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最考验一个人耐性的时刻,李晔不缺耐性,他等得起,可李贞却等不起,无他,一旦任由监察御史严方将事情搞大发了,李贞颜面扫地还是小事,若是让李治在相州再插上五六枚钉子,那乐子可就大了不是?“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声如雷”这句话放哪儿都是真理,这不,天还没黑呢,李贞便派人来叫李晔前去了。
“孩儿见过父王,见过伍先生。”李晔一走进房门,立刻跪倒在地,恭敬地叩头行礼。
“嗯。”李贞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晔好半晌之后,淡淡地说了一句:“晔儿,知道叫你来是为了何事吗?”
知道,咋会不知道呢,嘿,不就是打算让咱出马去对付严方呗,您老爷子自个儿动不得,这事儿交给旁人又放心不下,除了咱之外,您老还能找谁?知道归知道,说出来就不值钱了不是?李晔恭敬地磕了个头道:“孩儿谨听父王吩咐。”
“哼。”李贞有些子不耐地冷哼了一下,漠然地说道:“事情你都知道了罢,说说看,若是你来主持,打算怎个着手?”
“回父王的话,依孩儿看来,此事并不算难:严御史素性谨慎,为官也算廉明,不过其人好酒贪杯,且好色如命,若是对症下药,拿其把柄不算难事。”李晔顿了一下,偷眼看了看李贞的脸色,没发现啥不对劲的地方,这才接着说道:“相州之事已然闹大,想要遮掩已经没有可能,与其强行压下,不若将计就计,索性由我王府出面,联合严御史‘严查’,给相州民众一个交代,如此一来,朝野都无话可说。”
“严查?哼,怎个严查法?”李贞眼皮子一抬,冷冷地追问了一句。
嘿,老爷子想套咱的话,没门!李晔心中一动,脸上却满是恭敬之色地道:“此事由父王做主,孩儿听命行事便是了。”
李贞眉头一皱,看了眼始终默默不语的伍老夫子,想了想之后,淡淡地说道:“既如此,此事你就跟伍先生商量着办好了,去罢。”
得,老爷子下逐客令了,李晔也没再多问,磕了个头,跟伍老夫子一道退出了房间。伍老夫子没有说话,只是打了个手势,示意李晔跟上,连仆人们都没带,就这么逛荡着从边门出了王府,一路沿街往西而去,接连转过几个街角,打头的伍老夫子突然转进了一条幽深的小巷,七弯八拐之后,来到了一个庭院中。
庭院并不算大,也就是寻常富人家的规模,院子里的人也不算多,十数个身着下人服饰的汉子各自忙着,或是扫着地,或是抹着窗,要不就是随意地站着,压根儿就没人上前询问来者是谁。伍老夫子既不管李晔是如何想的,也没跟院子里的那起子下人们说话,领着一头雾水的李晔径直走了进去,多半会来到了一间宽大的书房中,自有下人们奉上了新砌好的茶水。
伍老夫子慢条斯理地饮着茶水,半晌之后,才慢声细气地问道:“晔儿,有什么话就说罢。”
啥话?嘿,这处庭院想来便是咱家老爷子秘密势力之所在了,面前这个伍老夫子想来就是秘密势力的头喽,呵呵,看样子咱家老爷子也不是啥省油的灯,敢情早就有了暗底势力,嘿嘿,有意思!李晔端起茶碗,品了口清茶,笑了一下道:“伍先生,学生听您的吩咐便是了。”
李晔不问,伍老夫子反倒愣了一下,颇有些子深意地看了李晔一眼,沉稳地说道:“晔儿打算怎么查,说来听听。”
“回先生的话,学生以为事到如今,壮士断腕已是必然,那些贪官污吏本就是我相州的蛀虫,去掉一批也是好事,无论对朝对野都能有个交待,不过事情就只能到此为止,若是再行扩大,于我相州不利,其中关键便是在这个严御史身上,学生以为当务之急是先拿住严御史的把柄,而后再徐徐图之。”李晔起了身,恭敬地回道。
“嗯哼。”伍老夫子眉毛一掀,淡淡地接着问道:“严某人与我相州格格不入,素无交情,这把柄又该从何拿起?”
切,咱就不信咱家老爷子是啥善人,若是没拿住严某人的把柄才是怪事了,嘿,老夫子这是打算考考咱呢。李晔心思动得飞快,脸上却很是平静地说道:“回先生的话,学生听说严御史素喜饮酒,每每酒后便会失德,其常去得月楼寻欢,若是设个套却也不是难事。”
“哦?”伍老夫子嘴角一勾,露出了个神秘的微笑,上下打量了李晔好一阵子,突地笑了起来道:“那该由谁去下这个套子?”
****的,带了咱出来,那设套子的人还不得就是咱喽,老爷子也真是的,要考验咱不能换个题目吗?整出这么个破事让咱恶心一把,还真有你的。李晔心里头叨咕个不停,可脸上却是笑着说道:“若是先生信得过,这事情便由学生来主持好了。”
伍老夫子并没有追问李晔打算如何下手,只是平静地接着问道:“然后呢?”
然后?呵,这问题问得好。李晔皱了下眉头,装出一副沉思的样子,思考了片刻,慢慢地说道:“回先生的话,学生以为若是事情顺利,一者可以我越王府与严御史共同上本弹劾那些贪官,给朝野一个交代,而后,顺势将严御史控制在手,以其为我越王府之耳目,若是可能,索性将其彻底收服倒也是件快事。”
“那你打算如何跟府中那些姨娘们交待?”伍老夫子不动声色地接着问道。
交待?交待个屁!那帮子混球全死了才好,老子管他们死活干啥?李晔压根儿就没打算将此事压下,存心就是想清空那些个兄弟的助力,不过这话心里头想想可以,说是不能这么说的,李晔装出一副愤概的样子道:“先生,那些贪官污吏鱼肉百姓,虽千刀万剐不足赎其罪,而今只是丢官去职已算是轻的了,此事学生愿负全责。”
伍老夫子面色变幻了好一阵子,长叹了一口气,良久没有说话,末了,幽然地说道:“既如此,那就这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