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锁·情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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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弓上箭矢

依旧是那个大殿,依旧是灯火辉煌。

她依旧赤脚踩在那朵巨大的牡丹花地毯上。

身段依旧妖娆,举手投足依旧勾魂摄魄。

只是今日她的眉眼都带着利刃,而这利刃直指金銮上的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

冷笑在她嘴角泛开。

她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她知道金銮旁的那个人是个障碍。

不大不小的障碍。

鼓乐依旧,她的舞姿也越来越急。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她舞动的手挥开了一直遮住自己容颜的紫纱。

那一刻大殿上的灯火似乎就为了她的容颜而灯火辉煌,人们的呼吸都为了她而瞬间凝滞,害怕呼吸声惊走了那份容颜的美丽。

乐止。

她亦停止了舞动的腰身。静静地站立了片刻,然后弯腰向金銮上的人鞠躬后准备离开。

“舞者为何人?”

金銮上的人声音晶莹剔透,若山间清泉滴落净石之上那悠远而宁静的声音。

“女为一介草芥。”她低头,嘴角的笑意更浓。

“报上名字!”

皇帝身边的女子面目姣好,软软地俯在他身边看着金銮下那个低头的人,有些不悦地轻唤出声道:“皇上,她是何等低贱的女子,怎配的上让陛下知道姓名呢?”

“小女名叫,竹醉!”

她停顿了一下,但是还是说出了那个名字,她在自己心中叹了口气。

“嗯!下去领赏吧!”

“陛下,赏赐我不用,可否让小女为陛下斟酒一杯?”

看着金銮下的女子,皇帝沉吟了少许时间应允了。

她双手捧着宫女送来的酒壶,一步一步踏上了迈向金銮的脚步:真龙天子啊,您可知道,你正一步一步为自己所制,然后步向灭国呢?

终于她在众人的注视中走近了皇帝。

看着眼前的人,她心中的怨怼再生:当年你告诉我,为人有为人的规矩,你说人是天地的结晶,是天地万物宠溺的生灵,可你又知不知,你所说这么美好的事物还不是会变得比魔鬼还魔鬼?

你已经被你自己出卖了!

真龙天子,你将一个妖放于身旁的时候,你就已经不是一条真龙了。

天地万物都已将您放弃了。

她浅笑着向皇帝的酒杯中斟满酒。素手捧起那琼浆递向了他。

他伸手接过仰头一饮而尽。

“多谢陛下让小女子做了这无上荣光的事情!”她俯身后退了下来。

宫阙兮灿烂,婵娟兮如兰;斯美景兮何太息?

媛之抱槌兮击鼓,安歌兮舒缓;扬手兮韶舞,琴瑟奏兮五音。

君兮君兮何不悦兮?

终于,万籁俱静。

她勾脚挂在曲池边的栏上,身体倚在那通红的圆柱上。

她手中拿着酒杯同那日与苏澄告别时一样。

只是,在这里,她总是觉得浪费了手中的佳酿。

黑影中,一道窈窕的身影向她走来。

她早就知她会来。

因为她不得不来。

“找我来有何事?皇上还在我那里!”来的正是刚才在金銮上见到的那个女子。

看着她脸上那明显的骄傲之色,她拿着酒杯眯起了眼。

可能这个人也以为自己是为了贪慕荣华而来!

看来这个人还是不明白现在的状况。

“叫什么?”她不介意她的话,因为根本没有必要。

“就为了这个?”明显来人觉得自己被轻视了,话音中带着很浓的不耐烦。

“这只是开始,所以,我们得要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才行!”她的脸上染上了浅浅的笑,那笑带着一丝威胁。

她知道,来人也知道。

“阿紫!”虽然不甘愿,但是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因为妖精天生就能判别危险的力量。

“好!阿紫!我不管你是为什么来这里,但是不要坏我的事情!”她扬手一挥,一个剔透的酒杯出现在了阿紫面前:“要喝吗?十年的梅雨酿!”

看着面前的酒杯,阿紫有些迟疑,但是依旧不肯示弱地抬手接住了。

她再一挥手,手中的酒壶飞到了阿紫前,自动低下壶嘴刚好将酒杯倒满。

“我也是这样想!但是恐怕不行!”阿紫口气有些无奈。

“也就是说,你就是为了我而来的?”她半倚着柱子,月光从她身后投射在地上,将她的身影镶嵌在了地上。

“我倒是觉得,你就该这么离开了!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身上有那么丑陋伤痕的女人!”阿紫眼神瞟过她无意露在衣服外的伤痕,口气似乎很开心地说着。

她一惊,眼中瞬时闪过一丝怒意。但是也就是那么一瞬间被她掩饰了下去。

“你如果不想留下这样的伤口就离开这儿!”

伤痕无论如何都会被别人看见,这是早晚的事情。

不用为了早已经存在的事情生气。

“哦?我倒想知道为什么?”阿紫觉得自己似乎占了上风,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充满了挑衅。

“你没有察觉吗?这皇宫有仙灵之气?”

她忽然觉得他成了避邪神符了。

“是嘛?”她故意装出一副很害怕的表情看着她。“要是真的,那我倒要看看那个仙看见了还舍不舍得杀我?”

她原本无表情的脸上此时再也掩饰不住怒火。

在阿紫尚未回神还在自我吹嘘的时候,她一抖手中的酒杯将里面的液体抖落空中。

那琼浆似乎就在那一瞬间有了生命,在空中四散纷飞,但是却并不落地。她扣指连弹,那水珠瞬时化为利刃向阿紫射去。

阿紫猝不及防,只能惊叫着闪避那水珠。

被她闪避开的水珠射穿了她身后的朱漆圆柱后还是止不住力道,接着又没入了大地之中。

“一个妖精不要去设想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阿紫见着那还停留在空中的水珠心中发寒。

要是刚才没有躲过去会怎么样?

