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脱一脸厌恶的看着堂下五花大绑的几个蒙古军官,虽然他三令五申全军不得晚于五月底赶到高邮,但是已经完全腐化的元军又怎么可能令行禁止呢。
“拉出去斩了。”脱脱一声令下,几个一旁听用的武士当下两个服侍一个,就把一干人犯往大帐外面拖去。
“师相①饶命,犯官也是蔑里乞氏的族人,看在!”嘶心裂肺的求饶声,随着一抹雪亮的刀光戛然而止了。
帐里帐外的各族将领也一个个严正了态度,更加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脱脱,丢了自己的小命。
“师相,撒马台可是万岁爷钦赐的拔都,师相就这么斩了,怕是?”河南行省左丞相太不花的才说了一半,就被脱脱恶狠狠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一个区区的拔都就要本相将令作废,难道本相是被免职了吗?”阴冷的话语,顿时吓得原本是坐着的太不花连滚带爬的跪倒在脱脱的面前。
“不是本相多虑,也不是本相不体恤众将,本相有言在先,本相落不得好,你们一个个也别安生了。”脱脱看也不看这位从一品大员的丑态,却自顾自的旧话重提。
“好了,该来的都来了,再不来的,也不用再来了。”脱脱皮笑肉不笑的扫视着帐中的诸人,“我大元军号称百万,实数也有四、五十万,国朝的精华俱在此地,你们倒是说说,准备几天拿下高邮呢?”
“十天?一个月?”帐中的贵人们一个个面面相觑,没有人敢挺身而出,回答脱脱的问题。“这还是当年纵横八荒的大元铁骑吗?”脱脱猛得一掌拍在了大案上,啪的一声巨响,顿时帐中人浑身具是一颤。
“太不花大人,起来吧,装死狗给谁看呢?”然而预期到来的风暴却没有刮起来。“本相给你十万人马,一个月拿不下高邮的水门和西门,你就自己回大都听参吧。”
“是,多谢师相开恩。”喜出望外的太不花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过于谄媚,过于狗腿了,事实上帐中诸人也没有一个觉得他做的过分的。
要知道虽然太不花和脱脱几乎是平级的,但是品阶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权势,相反有人还暗暗点头夸暂这位行省丞相是能屈能伸呢。
“下官一定第一个攻入高邮,以张逆的首级报效师相的不杀之恩。”
“好,这句话本相记住了,你好自为之吧。”脱脱点点头,抽出一根令牌掷于太不花的脚下,太不花屁颠屁颠的捡了起来,仿佛捞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的攥在了手里。
“月阔察儿听令。”脱脱又丢下一个令牌,这次轮到正二品的淮南行省中书平章政事出列向脱脱俯拜了。
“本相也给你十万人马,南门就交给你了。”
“下官定然不负相爷重托。”
“答失八都鲁,东北两面就交给你了,逾期当唯你是问。”脱脱继续命令着。“友恒兄,这各路的辎重就烦劳你了。”
“尊令。”被脱脱优遇的是时任荣禄大夫,集贤大学士,工部尚书、前总治河防使的贾鲁②,虽然由于他治理黄河引出了惊天动地的红巾大起义,但是身负脱脱厚望的他还是于去年的十一月完成了黄陵岗大截流工程以及南流合淮入海的黄河改道工程,现在他更是负担起全军的粮秣调集,是脱脱亲信中的亲信。
脱脱最后保留了近二十万的预备队,不是他不愿意再投入成本,而是这些兵将是他最后应变的底牌,他自然不愿意一股脑的都投了进去。
不过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放下话来。“本相还是那句话,逾期不克,就从百户杀起,杀了百户杀千户,杀了千户杀万户,万户杀完了就杀你们,任谁也别想逃不掉的!”
“画蛇添足,枢密院最后劫掠沿海就是画蛇添足。”以王楠熙这副病恹恹的身体,这一届做完肯定是要下的,但是即便是到了这最后的任期他还是恪尽职守,以国库守财奴自居。“三十万人要花多少安置费用,枢密院抢来的那些破铜烂铁又能值当多少。”
“睿臻兄,莫气坏了身子。”何怡卿起身拍了拍王尚书的手。“现在政事堂的压力很大,普通功民不懂,那些议郎们又别有用心,所以不单单是户部难啊。”
“知远兄,反正你我都是要下的人了,老实说吧,你想再压枢密院几年,户部这我还是有点人脉的,多了没把握,一届总是有把握的。”王楠熙也知道何某人请他过府是有说法的,不过没有付出是不会有收获的,那么底牌已经亮出来了,就看对方怎么还价了。
“睿臻兄有心了。”何怡卿从书架上的抽屉里,抽出一份东西。“有劳睿臻兄帮忙看看,这里面那个人可以接任户部的。”
“哦?”王楠熙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份名单,上面圈圈点点的做了不少记号,户部的、礼部的、刑部的、工部的,几乎是一网打尽啊。
“刘爽刘云溪?”王尚书将名单放在几上,陷入了深深的考虑当中,而何怡卿却自顾自的吃着茶,一点也没有催促的意思。
“以我之见,刘云溪接任户部原本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知远兄应该亲自跟他说。”其实这句话一出来,刘爽已经半个尚书的位置坐好了,只不过施恩于下的是谁才是王尚书的问题。
“你我都要下的人了,谁去谈不都一样嘛。”何某人摇摇头。“我看还是让敬三兄去和他谈谈吧,毕竟他们要一起搭班子,睿臻兄以为呢?”
