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也比那厅里好不了多少，连床上的被子枕头都已经皱皱巴巴的在墙角待着，棉絮还一丝丝露在被面之外。更不用提桌子椅子茶壶茶杯之类，歪的歪斜的斜，地上到处是残渣碎片。
当然，还是有把椅子是直立在地面上的，连程素正坐在上面。只是她背朝着门，看不到神情，不过她肩膀不停地一耸一耸，像是在抽泣。
阮阮看到这幅情形，刚才的一点好心情顿时无影无踪，心里满是酸涩。拍拍连程素肩膀，想要说些安慰的话，不料连程素却被惊得跳起，叫道：“谁！”
好在她嗓子已经哭哑，这句叫声并不大。
眼前的连程素眼睛红肿，满脸是泪，早已不复平时的娇俏模样，让阮阮看了更是难过。
“是我啊，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阮阮低声说道。
“还能怎么样。苻铁块今天好像来闹过了，我爹一气之下，说是要让皇上把进宫日期提前，最好就这几天，省得夜长梦多让有些人再生事端。”连程素压低声音说着，眼泪又不由自主流了下来，“皇上我只把他当成姐夫而已，阮阮，我不想嫁给他啊！”
阮阮定定看着连程素，问道：“我带你离开这里，如何？你跟我回君子山好了，我师傅人很好的。”
连程素怔愣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不行的，我走了，我爹娘他们怎么办。皇上怪罪下来，不只是他们，我姐姐，府里的下人，大家命都保不住的。”
“那怎么办？你就这么着嫁给皇帝吗？”
连程素想了想，问道：“阮阮，你帮我个忙如何？”
“好啊，需要帮什么忙，你只管说！”
连程素在屋里找了半天，拿起了笔墨和砚台，又从地上翻了半天，找出了一张比较完整的纸片，沉思片刻，才提笔书写。写完后又看了看，确认无误，墨迹也已干透，便折了起来，递给阮阮。
“这封信，你帮带给风公子。如果......如果他看了信后，愿带我走，我就不顾什么其他的，跟他离开！如果......如果他看了信后不愿意的话，那就罢了，那就罢了。”连程素说完，泪又流了下来。
阮阮拼命忍住眼中的酸涩，将信收好。怕外面的人察觉有异，匆匆安慰了连程素几句，溜了出来。她并未回偏院，而是凑着夜色急急掠去国师府。
既然素素和皇帝见面，是焉逢帮忙的，那么，她进宫肯定也和他有莫大的关系！
卧房之中亮着灯。阮阮这次也是未打招呼，直直闯入。
屋内的清美男子正在低首看着桌面，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听到有人进来，抬首看向门口，清澈的眼中水光潋滟。
“阮阮，你来了？”
“素素入宫嫁给皇帝的事，是不是你促成的？”
“什么？”焉逢忽地站起身来，“连二小姐要入宫了？”
“哼，看你的样子，好像还不知道似的。”
他蹙眉，“我确实不知。”
“不知？不知你昨天怎么会在连府出现？肯定是和连大人商量素素进宫的事情！”
“没有。他请我去也只是说谢谢上次我帮他让皇上有机会碰到连二小姐而已。”
“那你干嘛帮他？”
焉逢沉默，半晌，说道：“日后你自会知晓。”
阮阮轻哼一声，“日后？日后我或许就不在这里了？”
“你要去哪里？”
“无忧城！我就是为了去那里，才下山来的？”
不料他却是一惊，“你为什么想去无忧城？”
她撇嘴，“日后你自会知道。”
说完转身就走。迈出门口之前停住，回首看了眼，对上一双略带落寞的眼神，没来由地慌了下，赶忙离开。
看他的样子，不像说谎。难道这次真的不关他的事？那要不要去道歉呢？
可是，就算不是他做的，他也是把素素往火坑里推的罪魁祸首啊！
不会的，他不帮连大人，连大人或许也会找别人帮忙，让素素进宫不是吗。素素的姐姐，都已经进了宫。
那么，回去找他，问个清楚？
阮阮一路纠结着要不要回去，却发现，已经回到了偏院。
有三个人正同坐在院中对饮，桌上还摆着几样下酒小菜。
风无涯闲闲地吃菜饮酒，苏落枕和苻奕凡却闷闷地只知喝酒，三人都不言语。
看到阮阮回来，风无涯指指房间，示意她悄悄回屋。她正蹑手蹑脚走着，却听到苻奕凡一声悲叹。
“仙人多好啊，逍遥自在，还不用为情所困。仙人好啊。”他说着，抱着酒坛便是一大口。
“这句好。情字最苦。”苏落枕举起酒壶，和他的酒坛子稍碰，一饮而尽。
风无涯给他又打开了一瓶，然后把自己的酒杯也斟满。
苏落枕问道：“苻将军乃国之栋梁，怎么还为情字所困？想娶谁还不很容易么。”
“国之栋梁？我一个小小将军，又怎能称得上是栋梁？如今她已是皇上的人，这下我连非分之想，都没有了。”苻奕凡语带哽咽，连灌几大口酒。
提到素素，阮阮忽然想到袖中之物，慌忙走到风无涯跟前，把那封信递了过去。他展开借着月光和院中烛光扫了几眼，便折起收入怀中。
见他看了信后仍面色如常，她禁不住偷偷问道：“你听说连程素要进宫了吧？”
“自然是听到了，还听说今日的连府因为这事，很热闹呢。”他轻笑着，只手拿杯饮了口酒。
“那你有什么感觉？”
“当然是恭喜她啊。不然你以为呢？”
阮阮本想问他对连程素的心思，但看他一脸坦然，便已知答案，硬生生把话吞进肚里。
这边苏落枕问苻奕凡道：“苻将军刚毅正直，中意于连二小姐，却为何迟迟未将亲事订下？”
苻奕凡苦笑，“本朝一直是重文轻武。比如这次班师回朝，我们这些将士浴血奋战保卫疆土，结果回京之时，别说皇上了，连个文官来接迎的都没有。在他们文官的眼里，我们不过是群莽夫而已。当初他和我家结亲，是因为家父在世时对他多有帮助。现在家父已经过世多年，他好不容易把大女儿和我的婚事给解除，又怎肯把二女儿嫁给我。”
他说的，自然是连大人。
“也不是绝对的，终有一日，他们会认识到将士对国家的重要吧。”
“哈哈......看得起将士？除非改朝换代，才能改变现在的状况吧。”苻奕凡仰天长笑，语气里满是无奈和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