是自己反应及时,还是她根本就只是想给自己一个警告?

“你,你!”阿紫见着月光下的那个人忽然觉得自己害怕。

这害怕的感觉不是因为力量的悬殊,而是觉得自己似乎见到了天敌一般。

可是眼前的人是妖而自己也是一个妖啊?

为什么?

“明白了?”

她淡然地留下话后转身离开,在月色下飞身而起时那原本留在空中的水珠颗颗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阿紫突然间倒吸了一口气。

那水珠什么时候变成了水晶?

看来刚才她的确是手下留情了!

阿紫当然知道要让水真的变化为水晶,是需要怎么样的修为。

她突然觉得自己怕她是多么地正常。

呵呵!

她坐在皇宫的屋顶上,揽月自饮,不经意摸着锁骨处的那个伤痕她在心中笑着自己:自己是从什么时候为自己的痛苦埋下伏笔的?

对了!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从那无根花的花海中开始的。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他带着她去看无根花,或许就已经为自己很好地做了注解吧?

无根!

那个时候的自己,以为自己在他厌烦了和一个妖的生活后,就会让她自由,所以她竭尽所能好好按照他的安排走下去。然后,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可是从那日起,她才发现一切都变了,变得不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单纯,无论是他还是自己,都按照不可预计的方向延展开去。

花海缤纷,她那日按照他的要求让自己的法力精准地汇聚在手中,然后慢慢地从一朵逐渐增加道两朵,然后三朵、四朵。知道她只是轻轻地晃动自己的手就会有她想要的数量被自己抓住为止。

成功后,她开心地回去找他。但是,她却发现花海中有了另外一个不熟悉的仙灵的气息在靠近。她知道自己必须躲开,因为自己身边又一个仙就已经够心惊胆战了,再遇见一个,那她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她能感觉得到那个仙已经发现了她,因为那个仙灵之气越来越靠近。直到她看清楚了那个仙灵的面孔。

她以为那个一直威胁自己的仙就已经很好看了,可是此刻出现的这位更是要比那个还要漂亮。

一时间她已经忘记了要离开,就那么愣愣地看着那个衣着玄色长袍的仙灵。也忘记了自己和眼前仙灵的区别。

“我说呢!”他启开嘴唇说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然后她就发现自己身体完全不能动弹了。她这才惊觉自己的危险境地。

“你叫什么名字?”他也在笑,但是她却觉得自己在恐惧他的气息,这不是因为仙灵和妖的区别,但是她却也不明白这种恐惧来自哪里!

“竹醉!”她知道自己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但是她由不得自己就开了口。

“名字美丽,人也一样!”

他伸手轻轻放到了她的下巴,伸出食指抬起了她的脸。她能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抗拒他的动作,她也能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因为这个在不停地发抖。

“说!你为什么在这里?”他凑近她的身边,仔细看着她的脸。

她觉得他身上的仙灵之气说不定会爆发,然后将自己碾碎。

梓莲,梓莲!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到那个有点泼皮无赖的仙,但是她就是停不下在自己心中一遍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嗯?不说?”他放下了他的手,似乎有些厌恶地拿出一张丝巾擦了擦他的手。

“放开我!”话出口,她才发觉自己又多怕,怕到连话都说不清楚。

“哦?还能讲话啊?”他似乎觉得她能讲话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惊讶。“我觉得你还蛮有意思的,以后就跟着我吧?”

“不要!我不要!”恐慌蔓延到四肢百骸。想要逃走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也就是这种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在梓莲的身边时多么地安心和惬意。

“你这个小妖精倒是很有意思!也罢,如果没有你的这种反抗,我想我也看不上你!”他看着她似乎是在讲一件物品一般。这让她心中觉得眼前的仙和那个叫梓莲的比较起来就是个垃圾。

“我讨厌你!”

“是嘛?”似乎觉得她的话很好笑,他笑的比那花海还要灿烂。“我本想还要留下你自己的神识,不过算了,还是不要那么麻烦的好。要是我在很久以前的怕麻烦的话,就不会有今天了。”

她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但是她却可以从他那话语中听出:麻烦大了!

“你,你想干什么?”她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似乎生怕自己一个闪神就看不见他要做的事情了。而事实上,就算她能看见他要做什么,凭她的本事也奈何不了他。

“哦?就是留下你的躯体,封闭你的神识,这样的妖是最听话的了!”他用平淡的口气说着一件可怕的事情。由此可见他做这种事情已经很多次了。

她不是不知道被封闭了神识会变成什么样,因为梓莲就曾将常常拿这种事情来威胁她。虽然梓莲从来都是只说不做,但是被他吓得太多她也就明白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行尸走肉!

“不要,不要!”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很痛,这痛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可能马上就会等同于死亡而来;只是因为有可能再也见不着他了。

“哦?那可由不得你!”他温柔地笑着,就好像是在温言教训一个懵懂小童一般。

她被这温柔到象清风的话语包围住,她能听出那是他在用梵音念诵一个封闭神识的阵法。她的意识也跟随着那轻言细语慢慢消失。

周围的声音在消失,她瞪大双眼看着这迷幻的花海,希望能见到那个有点赖皮的仙能赶在她死掉前出现。

天尽头的彩霞美丽得如同鱼精那亮丽的鱼尾,她还没有回去看过鱼精,还没有娶她。

闭上眼睛,她只看见了黑暗。

再次睁开眼,她觉得有风从自己的脸上吹过。她有些奇怪:不是说神识被封闭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吗?为什么自己还能看见满天的花海?

