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黑,雨下得极大,即便是隔着纸窗,也挡不住那浓浓的湿气,一盏孤灯一席床,放眼看去,满屋子家具全都是破旧不堪的货色,任是谁也想不到富丽堂皇的越王府内竟然有如此破烂不堪的房间。夜色浓,孤灯暗,风雨飘摇,其情何堪,昏暗的灯光下,林氏默然地看着床榻上那已经昏迷了整整三个月的儿子,眼中满是怜惜之色。
林氏,越王李贞十几个侍妾中的一个,样貌只是中人之资罢了,原本是王妃刘氏的陪嫁丫头,后因某日李贞酒后乱xing,珠台暗结,遂有了李晔这么个儿子,在越王四子中排行第三,林氏也因此而成了排名十三的越王侍妾,只不过因着李晔资质平庸,压根儿就入不得越王的法眼,林氏并未因有子而得宠,再加上因故得罪了王妃,林氏在王府内的境遇更是低得可怜,李贞从来也没正眼瞧过他们母子俩。
正所谓屋漏偏遭连绵雨,原本就艰难度日的母子俩三月前再遭重创——年已九岁的李晔因掏鸟窝跌下了树,就此陷入了昏迷之中,直到此时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李贞除了草草找过个郎中来看过一次外,就再也没管过李晔的死活。林氏变卖了能变卖的一切,也请了几个所谓的“名医”,只可惜钱是花了不老少,李晔却始终没见转醒,这令林氏伤心到了极点,若不是还存着一丝希望,只怕林氏早已撑不下去了。
“水、水、水……”正当林氏发着愣的时候,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李晔突然抖动了一下身子,发出一阵低低的呻吟声。
“啊,我的儿啊。”林氏惊慌地扑上前去,一把将李晔抱入了怀中,眼中的热泪滚滚而下,洒得李晔满脸都是。
“水,水,水……”李晔并没有其他反应,只是有气无力地呻吟着。
“晔儿等着,娘这就去,娘这就去。”慌了神的林氏赶忙将李晔的身子放平了,急匆匆地跑出了房门。片刻之后,林氏端着小半碗凉水走了进来,或许是担心水凉了伤儿身的缘故,林氏捂了好一阵子,才将手中的碗凑到了李晔的唇边,小心地喂着。
喝完了水的李晔抽动了一下身子,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只是迷茫的眼神中满是惊恐之色。惊恐是自然的事儿,任是谁一觉醒来发现自个儿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免不了都会惊恐的。
“我的儿啊,你可总算是醒了,你要是有个好歹,叫娘如何是好啊。”林氏光顾得高兴,却没有发现醒来的李晔明显有些子不对劲。
醒了?是醒了,不过醒来的却不是越王四子李晔,而是穿越而来的李贺明。
李贺明,某名校工商管理学硕士,某跨国公司中国分公司一部门经理,刚走出校园没多久,属于意气风发,不过却还没形成气候的那一类,顶多也就是个白领阶层,还没摊上金领的边儿。
靠!穿越了?不会吧,这等狗屁倒灶的事儿竟然发生在咱身上,完了,回不去了,这******是咋整的?李贺明压根儿搞不明白自己不过就是喝了顿酒,就算是喝高了些,也至于就这么穿越了吧?,心里头又气又怒的李贺明恨不得将该死的老天爷骂个狗血淋头,可着劲地巴扎了下眼,却发现一个不太美妙的事实——确实是穿越了,耳边那阵嘤嘤嗡嗡的哭声就是明证。
惨!老子究竟在哪儿?又******到底顶替了谁?面对着林氏的泪眼,李贺明急得虚汗直流,正当其时,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意识从心底涌了出来,李贺明吃惊之余,总算是搞清了现如今自个儿的身份。
显庆三年?越王李贞?大唐?老子回到大唐了!对大唐历史颇有些了解的李贺明立时明白了自个儿的处境,心头顿时一阵发虚——再过上个二十来年武则天就要称皇了,她不上台则已,一上台大唐宗室的人头可是滚滚落地,作为李世民第八子的越王李贞就是被杀的头一个,身为越王四子的自个儿只怕也没啥好结果。
我靠!开什么玩笑,老子穿越回来就是为了来挨刀的不成?妈的,这个贼老天太过分了!李贺明心头直打颤,小身子抖个不停,气怒交加之下,险些再次昏了过去。
“儿啊,你没事吧?别吓娘啊。”林氏正兴奋地抹着眼泪,一瞅见自家孩子那小身子骨颤抖个没完,立时吓坏了,一声惊呼之下,一把将李贺明拥入了怀中。
娘?这便是我娘?李贺明脑海中不断地闪现出前任主人与林氏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中不禁一酸,既为自个儿再也看不见前世的爹娘难过,也为着林氏再也见不到她真正的儿子而伤感不已,眼圈不知不觉地便红了起来,或许是因着占据了李晔身体而内疚的缘故,又或许是李晔残存意识尚在的缘由,李贺明很是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娘儿俩抱头哭成一团。
“娘,时辰已晚,您先去安歇罢,孩儿没事了,只是困得慌。”虽说占据了李晔的身体,可要李贺明叫面前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为娘,还是艰难了些,不过总这么哭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李贺明也只能硬着头皮开了口。
“好,好,好,没事就好。”林氏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温和地说道:“明儿个娘就告诉你父王去,娘一定炖只鸡给晔儿补补。”
炖只鸡?唉,可怜的娘儿俩,这还是在王府呢,连炖只鸡都成了大事。李贺明心中甚是为林氏不值,可也不想就此多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个儿听明白了。林氏又念叨了几句,爱怜地抚mo了一下李贺明那已经清瘦得不成样子的小脸,这才拿上灯,转回了隔壁自己的住所。
起风了,原本就大的雨势越发显得大了一些,雨点砸在屋檐上,爆发出一阵紧似一阵的噼啪声,了无睡意的李贺明在黑暗中瞪大着双眼,一双手握成了拳,在心中狠狠地发着誓:大唐,我来了,一切将因我而改变,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