾了出来,客厅厨房都热闹着,左右无人,哈,先吃块红烧肉解下馋!
“好啊星星,你竟然偷吃!”
餐厅外突然探进一颗头来,赫然是孟离云。她吓了好大一跳,生生把那一大块肉卡在了喉咙口。咳咳咳,好容易咽了下去,差点没咳出她满脸英雌泪亏得老头的红烧肉煮的火候到家,不然非噎死她不可!这个大宝SOD蜜从以前起就爱吓她,现在一回来才多久,居然连吓了她两次!瞪他,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更没好口气。
“孟离云,你嫌今天吓不死我是不是!”
“我没有啊。”
孟离云一边帮她拍背顺气,一边赶紧声明自己的无辜。哪有人自个儿做了亏心的事还总赖别人突然出现吓着她的呢。
“你还没有呐!”很是气愤的高抬下巴,不过因为几乎是被他半环抱着,再加上没蹬她的七寸恨天高,竟然比方才生生又矮了寸许,这凌人的气势不知怎么的竟变味成了很不钟晓新的娇蛮不依。
“好好好,你说有就有吧。”他迭声的应,认的顺口极了。忍不住好笑的伸手去捏她凉凉的俏鼻尖,一不留神泄露了浓浓的宠溺。
他在干嘛?晓新一愣,脸立刻泛上浅浅的红,有半刻无措,纵然认识有十年,一同度过尴尬的青春期,但是他的态度从来不曾如此刻这般亲昵至怜宠,强自镇定的推开他,“不要乱捏,捏扁了你负责哦!”
“没问题,我负责。”
他状似随口应承,顺势后退半步,依然离她极近。略微薄的唇角微微勾起,分明可以感受到他墨色瞳仁里盈满纵容的笑意和别样的神采,不再语言,就这么深深的深深的看着她。
晓新一时哑口,素来敏捷的思维暂时短路,双唇无意识微启,她应该反应的,可脑袋瓜子里控制四肢的神经小小跳闸,只能傻傻看着他越靠越近,近到快在他眼眸深处看到自己的影。
两人独处的小餐厅,气氛悄然变的诡异。
“好你个赢了就跑的孟大宝,原来在这里,姑娘我就不信还真灭不了你。回来咱们再比过!”
孙家小妹突然蹦了进来张牙舞爪要扑向孟离云,莽莽撞撞一下子破开所有幻想的旖旎。
晓新立刻理智回笼,倏忽偏过身,面向扑来的自家妹妹。
餐区外头先到的小宝没拦住,翻翻白眼咬牙恨恨,这只皮猴,净坏他看好戏。
晓新的纤纤玉指定上皮猴的额:“孙月如你还胡闹,还不给我洗手去,等等就开饭了!”
声音是一贯的大姐威严,却怎么也不肯回头看他一眼。
这个人呀,是真的回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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