还有,为什么自己还能在空中飞翔?

那个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赖皮仙怎么在这里?

她伸出手使劲捏了捏他的脸。才发现,那里有温度。

该不会这个赖皮仙也被封闭神识了?可是,她只听说冥界才能有灵魂的归属啊?难不成这世上还有一个地方能容纳被封闭的神识?要真的是那样就太好了!

“你这个小狐狸,是不是傻了?”他伸手拍掉了她伸出的手。

咦?他还在吼她?

“该不会你的神识还没有回来吧?”他有些担心地看着脸上表情呆滞的她。

“梓莲?”她轻轻张开嘴叫着他的名字,看上去还是在发傻中。

“是我!”听见她叫自己他终于还是如释重负地笑了。

“梓莲!”她突然大哭大叫着抱紧了他的身体,然后再也不抬头。

他没有阻止她,任由她伏在他身上哭泣。一种后怕的感觉袭上他的心,他不敢想象要是自己刚才来晚了一步会怎么样?

看着怀中的人哭泣不止他怒视着下方的黑衣仙。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是那么的生气,以至于那怒气让她忘记了害怕。他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呢?她很想知道,那是不是因为她?

她回过臻首看着那立于无根花花海中的黑衣仙,总是能感觉道背后的凉意,即使现在她在梓莲的怀中,但是只要一见着他,她就会止不住地发抖。

他感觉到了,所以他就根本无法压制心中怒气。他的修为告诉他一个仙不是轻易能发怒的,但是他心中却不断地积聚着无法熄灭的怒火。

“报上名字!”他尽管已经恨不能立即动手教训下面的那个仙,但是他依旧很和平地开了口。

“子夜!”黑衣仙的笑容无害地看着在半空中的二人开了口。

“是吗?”他似乎没有料到黑衣仙那么合作就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一时间找不到话语。

“那个孩子,在你怀里的孩子,和你是什么关系?”名叫子夜的黑衣仙依旧笑得慵懒,眉眼都弯弯地,似乎就没有想过,或许自己做了一件不应该做的事情。

“这与你无关!”对于子夜的反客为主他觉得很是厌恶,一个仙能作出这样的事情来,还能一副“我没有做任何坏事”的表情说话?

“那倒是!要不你就把她让给我?”黑衣仙子夜轻飘飘地将一个人的去留当作了赠与与接受的关系。

这话梓莲听见了,他怀中的她也听见了,这立即得来了她的强烈反抗:“我不要!”

这三个字她近乎绝望地喊叫出声。任谁经历被封闭神识的恐惧都不会喜欢做这件事情的人。况且她的本能也告诉她,这个仙很危险。

“闭嘴!”他向着下方的黑衣仙大声吼叫着,看着怀中的人闭紧的眼,被双手捂住的头,整个身体几乎就是缩在了他的身前,且她的身体还在不住地打颤;他就无法原谅下方的仙。

“真是的,你还真是固执呢!何苦我们要为了一个妖而出手呢?”黑衣仙依旧张开着温暖的笑容,那笑容融进花海中显得那么飘渺。

她能感觉到抱着她的梓莲已经全身都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无根花刹那间就被两个仙的灵气卷起,化作美丽的河流。她觉得即使是在他的怀中依旧被身后那两股仙灵之气刺得生疼。

那个黑衣仙子夜的力量明显是冲着她:竹醉!

花朵在空中不断地聚合和分离,由着两个仙的力量变换着更为绚丽的颜色;要是在平时,她一定会欢喜地傻笑着说:要是鱼精也能看见该有多好?

但是现在她却怕得全身打颤。她也第一次感觉死亡的威胁。

两个仙甚至连手都没有动一下,那空中数之不尽的无根花就那么片片被撕碎,就在刚才她用自己的法力去抓无根花的时候,她根本就无法将之捏碎。

但是她还在笑他太过担心那花儿了。

因为她觉得这些花看似柔弱其实很坚韧。

可是这花却在此刻被两个仙尽数粉碎。

花雨散尽,黑衣仙立即动手。她看不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但是她能感觉梓莲在保护她不受伤的时候依旧能回击那仙器神兵的攻击。

幕天席地的花依旧不断地卷向三人,但是仍然很轻易就被两个仙的力量搅碎。

她觉得自己已经痛得麻木了,来自黑衣仙的攻击让她差点咬破了唇角,但是她依旧一声不吭。

仙的交战可以短时间结束,也可以斗到经年累月。前者是因为修为的差别,后者是因为两个仙修为相当。但是很少有仙灵会和另外一个仙灵真正动手,因为这样做很有可能飞灰湮灭。

天幕上的光芒因为两个仙灵的争斗而变得艳丽非常,而这光芒的背景也由白云变成了繁星。这段时间内,梓莲都将怀中的她保护得周全。

黑衣仙子夜的脸上再也挂不上那无所谓的笑容,在天空泛白的时候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开口道:“既然这样,我也就没有办法了!”

梓莲气息平稳地看着突然停手的对手,可是他的目光没有放过对手的一举一动。因为他知道若他稍一大意,那么遭殃的会是怀中的人。

与那个叫子夜的人争斗时,他之所以一刻都不放手,是因为怕两个人的力量会伤害到她;毕竟她只是一只修炼五百年的妖精,要面对两个仙的争斗灵气会被硬生生地弄到魂飞魄散的地步。

而两个仙斗到了现在人就部分高低,恐怕那个叫子夜的仙会有什么惊人的举动。

那子夜也没有辜负他的猜测,果真子夜又再度笑得漫不经心地看着梓莲和他怀中的她:“真是的,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地固执呢?”

