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南狩之后的各部均设管部正二品尚书一人、正三品侍郎一人,其下是分管各司的正四品郎中。同样各司除了设郎中一人外,还有帮办的正五品员外郎一人。至于司的下面则根据需要分设了掌管实际业务的房,每房有正六品主事一人,正七品中书一人,其下还有正八品的书办、正九品的抄手若干。
兵部除了上述人员以外,各司还拥有调拨襄赞的武官三十二名,其中大夫两名,郎官三十余名。而方明所在的驾部司检校房,一共有三名同期的武备生,这样就可以轮流担任外出的公差了。
“之侑,这次又要你跟我下去了。”过康之瞅了瞅站在大堂中的方明,小伙子精神抖擞,丝毫没有上次上书被驳回的颓废劲,这让过主事颇为满意。“这次要时间怕是要长些,回去交代一下吧,差不多要两个月。”
“是。”虽然方明也算不得新婚莞尔了,但是一走这么长,家中肯定是要安置的,再加上五十三期小团体的事务,自己在还无所谓,离开那么长总不见得让女眷来招待他们吧,还得替他们寻个临时的地方,林林总总怕是有得忙了。“大人准备什么时候走。”
“后天。”过主事看了看日程,定了个时间,“这次要去凌牙门,看看咱们上面一直鼓吹的仆佣兵。”
“哦,已经成军了嘛。”方明颇有些诧异。
“不知从北俱芦洲哪里找来了一百多号叫花子,也好意思说成军了。”过平不以为然的嘲讽着。“这次隔壁的吕主事也要去,我倒要看看他的制军房怎么解释这群废物。”
过某人的嘴也挺臭的,怪不得人缘不好,到现在四十岁了还在正六品的阶级上磨堪呢,方明暗暗揣摩着,当下就应声退了下去,他还要去安抚自己那帮瞬骨****的小妖精呢,才没空和过某人一起诋毁他人。
现在按照北俱芦洲的历法应该是主的生年一三五五年,这个时代的北俱芦洲国力最强的不是深陷百年战争的英吉利和法兰西,不是七大选侯当家政治上四分五裂的德意志兰,也不是还没有光复运动的葡萄牙、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更不是第四次十字军东征之后孱弱无比的拜占庭,作为维京人后代的丹麦人的目标仅仅局限在斯堪的纳维亚,罗斯民族国家尚在联合当中,意大利不过是个地理名词,巴尔干还没有完全成为奥斯曼人的狩猎场,只有雄踞中部大平原的波兰才是这个时代的最强者。
不过这个最强者也有自己的小麻烦,一方面马扎尔人在南面受到哈布斯堡家族的挑唆变得蠢蠢欲动,另一方面北面耶路撒冷的圣玛丽医院骑士团①对普鲁士马克的侵略性开拓也让波兰的王公们感到心烦意乱。
于是为了牵制骑士团,波兰人出手帮助汉撒同盟用高举城市自治的大旗对抗骑士团国家,并构成了颠覆性的威胁。而作为回应,骑士团也派出强盗骑士骚扰城市,双方争夺的结果就是大量没钱赎身的乡下骑士被作为战利品贩卖到异国他乡。
兰登托平也是被北海商人们出卖的德意志兰骑士之一,多次辗转之后这才来到了东方,但是自命出身高贵的他显然是不屑和眼前这帮农夫、杂兵为伍的。
“立正。”通译大叫一声,显然又有一位宋帝国的大人物来看这群化外之人的耍猴了。
“这就是所谓的法兰克大剑兵了?”看着歪歪扭扭的这帮锤子们和拿着武器时那副不专业的样子,方明和两位主事都皱起了眉头。“简直比各路的厢军还要差,不会搞错吧。”
“样子是不错,的确是极西的色目人,”这还有假吗,面白眉深、金发蓝眼,一看就不是暴元口中那些普通的色目人,但是这也太强差人意了吧,就连制军房的吕主事也大吃一惊。“不会是那帮身毒混蛋敷衍咱们吧,他们想找死啊。”
“我抗议,”突然一个高亢的声音响了起来,节奏极快,吐字又生硬,不仔细根本猜不出是在说什么。“我抗议,我是一个贵族,不能和这些下等人待在一起。”方明等抬眼观去,只见一个瘦弱的男人冲出了队伍,却被卫兵拦住了去路。
“通译,他在说什么?”过平来了兴趣,不过可惜,这个通译最多能胡诌上几句希腊语,拉丁文可能听懂几个词汇,还远远不能领会夹杂着古普鲁士土语的立陶宛语。
“他在说他是一名立陶宛贵族。”通译不懂,但是兰登托平听得懂,虽然他只是家中的次子,长兄无力也没有意愿赎买自己,所以被当成奴隶一路贩卖到了东方,不过还算有语言天赋的他,每一次都能将当地的习惯语学个一知半解,这不,他抓住机会用刚刚学会的南身毒的朱罗国语磕磕巴巴的讲述着。“其实我也是一名德意志兰的骑士,我和他一致要求,将我们和这些农奴们分开安置。”
“贵族?农奴?”虽然大宋一贯坚持华夷之辨,但是时刻准备展示武威的国朝军人或多或少还是掌握了几门外语的,这也是大国师当年的要求,怎么才算知己知彼,了解对方的语言也是一种手段。
方明一面狐疑的将这段话翻译给在场的几位主事听,一面质疑着。“我们又怎么知道你们不在撒谎,你们有什么凭证嘛?”
