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第三宋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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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纵虎

“这真是个好消息啊,”虽然高邮之战的消息早在十天前就传到了岱洲,但是新的发展还是让何怡卿再一次开怀大笑。“诸君,就在咱们这届政事堂行将结束之际,鞑子迫不及待的给咱们送来临别赠礼了。”

“是啊,脱脱一死,鞑虏自此再无擎天良臣了,还是大国师说得对,堡垒自古都是从内部攻破的。”王延森口气里充满了落寞,显然在这换届时刻,他已经得到了和何某人携手下台的消息。“只可惜光复的大业,不是在我辈手上达成,真是遗憾终生呢。”

“参政何言遗憾,再怎么我辈总能看到功成的那一日,再说了任何人都抹杀不掉我等同仁的功绩,”何怡卿颇有感触的回应着王福森的牢骚。“想想前贤先烈,没有看到神州廓清,他们才是遗憾呢。”

“致远兄、福森兄,都是马上退的人了,栝噪这些也无用了。”户部王尚书这次也要下了,自然他也有资格和两位前相公并列。“去和国是会的前辈们还有新一届的政事堂打个招呼吧,恋栈不去,可不是吾辈的风骨啊。”

何怡卿看了看王参政,从面相上看徒然衰老了不少的王某人静思了一会,突然莞尔一笑,事情还没有完呢,国是会,不错,也是个斗争的好地方。想通了的王延森,深深的吸了口气,“也好,我等同去吧。”

共和七十三年十一月底,新的一届内阁经由国是会推荐、功民会选举正式产生,何怡卿举荐的接班人谢明礼顺利的成为新一任政事堂的执政。

与此同日,前平章政事、前参政知事、前尚书等历代大员及部分国是会贤达共计四十余人经功民会核准被监国代天分茅授爵,赐予开国子以下各爵,正式成为大宋朝南狩后的第一批贵族。

“逝者如斯,转眼又是一年夏了。”行在奉天府位于南回归线附近,自感觉不到太多的四季变迁,不过对于方明来说,至多还有半年,他的就会从武学中肄业了,而他所千方百计不愿想起的婚姻也将进入倒计时。

“之侑,是在做什么词牌呢。”王平刚走进教室就听到了这句无病呻吟,所以故意打趣着。“怎么刚回来学堂这么快就思凡呢。”

“思凡?”方明苦笑着,还思春呢,这个大班长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有安兄钻营回来了?这次总该有确凿的消息了吧,准备分发到哪个有油水的位子啊。”

“你呀,你呀。”王平摇摇头,方明这个钻营用得恶毒,显然是反击自己那句思凡的。“不和你打嘴仗了,这次休假我专门拜访了几位师范,兵部里我也寻了几条门路,总的来说情况不是一般的好。”

“哦,大班长那快说说吧。”听到王平的话,教室里的其他人也围了过来,虽然还有大半年才肄业,不过早一日得知自己的去向,不正好安心学习吗。

“几位师范都说了,依着往年的惯例,每年的前二十名按一律分发枢密院,二十一名至五十名抽调兵部公干一年。”虽然兵部是文官主政,但是和枢密院联系以及职方司的活计都需要武官来干。“五十名以后则随机抽调,发各部队充实力量。”

“至于兵部那边的说法是,发往部里的有机会成为侍郎乃至尚书大人的武阶副官,”这可是开拓自己眼界,结识权贵的好机会,顿时有几人就开始窃窃私语了。

“不但如此,职方司也会从部里招人,”王平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管听者怎么自我考虑,这些搞军事情报的晋升的速度也很比较快的。

当然最好的还是前二十名选进枢密院的,一进院里就是先升一阶,接下来老老实实做做听差跑腿,想办法和几个大、小军头搭搭关系,至少要认认脸吧。

再熬上一两年资历,若是能做出一两个规划的那更是锦上添花了,这样到放出来时候又可以不论年资立马再升一阶,简直是一日千里的晋升速度。

“现在想这个是不是太早了。”别人激动的面红耳赤的时候,方明却无动于衷,“再说了,去哪里凭的是真本事,没有在四、五百人当中出类拔萃的能耐,师范们也不可能徇私舞弊的。”

这话听着生硬,当下就有人不满意了,“方之侑,你也别装圣人了。”难听的话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你老兄财色兼收,人生得意,自是无所谓的,可弟兄们同人不同命,就着紧眼前这点前程怎么招你了。”

“好了,莫说无用的。”看着逐渐变色的方明的脸,王平拿出来班长的魄力,果断的扼杀了一场可能的冲突。“就算不去部里、院里,这前程也是指日可待的。难不成大家伙,这武备大学堂就白读了不成。”

“说得也是。”既然大班长都出面了,自然有其他人跟风调和。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方明和王平也都没说错,凡是武备大学堂出去的升迁是早晚的事,当然有实力的速度会更快一些,刚才不过有人一时心切才出言不逊,这时候反应过来,不由得都有些悻悻的。

“自家同学闹什么意气。”这时候就看出王平的手腕了,他又搓又揉,这才把小小的矛盾化为了乌有。“散了,散了吧。”

看着回到各自位子上的同年们,王有安叹了口气,“之侑啊,你也别怪他们小心眼,”其实王平也妒忌方明的好运,但是对他来说,前程更重要,笼络四方助力也是一样。“你也要管管自己的大嘴巴,这可对你以后不利啊。”

“有安兄,多谢了。”方明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没有听进去,王有安见状摇摇头,也就不再多劝了。

“全体起立。”正在此时,执星官一声高喝,顿时所有人迅速归位,昂首挺胸的站了起来。“长官好。”

“稍息,今天上课的内容是大国师注《孙武子》,”教授扫了扫在场的人,满意的点点头。“为将者不管位阶高低,差遣如何都必须拥有战略的眼光,否则一辈子也就最多只能在营厢官上蹉跎了......”