她凭着自己那天生的本能觉察到了空气中有什么危险降临,可是身边的梓莲依旧是眉头紧锁不做任何行动。她转头那一瞬间看见一道玄青色的光冲向了两个人。她来不及尖叫就被梓莲带着迅速落下。

她发誓自己在见了那黑衣仙的力量后,绝不会再想遇着第二次。

那个飞向二人的不是什么仙器,也不是什么仙兽,而就是那个黑衣仙子夜。

只是那子夜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他自己变成了一件武器,一件有自我思维的武器!

见着那黑衣仙的双眸她由衷地觉得全身发冷。那血红色的眼中带着嘲弄的眼神不断地变换着姿态,时而似网、时而又似剑。

那变化万千的能力为什么一个仙也会?这只是上天赋予妖精们的技能啊?她想不明白。

但是她能察觉梓莲也有些吃不消。

“梓莲!”她轻轻开口叫着他。

“嗯?”他听见她的呼唤以为她有什么地方受了伤,立即分神看着她。

“放下我!”她睁大明眸看着他,他能在她眼中见着霞光缓缓升起。

“闭嘴!”他想也未曾多想就吼了回去,然后再叮咛道:“不许有这样的想法,否则我拔光你的狐狸毛!”

虽然他在同她说话,但是全身的感觉依旧没有放松。他也有些奇怪,那子夜在将自己的所有气息尽数封闭后还怎么能如此随心所欲地将力量收放自如?

“竹醉!”他在她的头顶这么唤着她。

“是!”

“从现在开始,不许转过头!”

“咦?”

“这个家伙有些奇怪,他的身上或许有你不想见到的东西!”

她木愣了一下,随即答道:“好的!”

“乖孩子!”

他皱紧了眉头看着依旧不依不饶冲向自己的仙灵,抬起右手扣指一弹,一道剑影从他的手中由薄薄的雾气瞬间凝结成了一支透明的剑身。

她觉得有些好奇;那剑有什么特别吗?

“闭眼!”他长剑一抬对着怀中人这么轻轻喊着。

当他长剑凌空的时候,对面的人明显踯躅了。

“我不清楚你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做到了这步,但是今日我会先于天劫一步将你的恶结束!”空气瞬间凝滞,什么声音都停止了,连朝霞也停止了脚步冻结在了天边。

长剑散形而开,化作点点的光芒将那在空中左冲右突的子夜包围。当那子夜不断以自己的身体打算撞开那看似无序,实则难缠的光点时每一次都会被那光点撞回原位。

偷看的她最后还是被他一瞪转过了头。但是她依旧看见了那个仙在被梓莲的仙剑毁掉了身体的最后那一刻,那挂在嘴边的笑,那笑仿佛在说:我们还会再见。

星眼半睁,她见到了东方的霞光:看来是个好天气!她看着脚下的万顷楼宇,觉得有些不真实。她的身下就是皇帝早朝的殿宇,她仰首躺下,细细地听着里面的人究竟在说着什么。

不过一会儿她就没有兴趣了。因为就是那几句歌颂皇帝伟大功勋的大话和假话。

“陛下,边戍来八百里急报,称:西北边陲有一股势力不小的匪徒近日来连犯我守边将士,但是都被我威武之师击退,但,急报中还称,那股土匪似乎有谋反之心,还望皇上堤防为是!”下边有一个人说着铿锵有力的话语,她牵起嘴角笑了笑。

三年了,时机终于来到了。

撑起身,她尽显一副妖娆的身段。抬起头,她就见到了那不知何时就立在她对面楼宇上的白衣仙。

又是他?她无奈地垂下了肩:是啊!她怎么就能忘记这儿还有一个仙呢?

觉察到她的目光从自己身上一闪而过,梓莲乘风落在了她身旁。

她不说话,又躺了回去。

见她不语,梓莲坐在了她的身边,低头看她。那些她身上所有他所熟悉的东西,包括那道伤痕。

“你究竟在想什么?”他喃喃地开口,他很想知道她现在为何就变得他再也看不明白了?

“上仙好兴致!跑到这里来和我一个妖精谈那么深奥的东西?”她闭眼不看他,只是带着嘴角的嘲弄开了口。

“为什么不跟我走?”他看着远方不去介意她话语中的不屑。

“您为什么一定要带我走?一个妖和一个仙在一起合适吗?”其实她更想将这十年来心中郁结的情结一同说完,但是她没有,因为她觉得那样做根本就是多余的。

即使自己曾经那么地相信,自己和他就是“锁”中的例外,但是最后不是还是变成了这种下场吗?

“我不知道!”他埋下头,眉头有些纠结。从自己发现这个国家有异样开始,他一路追踪到了皇宫,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发现自己被震惊得无法动弹,因为他见到了她,那个十年前被自己杀掉的女子。

就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不知道自己见着她是喜还是忧。

“那就让我来说吧!”她坐起了身,侧过脸庞看着他。

“什么?”

“您要是想杀我为那113条人命报仇,就等到我把这里的事情办完,那个时候您要怎么做随您的便!”她无比认真地眼前的仙。

“竹醉!”

“不要这样叫我!”她转身挥起衣袖消失在他眼前,他伸手只是抓住她离开前的风。

风中就只留下他那道白色的身影在最初的霞光中坐到了朝堂中的人散尽。

她倚在圆柱后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有几分失神: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用那种软弱的心来和我说话?从初见你的那一刻你就是从来都不会这样的。为什么今天你要这样?让我看见你那种有几分失落的背影?我真的怕,你要是一直喊着要杀我都好,可是就只不要给我见到你那从未见过的表情。我怕我就那么把一切都告诉你,然后是生是死都无所谓了!