谢明礼谢敬三,儋州功民,共和八年生人,六十三岁。共和二十五年入仕,历任县吏、主簿、知县、礼部主事、中书、工部员外郎,双岛路第一任安抚使兼营田大使,礼部郎中,奉天府同知,阚州知州,知制诰,礼部侍郎,鸿胪寺少卿,宗人府左宗正,太常寺正卿,刑部尚书。
共和六十三年因父亡守制,共和六十七年复任礼部尚书,未满一年,又因母亡守制三年,共和七十年再次复出,再任太常寺正卿。
王楠熙脑子里一片清明,谢敬三的生平履历一一掠过,想来,这个谢明礼就是何怡卿他们推出的后手了,从履历上还真看不出什么,但是王尚书知道谢某人和何相公一样都是属于没有进入过所谓大国师门下的行在大学堂的,
甚至这位谢大人连当年改制后的小学堂、中学堂也没进过,可谓是积年苦吏的代表人物,向来是反对所谓大国师遗命的既定国策的,何怡卿他们推这个人上来,用意不可谓不明显了。
不过户部向来是持中庸态度的,让后继者就这么贴上去是不是有些不合适了?王尚书瞻前顾后着。算了,还是让刘云溪自己考虑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各人的前程是自己把握的,别人操碎了心也改变不了什么。
“也罢。”王楠熙终于想定了。“我和云溪打个招呼吧,这件事就让他自己决断吧,我们都是老家伙了,不要挡着别人的道了。”
“也好,”何怡卿点点头。“睿臻兄喝茶,这可是极品的大红袍,鞑子皇帝都喝不上的好东西,可不能浪费了。”
“来,让相公听听,咱们的孩儿是不是踢他娘亲了。”方明终于结束了为期两个月的补训,急冲冲回到家里,看到已经显怀了的两女立马就兴奋起来。
“相公,别。”方谢氏和方刘氏还没说完,就被方明抓到近前,一只已经贴上了她们的肚子。“别,难受。”也不知道是哪里难受,一贴近方明那充满男子汉气息的身子,两女就是心慌脚软。
“阿谢这个肯定是男孩,调皮的很,才这会已经踢了他老爹三脚了。”方明可不知道已经把两妾撩拨的****勃发,他还沉静在即将为人父母的喜悦上。“蓉儿这边的是,女孩,文文静静的,一动也不动。”
“相公,去让蕊奴陪你吧。”好半天方谢氏才从迷乱中清醒过来,看着自己的男人,她的眼泪几乎要流了出来,是的,当初方蓉的哥哥也是这样簇拥着自己,造化弄人啊。
“哎,难道不想让相公相陪你们。”方明似乎不愿意和两妾分离一般,一口回绝了方谢氏的提议。
“相公说笑了,我和蓉儿都身子沉,陪不了相公,”方谢氏幽幽的一眼,差一点让方明再度狂乱。“还是让蕊奴来吧,再说了以后大房进门了,我们做小的也要守规矩的,何不从现在做起呢。”
“哼。”不说还好,一说顿时激起了方明的脾气。“什么大小,什么正室,妾室的,进了我方家门,都要按我的规矩来,先来后到,她要使小性子,我休了她。”
“相公。”两女感动着,但是却只能置之一笑。
“别以为相公在骗你们呢,我说到做到。”方明站起身来赌咒发誓着。“在我的心目里,你们比赵家姐妹要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注:
①:脱脱平定徐州后因功授太师,并依旧兼任中书省右丞相,故称为师相。
②:正史中贾鲁应该在这一年的五月猝死。贾鲁是个有争议的人物,当时有首打油诗是这么写的:相公造假钞,舍人做强盗,贾鲁要开河,惹得天下闹。但是贾鲁又是中国有名的水利专家,清代水利专家靳辅对贾鲁所创的用石船大堤堵塞决河的方法,非常赞赏:“贾鲁巧慧绝伦,奏历神速,前古所未有”。人们为了纪念他,山东、河南有两条河均名贾鲁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