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沉沦
“少扬,把那边的花生酱拿给我。”冷紫珊清幽淡雅的嗓音在这一刻听来竟让人恍若置身梦中,冷少扬稍显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眼前修长纤弱的背影慢慢清晰,适才回忆的阴霾太过猖獗,湿润的眼角似乎瞬间就会撕下他刻意伪装的开朗面具。
他低着头不敢抬手拂去眼角的潮湿,生怕姐姐一个回头便发现了他脆弱的端倪,他快步走至一旁的储物柜里拿出姐姐所说的花生酱递给她。
8岁那年,只比他大六岁的姐姐为了保护他差点被人打死,幸亏当时关溯源父子及时相救才幸免于难,从那时起他便在心底里暗下决心,绝不能再这样懦弱的躲在姐姐的庇护下过日子,他必须要强大!要用自己的力量好好保护姐姐!所以他发誓,从今以后,他的世界将再也没有眼泪的生存之地,可今天不知为何,看到了姐姐那故作坚强的神情,他就心疼的想哭。
可这边的冷紫珊丝毫没有察觉到弟弟的不对劲,她忙着将已被煎成金黄色的鸡蛋自热锅内取出盛入白色餐盘内,盘中那圈金边恰巧将冒着热油嗞嗞作响的蛋清衬托得犹如池边一株睡莲般赏心悦目,随着一股诱人的香味连同嗞嗞作响的热油窜进单调的空气中时,冷少扬的双眼再度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他伸长手臂一把将姐姐搂进怀中,清秀帅气的脸庞随即埋进冷紫珊的颈间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眼中的水汽,一股淡淡的幽香轻轻慰藉着他伤痕累累的心,如果姐姐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女人,那该有多好!当初若不是因为他,姐姐才不会去加入这个可怕的组织!
无尽的悔恨偕卷着浓重的自责在他心底掀起了一阵痛苦的狂澜,他修长漂亮的十指触探着冷紫珊瘦弱无助的背脊,内心瞬间掠过的刺痛几乎令他无法呼吸,尽管指尖碰触的高档衣料的质地柔滑轻盈,可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却犹如鬼魅一般终日啮咬着他的灵魂。
“这里……很痛吧……”冷少扬略一哽咽,他隔着衣料以掌心轻抚着冷紫珊骨感的背脊,微微颤抖的指尖泄漏了他的心痛,那上面,纵横交错地遍布着姐姐在组织地下训练室里留下的伤痕。
“不,不痛了。”冷紫珊的心猛然一紧,双手本能的想推开冷少扬,可是没有用,冷少扬将自己的脸更深地埋进了她的颈窝,冷紫珊习惯性地咬住下唇,没想到对于自己在组织所遭受的一切少扬依旧那么介意。
“姐姐,离开组织吧!”闷闷的声音在这一刻听来尤为揪心,“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懦弱的小男孩了,我会保护你的!”冷少扬收紧手臂,他害怕自己稍一松手,姐姐又将坠入那痛苦晦涩的万丈深渊。
他满含痛苦的闭上了那对与冷紫珊如出一辙的漆黑眸子,耳边却仿佛响起了关溯源当年那些不含任何情感的语调,那沙哑中透着令人心生惧意的威严嗓音似能穿越时空直抵他的耳膜,关溯源的声音瞬间幻化成了无数可怕的飞虫,在他的耳边嗡嗡作响,他紧皱着英挺秀气的眉强忍着心底深处掀起的恐惧。
此刻他只觉得有一双占满罪恶的双手正一步步朝着他渐渐逼近,忽地一下,他的意识就这样毫无还击之力的被卷入了黑色记忆的漩涡中心点,强迫他再度品尝那漫长而又惊恐的一天所带给他的锥心之痛……
“她的情况怎么样?”沉稳中略带沙哑的嗓音在窒闷的空间内更具威慑力,四周温暖和煦的复古壁灯所折射出的柔和光线斜斜的打在卧房中央雕花镂空的红木大床上,随着鹅黄色的光影渐行渐弱,令人意想不到的森冷便缓缓升腾,镌刻在白色墙面上的绰绰人影更彰显了一股诡异之气。