你是仙,我是妖!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也就是这个事实,让我无法再相信,我们能视“锁”而不见!

“你在看什么?”她的身后响起了一道疑惑的声音。她转头看见了那个名叫阿紫的女子。

她不说话转身就准备离开。但是那阿紫却偏偏似得到了什么稀奇的事情般开了口:“哟!那个不是仙嘛?姐姐您说的就是他吗?”

被她看见了?

她转身再看向了那楼宇上的人。那明显的孤独让她有想奔到他身边的冲动。

“没错!”她不冷不热地开了口。

“那姐姐刚才在屋顶上和他说话?”阿紫饶有兴致地看着那道背影起身,然后看向了她们。

“你也想和他说话的?那就上去吧!”她说完不再理会阿紫那探究的目光移步前行。

“哎哟!我哪儿行啊?”阿紫明显感觉到那来自楼宇上仙灵的目光中带着威胁。

没胆再看,阿紫跟随着她离开了!

“唉!皇上今日要在御花园后的那片桃林摆酒设宴!到时候又能见到姐姐的身姿了!”

皇上要摆酒设宴?她因为这句话停滞了脚步。

“你为什么就肯定我要去舞?”

“因为姐姐不会错过机会啊!”

她一眯眼眼中冒出了冷光问道:“什么意思?”

“哦!没有什么意思!到时候,妹妹我要是想和姐姐比试一下,那还请姐姐不要生气!”阿紫说完似乎有几分得意地离开了。

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什么吗?

一阵凉意从她心中窜起。一种莫名的恐慌袭来,难道这个阿紫不是单纯为这这荣华而来?

下午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她不敢再往下想,因为她怕自己陷入自己为自己制造的恐慌中。

还是那片碧绿的水潭,还是那道通往湖心的水桥。

她脚步有些急促地走了过去。

“大师!”打开竹门,她见到了那个灰衣的佛子。他此刻正与一个中年的男子对弈着。

见她回来灰衣佛子笑着道:“回来了!”然后他转头对那中年男子道:“我先出去一下!”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目送二人出去。

“那个阿紫有问题!”她出得门外没有多余的寒暄就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阿紫?”

“我受伤回去后她就出现了,但是现在看来,她似乎知道什么!”

“是吗?”灰衣的佛子也皱起了眉头。

“大师,要不要先将她?”她没有将话说完,但是她知道他能明白。

“不行!”他立即否定了她的意见。

“可是她很明显知道我的舞是为了皇上而跳!”

“小狐狸,不要急,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的那样,那就算今日我收了一个阿紫,说不定明日还能来另外一个。要知道,一个妖精知道皇宫里面有一个修为比她高的人在,她还敢不动声色地留在那里,这就说明她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是吗?”她有些不确定。

“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和一个修为比你高的人叫板吗?”

“叫板?”她有些稀奇地看着这个说话带有世俗腔调的佛子,不理解这句话他是从哪里听来的。

“怎么这样看我?”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怕是因为自己脸上粘上了什么东西。

“不会!”

“什么?”继续在自己脸上纠缠的佛子猛一听她的话没有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说我不会留下!”

“这就对了,她敢于留下是肯定不怕你的!只是,我也闹不懂,会有谁还知道这件事情?”佛子的脸上闪过了疑惑。

昼尽夜来。

御花园中的灯火将黑夜照亮,如同白昼,连天上明月也自认不如,娇羞地躲进云彩。

立在人群中,她见到了最奢华的场景。单就是那铺设在地,以供舞娘长袖纷飞的红地毯就耗尽了十户人家三年的用资,更何况还又那听也未曾听说过的海味山珍?

背后有着被人注视的灼热,她依着自己的感觉转过了头,隔着人群她见到了梓莲。只是他已经不再着那一身白衣,换成了宫人的衣服。

他在做什么?

她在自己心中嘀咕:为什么道这儿来?是怕自己逃吗?

眼中带着一丝讥讽的笑,她见着他在示意自己过去。她则开头不打算理会。但是很快她就听见了来自他的传音。

竹醉,不要当作没有看见我,否则我立马会带你走。

她微微皱了眉头:又在威胁?

可是没有办法,她只得抽身离开,向着他走去。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吗?”到了僻静处,他设下阵法将二人与外界隔绝,他这么问着。

“您要我对您说什么?”她则头看了看那阵法,心中有些不安。

“你和那个和上有什么关系?”他眯起了眼睛看着她那精致的脸,而她明显感觉到了心慌。

“没有!”太过慌乱,她思考都未来得及就否定了,以至于连自己都觉得有些欲盖弥彰。还有,为什么她今日不能平淡地和他交谈?为什么要这么慌乱呢?

“没有?”

听见他那低沉的声音,她垂下了头,就如千年前她不敢直视他的眼一样;那个时候是觉得他的眼中装着一个自己,让她心中暗自含羞,可是今日是为何?

“为什么不敢看我?”他有些发怒,从再见她起,他就发现她从来都没有认认真真看过自己,更罔论和自己好好说话。似乎她和他就是对立的。

对立?

他觉得这个词语好可怕,她真的就不会再象那个时候依赖自己了吧?毕竟那一剑就会让她永远记住。

“我不要看你!”她依旧低头,倔强地埋着头。

我怕看见你的眼睛,我怕我再见到你的眼中装着我。她用手蒙住自己的眼睛弯下了腰,努力逼回到眼眶的泪水。

为什么,为什么?你十年前要那么狠心刺下那一剑?为什么你都不要听我把话说完?为什么你要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看着我流血?