“他会写字,会抄正教经书。”两个芦洲贵族的交流了一会,那个瘦弱的才通过兰登托平向在场的大宋官吏们如此述说着。“至于我,”托平想了想。“若是可以给我纸笔,我可以画出我家族的章纹。”
“会写字、会画画就是贵族了?”方明的翻译让两位主事目瞪口呆,然而看着两个蛮夷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过主事不由得耻笑着。“蛮夷就是蛮夷,怪不得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原来不过是野人吧了。”
“你问问他,当初为什么不说。”吕主事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不禁有些迁怒,当初是哪个家伙提出来要这些野人出来撑场面的,现在弄得骑虎难下。
“他说,当初他说了,但是没人听得懂,还抽了一顿鞭子。”方明按实翻译着,但是他估计,这帮家伙是看到不断有国朝的大官来看他们,这才生出了几分在奴隶贩子手里没有的勇气。
“之侑,你再问问,他们中间还有多少和他们一样的,其他的家伙是些什么人。”吕主事手下带来的武官偏偏不懂身毒朱罗语,所以也只好舔着脸借将了。
“这一百五十多人当中一共只有两名骑士,一名骑士扈从,五名骑兵,三个重装步兵,三个轻步兵,其他的都是各地掠来的奴隶。”眼见得有了希望,兰登托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共只有十四个当过兵的。”怪不得眼前的芦洲人像乱哄哄的大杂烩呢,不过这样也让吕主事傻了眼。
“康之兄,能不能借一步说话。”这件事麻烦了,色目仆佣兵是上达天听的事,现在这样办砸了,不但吕主事,就连在上面的郎中、员外郎、甚至侍郎、尚书得讨不到好,这怎么不让某人心急如焚呢。
“寄苍兄怎么说。”过平会意的斥退众人,虽然他也乐得看这个笑话,但是兹事体大,他也想听听制军房怎么平息这件事。
“能不能把方之侑调给我。”吕主事的话看似离题千里,但是绝非心血来潮。“这小子听得懂蛮夷的话,估计也能将其整训出来,兄弟有意让他来统领这两都人,否则真的不好向上面交代啊。”
“不行,”过主事当然拒绝着。“会朱罗话的军中多了去了,你不会随便在下面调一个,干嘛非要小方。”说到这,过主事神神秘秘的贴在吕某人的耳边。
“小方是有大来历的,部里几个大佬都很关照,再说了,前次去神勇军,沈副都虞侯指名要我到时候将小方放到他军里,老兄这么做岂不是要我为难。”
“我知道,所以才要调方之侑。”吕主事这才把自己的想法吐实。“咱们不是不能让枢密院看笑话吗,从下面调我不放心,既然小方和上面关系好,自然是不会多嘴的。”
吕主事的想法也有道理,但也不是没有替方明想过。“再说了,方之侑现在放下去最多不过一个副指挥使就顶天了,若是他能在一两年里把这两个都给带出来的话,我以制军房的名义保荐他变更军制有功,再和武选那帮家伙打打招呼,不说就此飞黄腾达,至少指日高升就在眼前,这个人情不薄吧。”
“那也要人家自己愿意啊。”过主事吞吞吐吐的。“小方刚刚新婚,你就让人下去练兵,会不会?”
“这样吧,你给方之侑打招呼,我把这帮夷人移到靠近岱洲的外海小岛,”吕主事也算煞费苦心。“再给他派一条讯船,还是一旬一假,耽误不了他们夫妻,这总行了吧。”
“那我这边可就缺人了。”过康之还想讨价还价。
“这样,我把我房里的给你一个。”吕主事也是发急了。“说好了,不许再勒索了。”
“不行,至少月满楼一顿酒。”
“好了,好了,依你这个老杀才。”
方明不知道,自己就这么被人卖了,但是这说不定也是个机会,此次海阔天空了呢,当然这最终的结果也只有天知道了。
注:
①:即条顿骑士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