所有的生员都双手背后笔直的站着,课堂上不许坐,也不许笔记,椅子、簿记一切的一切只能是课后放松时才可以使用的,学习也是一场战争,一切都考验着军人们的意志力、注意力。

这也就是武备大学堂初创时就立下的宗旨:真正的军人是不需要分心的,一旦分心了也就不是纯粹的军人了。

当然,凡是做到二、三品这个不上不下阶级的也都已经不能再算是纯粹的军人了,毕竟大权在握、独当一面的他们更多的是要和形形色色的势力打交道的。

“诸位大人,这次功民会授爵居然一个武官也没有,”在离着方明上课的地方不远的一间作战室里,现在可谓是将星云集,国朝拥有正三品右武大夫以上军阶的共有四十二人,这个房间里就坐足半数以上。

虽然他们都是以修订反攻故土方略为名光明正大的走进这间房间的,但是从现在发言者的义愤填膺来看,这分明是一场挂羊头卖狗肉的控诉会和对策分析会。

“这堂堂的一府四十一州二十三路,一砖一瓦无一不是我军先烈浴血奋战的结果,现而今却被无耻的文官们窃取了胜利的果实,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发言的陈枢密使同知虽然言辞激烈,但还小心翼翼的控制火力,尽量不涉及另外两个当事者,国是会和功民会。

“那陈长官的意思要怎么做呢?”一个水军服饰的亲卫大夫死死的盯着发言者。“难不成点起了兵马来一场兵谏不成。”口气之冲,让周遭的人为之侧目。

“阚大人何必激动,下官绝没有作乱的意思。”大宋南狩之后,大国师一方面全力提高武人的待遇,另一方面也采用制度化、荣誉化等诸多手段来抑制可能的武人作乱。

所以,在座的都明白一个道理,时代不同了,即便是武将也要学会文斗。“下官的意思很简单,必须让议政会提出考虑到我辈武人前途的合理的授爵律令。”陈拱卫大夫当仁不让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对,至少要联络亲近我等的功民会议郎一同发动起来。”另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左武大夫也鼎力支持。“文官以仕途授爵,商贾以财富授爵,我辈自当以武功授爵,断断不可让国家名器落入一党之手。”

“同意。”言简意赅是武人的特征,在场的又有超过半数以上支持合法的议会斗争。

“你们以为议郎吆喝几声,就能让政事堂心惊胆战吗?”合作派则不是这样认为的。“乔枢密使的前车之鉴,不可不察啊。还是请国是会出面沟通吧。”

“以某家看来,现在的朝廷已经被反大国师遗言的那一派掌控了,”还有少数人是怀疑派。“应该把目光投向那些行在大学堂出来的新一辈。”

“至为可笑,文官们丢出几块骨头就一个个狂吠不已,”激进派也不赞同。“五等授爵本身就是乱命,议政会也早就被文官集团掌控了,一个个还是有守家犬的潜质啊。”

“我看,还是和议郎合作倒阁吧,大国师以前也没说首揆必须是从文官中选拔的。”直接行动派如是建议着,整个会场你方唱罢我登场,显然没有一个真正的权威可以压得住。

“秦枢密使的意见呢。”终于众人的目光投向了现任的最高长官。

“鞑虏未灭,不可自乱阵脚。”秦伯谙这个中卫大夫生就的相貌堂堂,也许这就是他最终能担任枢密使的根本原因吧,以貌取人至今还是国朝一大弊呢。“大国师早年也说过,一旦回师神州,破国灭邦是简单之极的,人心怎么扭转,腐儒陈见怎么纠正。政事堂到时候必定还是要仰仗我被武人的。”

秦伯谙端起茶碗轻轻的吹了一口,却没有品茗就直接放了下来。“只要你们不破了底线,我秦老子就撑你们和政事堂再闹翻了也无所谓。”

“但关键是我辈要心齐,所有的上下官兵也要心齐,只要不被分化,那么今天欠我等的,来日一定叫他们加倍还给咱们。”曾经出现在方明推演评定会上的汪副枢密使汪亲卫大夫则着重的补充了一句。

“我等紧遵两位大人的将令。”

“观涛兄,你我是不是做错了,”看着人去楼空的室内,汪副枢密使深深的叹了口气。“军人干政,你我将这只猛虎放出来,可是纵虎容易缚虎难啊。”

“是啊,金汤兄,事已至此又何必瞻前顾后呢,这都是别人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