为什么,为什么?我忍了十年的泪水见着你就无法再隐瞒?为什么到了今天你还要再次出现?然后露出那种表情?

他看着眼前倔强着不肯抬头的女子,心中无法再忍耐,伸手抓过她的双肩逼迫她的眼与他的相对:“告诉我,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是有什么我还没有看见的?”

“没有,你所知道的都是事实!”心中太过惶恐,她怕他在自己眼中找到软弱,她怕他在自己眼中找到她依然想象那个时候一般靠在他的身旁然后一直唱那辽远的歌谣。

“竹醉!”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一直倔强地不肯相信他,难道那一剑真的就让她离自己那么远了吗?他知道如果不弄明白她真的就会离开了。

而他也将永远失去她。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我必须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着自己手中她那受到惊吓的容颜,心中有些疼痛一闪而逝。他将她抱在怀中紧紧抱住,然后一遍一遍地念着她的名字:“竹醉,竹醉!”

不要这样!

她在自己心中一遍一遍地说着,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因为她知道自己依旧贪恋那份温暖。泪水再也藏不住,沿着面容落下,一滴滴落进他的心中。

梓莲,十年的时间在你看来不过是眨眼一瞬间,但是在凡世,十年的时间内足够让一代江山易主,也可以让你所知道的世间颠覆后再前进。所以,我不要再软弱,我也不要让你发现这些你不该看见的事情。

我已经知道为什么会有锁的存在,但是那后面的真相太可怕。

她埋进他的胸口贪恋那她期盼了许久的,如花开时那温润的馨香。

“梓莲!你不要再这样,我不会和你走,但是你相信我这一次,一次就好!我不会伤害任何人!”片刻后她推开他,擦干眼泪后她离开了。因为今日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要知道那个叫阿紫的女子究竟是为何而来?还有,她背后是否真的就有着什么人。

要是真的那样,她怕自己真的应付不了。

看着她走出自己设置的阵法,他突然笑了。就象那个时候在无根花花海中那样笑了。

“无妨,我能知道!”他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倒影喃喃说着“关于你的事情和我尚未发现的事情!”

她双手骨节泛白,瞧着镜中那煞白的脸,她深深地吸气,然后走了出去。她今日要舞一曲不一样的世界,为那皇帝,也为了自己。

灯火也掩饰不下她那透明的容颜,坐在正中的皇帝原本雾蒙蒙的眼,在见着她后有了一丝清明。她见到了,而皇帝身边小鸟依人的阿紫也见到了。很明显,那个叫阿紫的女妖有着一丝惊恐。

她得意地笑着看向阿紫。

这时鼓乐声响起,她伸手准备好那接下来的惊天之舞。

可是这个时候她见到了那个阿紫站起了身,示意乐师们停了下来。

终于她想起了阿紫说的话:姐姐,要是我要和你比试,可千万不要生气哦!

想起阿紫那个时候的表情,她冷冷地扬起嘴角:是想试探吧?你太天真了,这次,我会将你身后的人逼出来的。我要看看,到底是谁指使你来趟浑水?

“陛下,奴婢希望和她比试一下舞艺,陛下可好?”

御辇旁的阿紫声音脆如裂帛,象极了春天里那乳燕的啼叫。可是此刻站在地上的她却比别人更清楚她究竟在做什么,那是在利用妖精对于凡人来说最致命的东西:魅惑!

这是妖精最得天独厚的东西,也是最让仙觉得污秽的能力。

她嘴角轻轻地嗤笑出声:看来,你也就只有这个本事嘛?

“是吗?如此甚好!”果然皇帝连反对的声音都没有就同意了。

“多谢陛下!”

阿紫转身带着千娇百媚的笑容走了下来,缓缓到了她的身边,然后轻轻在她耳边道:“姐姐,今晚就看看我们谁的本事比较大?”

“好啊!”她软软地开口,声音中没有半丝认真的语气。阿紫听出来了,所以阿紫的脸上有着怨怒。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期待二人的比试,或许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时的消遣,但是绝对不会注意到背后有着怎样惊心动魄的较量。

众人没有等待太久,她已经示意乐师们开始了。

二人舒展身姿,一个如蹁跹之蝶,一个若水中惊鱼;一个眉角妩媚,一个胜似雪下寒梅。

在场的人没有人能感觉到舞着的二人在经历怎样的较量,那不只是舞艺的比试,而是生死的对决。这是梓莲在场外看到的事实。

那个叫阿紫的妖的舞蹈是用来迷惑众生的伎俩,但是他能看出竹醉的舞尽数是为了化解阿紫的招数。

异香在场中慢慢蔓延开来。众人如痴如醉地看着场中阿紫不断舞动的身姿。

“原来如此!”竹醉停下了自己的舞蹈,也停下了自己即将开始的那支舞蹈,对着还在洋洋自得中不断翩跹的阿紫道:“魅香?你能得到这个真的不得不佩服你!不过以你的修为能得到这沉溺在奈何桥畔的东西?”

“那又如何?你没有看见他们都在迷恋我吗?”阿紫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用着胜利者的姿态看着眼前的竹醉,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先机和绝对的优势。

梓莲在闻到那香味的时候就暗暗为着竹醉担心,这魅香在很早以前只是作为一种疗伤的安神药,但是这种安神药的药引很特别,那是盛开在奈何桥畔的一种无名的花,没有人知道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来往于奈何桥的生灵都不会去在意那一片一片如水晶般的小花,但是不想忘记前世的人都不知道,这就是奈何桥畔孟婆汤的解药。只是,从不知什么时候起,这种药变了味,成为了这种迷惑人心的药。

他很想去帮竹醉的忙,但是,竹醉的行动比他快了一步。

“你真是天真,就是因为天真才会相信你能赢的那么轻松!”天真看着阿紫面带着得意继续那没有深意的舞蹈动了怒:“我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一样生气,你自己种的因,就自己来结果。”

“是吗?你能解开魅香啊?”阿紫声音软软地渗入空中的灯火辉煌里面。

不再理会阿紫的挑衅,她闭上了眼,一曲梵音震开了空中甜腻的香味,也震醒了在场的所有人,她所唱颂的内容很简单,只是一首简单到直白的话语:天地啊,鸿蒙兮初开,人世兮更改,神灵兮坐云端;心兮,心兮,何痛如斯?

但是梓莲能听出来,她所吟诵的音律却是失传已久的“巫歌”!他曾听说过早在洪荒之初就有一世间奇女子自创了以文字之力而得出的音律,这音律据说能直接与大自然对话。只是可惜,能用此法者只有那女子一人,没有人能再学会这种方法,他听过的类似音律也只是形似,完全没有传说中那种能通万物的力量。

这竹醉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辽远的歌声直达云霄,惊起群群的宿鸟、惊开了头顶闭月的云朵,惊醒了一众被迷惑的人。

在她的歌声中阿紫不能再移动分毫的脚步,也无法再舞动自己的腰身。片刻后,清风吹来,吹散了空中的魅香。她边唱边看向了立在走廊上的梓莲,那风其实是来自他。

她依旧不停地继续那时而高亢时而低缓的歌谣,直到阿紫嘴角渗出殷红的血。

“怎样?天下没有无双的东西,万物都是相克的。你还要在这皇宫中吗?”她抬手从左至右一划,在场的人被暂时定在了那里。

“这次算你厉害!咱们走着瞧!”阿紫眼中带着怨毒,吐出口中的血,她丢下一句话就消失在竹醉面前。

看着阿紫离开的地方她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

“为什么你放过她?”他走到她身边,注视着那一双明眸。

“因为她和我一样!”

“你是在为了同族的情谊吗?”

“不单是那样!”

二人对视了良久,最后她先准备转身。

“竹醉!”

他伸手拉过了她,然后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说什么。只是握着手中的手腕不肯放。

她的心再一次慌了。

他究竟察觉到了什么?还是他知道了什么?她宁愿他每天对她说杀,也不喜欢这样暧昧到要窒息的气氛。

“你不能死!”

“什么?”

“在我没有同意之前,你不能死!”

她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化作一片无声的低语。

那是不可能的,梓莲,我的命是我的!

“我要走了!”她说完,他放了手。

然后他看着她消失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监牢中,他笑了,笑得很惆怅。

满天的星斗汇成悠长的轨迹,点点铺满那曾经步步行来的路程。

那个阿紫;离开已经三日了。这三日内她有些精神恍惚,为了那个在阿紫身后的人,也为了那个名叫梓莲的仙,还有那个这几日若有所失的皇帝。

她去过阿紫所在的“瞻秀宫”,她也见到了那个皇帝这三日都留宿那里,因为听说阿紫病了!她很清楚那个“阿紫”只是那个女人留下的傀儡。这很轻易就能做到。

“看来,那个女人对皇帝的影响不小!”她倚在柱子上冷眼看着瞻秀宫里面进进出出的宫女和太监。

今早那个皇帝又是因为逆耳直言,将那个武将丢进了天牢。

终于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她这才来到皇帝的身边。

“陛下!”她见着他不再低眉顺眼,只是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是怎么进来的?”皇帝有些慌乱地站起了身,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瞻秀宫里面了。

“这是我第一次和你见面吧?”

皇帝有些莫名地感到恐惧,为眼前那个为他舞过多次的女子。

“我们不是见过很多次吗?”他在她眼前没有称为“朕”而是之用了“我们”。

“没有,这的确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因为,你见的那个我不是真正的我,而我见的你也不是真正的你!”她笑了笑,伸手拂过,一片黑幕打开后那里有着层峦叠嶂和千沟万壑。“看看,你的国家!”

“你不知道吧?你的命运让你永远都只能做一个暴君,而无法做一个明君!”她看着他突然变得愕然的脸,继续着:“你现在的命运不是你的,而是其他人的。或许我有方法可以救你!”

他看着那脚下的大川,莫名地开始大笑。

“那么,你是谁呢?”他这么问着她。

“我谁也不是,我只是知道,你现在在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你控制不了想杀人的念头,你控制不了想要挣脱某些东需欲望,你也控制不了你自己那堕落的心,即使你不愿意!”她轻轻飘起,飞到了他的跟前,然后伸手捧住他的脸,眼睛望进了他的心里。

“不可能!”

“呵呵!”面对他斩钉截铁的话语她一点都不在意,继续拂手而过,道:“我让你看看真实的你!”

他眯起眼睛看着朝堂上的人,那个人的脸和他一模一样。而他的金銮殿上却一个人都没有?大臣呢?宫女呢?还有那个一直珍藏在心中的人呢?

“看看吧,其实,你从来都没有做过你自己,从前的那些只是按照命运的轨迹而行,到现在,你也不得不屈服。就象我一样!”她漂浮在他的身侧,看着那偌大的宫殿上那个孤单的身影,觉得好悲哀。就算他挣扎在自己与命运之间,但是他依旧逃不开命运巨大的捉弄,明明一个清透的灵魂偏偏被埋进在这污浊的命运上,然后挣脱不得。

“不可能,那些都是我真实的想法!”他心中的凉意在攀升,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全身都在发抖。

“没错,那的确是你的真实想法,但是现在呢?”她在拂手而过,那苍凉的午门外有着一众瘦削的身影,那些人他都知道,都是自己要彻查的贪官。

“他们是罪有应得!”

“没错,可是他们呢?”她指着另外的一众人。

“他们?”那些人真的就该死吗?

“你杀了你的太子之师,难道他有罪?你杀了丞相一家,难道他们也有罪?”

“不知道,不知道!”

他捂住头不再看那目光哀怨的一群人。

“跟我走吧,我能带你离开!”她向他伸出了手。

“去哪里?”

“哪里都好,只是你要放弃你的江山和美人!”这些都只是牵绊,你不该,也不能活在这些东西的影响下。

“她呢?我能带走她吗?”

“她?谁?”

“她是我见过的最干净明亮的女子!”

她不解地看着他,因为在这里他所说的全是自己的心语,不会也不该有谎言,只是她不明白他口中的她是谁?在这里阿紫的影响是不能存在的,那么他所说的她就不是阿紫了,那是谁呢?

“哟?姐姐,你趁我不在就要抢走皇上吗?”有一道娇媚的声音传来,她有些吃惊。片刻后一道身影似穿过了水幕般走到了二人跟前。“以为将陛下带进须弥界我就不能进来?”

“我的确很吃惊,你是怎么进来的?”

“姐姐是怎么进来的,我就是怎么进来的!”阿紫说的云淡风轻,可是她却冷透了一张精致的脸。

“是嘛?”

“姐姐,你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他的事情我也全都知道!”阿紫得意的笑着看着她,又看着一边神情木然的皇帝。“你想都别想!”

“是吗?我还以为你那个背后的人会珍惜你,别再让你冒险,但是很显然,他并不看重你。”她垂下了眼,在那一瞬间她决定无论后面有什么后果,她都必须这么做,这是她第一次动了杀心。

“不要说笑了,他是我最重要的人,为了他我是不会退缩的!”阿紫难得有了一种认真到绝望的表情,她觉得那是因为阿紫知道自己和那个人,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是怎么样的关系。不然不会绝望。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离你最远的永远是最美的。

“你真可怜!”她笑着看向表情坚定的阿紫,她甚至有一刹那觉得自己看见了自己:“最后一句,你放弃吗?”

“不放弃,为了他的愿望我绝对不放弃!”

“是啊,是啊,逼迫你的我也真是笨啊,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得不动手了!”

她瞬间低头,右手食指一扣后一弹,那湛蓝的剑身在虚空中凝聚,她提剑轻轻一挥在空中盛开了无数的莲花,那花在瞬间就将对面的阿紫包围,那银亮的莲花朵朵闪着刺目的光芒,阿紫立即就能感觉自己全身都犹若针扎。

阿紫脸惨叫都来不及就被那盛开的空中的莲花逼迫到了无路可退。

阿紫知道这是拟物化形的最高境界,能做到这种由无到有的人修为已经很高了,不是她这种只修炼了五百年的妖能应付的。

况且阿紫知道眼前的人呢所用的是佛宗的梵音,她抵抗不了。

竹醉这一次也是下了狠手,她在自己心中也有着自己的恐惧,她不知道阿紫身后的人,她也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有什么目的,可是她总是能感觉到自己心中有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快逃,快逃!她也知道自己只是将这种恐惧发泄在了阿紫身上。

看着阿紫身上的人形已经开始不保,她闭眼狠下心变动自己手中的结印,向着阿紫扣了下去。

“玄瞳!”

玄瞳?她听见阿紫在变回原形的那一刻叫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阿紫的原形也是一只狐狸,只是那只狐狸的毛色米白,不似她的洁白无暇。她看着阿紫卷缩着身体不停地打颤,她原本已经建立起来的决心一瞬间动摇了。手中的剑有了片刻停顿,之后她还是刺了下去。

但是剑尖却怎么也无法递到阿紫的身边,她才发现危险靠近了。

身边的莲花瞬间凋谢,她所在的须弥界扭曲变形,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打算离开这个自己开辟的空间,但是已经晚了,她能感觉有另外一个空间正在吞噬自己的这个空间。

四周的压力渐渐逼近,她用尽全力为自己撑开的保护已经开始破碎,嘴角的血滴落到了无尽空间的深处。更让她胆寒的是,胸口那道伤痕开始迸裂,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看那个伤口了。

十年前,你没有杀掉我,十年后的今天,我还是要死在你的剑伤下!

手中的剑已经被逼回了她的体内,她只能被动地在这个被压紧的空内寻找容身之地。

梓莲!

她心中叫着他的名字,她能体会到阿紫在哪个时候叫出的那个人一定也是自己最想念的人,那么此刻那个人是否也能感觉到自己再叫他呢?大概不能吧?

凄凉的笑在她的唇边扬起,就像春风里那飘荡无依无靠的柳絮。

身体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防护,那莲花座也由于自己失去了先机不能使用,现在只有等待死亡或者奇迹了吧?她闭上了眼,就如十年前那样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血液慢慢消失。

“竹醉!”

她听见了有人叫她的声音,也在那一刻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陡然轻松了,接着他出现了,那个白衣胜雪的仙灵:梓莲!

她想开口叫他,但是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能看着他然后眼角留下了一滴泪水。

“你总是这样!”

他说完也不再管究竟是谁在背后伤了她,因为他怕她现在这个样子下去会死掉。他抱着怀中孱弱的人,轻易就摆脱了那个空间,消失在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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