冷少扬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角落默默注视着房间里的人来人往,黏湿的上衣紧贴着他瘦弱的肩膀蜿蜒而下,将他无助的侧影拖曳得越发孤单和寂寥,他扬起小脸,上翘的眼角内,乌溜的眼珠在人群中不断搜索,他的双眼在关溯源英挺强势的背影和斜倚在镂花床柱上壮硕强势的关捷之间穿梭,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一个西装革履,中等身材的男人身上,在他外面那件深棕色西装的包裹下,里面的白衬衫将他略显发福的腹部展露无遗,他的鬓角挣脱了染发剂的覆盖抖落了一小撮灰白,无意间揭穿了他已然中年的身份。
此刻,中年男人正在俯身替躺在床上的冷紫珊做全面检查,透过人影间的距离,冷少扬可以清晰地看见他正取下听诊器,拿过一旁的镊子取出医用酒精棉球替冷紫珊处理伤口,他微微拢起的眉心似乎正描绘着无尽的担忧,冷少扬幼小的心往下一沉。
“冷小姐的身上有多处擦伤,特别是颈部的淤血尤为严重,伤口我都已经进行了彻底的清理,但关键是……”身为“玄武”的御用医生,毕业于史丹福医科大学的陆尧森脸上露出了鲜有的忧虑,难得的欲言又止似乎表明情况并不乐观。
陆尧森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睛,纤薄透亮的镜片将他内心对病人的担忧明白的折射在众人眼中,他低头注视着床上依然昏睡,神情痛苦的冷紫珊,她额间汗湿的秀发紧贴着眉骨一路顺着消瘦的脸颊蜿蜒而下,稍显凌乱的酒红色秀发随即披散在洁白的枕间,像极了不小心泼洒在雪白纱裙上的红葡萄酒,高贵华丽却分外的不合时宜,陆尧森竟然就这样呆呆的望得痴了。
“陆医生,请说下去。”关溯源扬声催促,对于陆尧森的失神,他尽收眼底。
“啊,是。”陆尧森浑身一个激灵,轻飘飘的身体仿佛刚自太虚幻境归来般绵软无力,他一边强迫自己的灵魂迅速归位,一边低头收拾着床头柜上的医药箱来掩盖自己的窘境,“病人现在的精神状况非常糟糕,看情形似乎近阶段有过分压抑自我情绪的倾向,虽然我之前已经给她注射过适量的镇定剂,但一切都只能等她醒来之后才能判断是否需要另外安排心理辅导。”
“心理辅导?”关捷扬起了浓黑的剑眉,仿佛他刚才听到的话语是多么的令人费解,他将视线移至大床上的冷紫珊,用眼神描绘着她肿胀的脸庞上仍旧美丽动人的五官,他的视线缓缓下移,最终停留在她雪白的颈项间,那触目惊心的暗红色指印好似魔爪一般强烈的撕扯着他的心。
“是的副首领。”已恢复常态的陆尧森恭敬地回应着关捷,对于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副首领,他几乎已经把他当作亲身儿子来看待,“毕竟她现在的情绪状况很不稳定。”
“你的意思是说她可能过不了心理障碍这一关?”关捷脸色极为难看,微扬的语调显示了他极度不满,纯黑色的秀发斜斜的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旁,巧妙地将他眉宇间闪烁的不舍阻隔在了发丝间。
温柔的视线辗转覆上了冷紫珊紧闭的双眸,那两排纤长浓密的睫毛此刻正了无生气的铺盖着眼睑,眼角明显上翘的痕迹孤傲依旧,纠结的眉心诉说着无尽的哀伤,一双裸露在被单外的柔荑紧紧捉住床单,似乎正在极力忍受着身体上传来的巨大痛楚。下午那个倔强到不顾一切的少女突然毫无预警的撞进关捷的脑海后瞬间又与眼前苍白柔弱的女孩交叠在了一起,顿时,他那颗铁石般的心再一次失去控制迅速融化。
“这个……不好说,如果她的意志力够坚强,挺过这个难关也不是不可能。但关键是要看她能不能在明天早上之前醒过来。”陆尧森就事论事,没有把情况说得太绝对,因为临床实验确实并不排除任何可能产生在病人身上的各种情况,即便有些病人的清醒时间比较晚,但后期靠自身的意志迅速恢复的也不在少数,“我想……”
“她醒了!”陆尧森平静的诉说被关捷突来的惊呼打断,顺着关捷的声音望去,他立刻呆立当场,随后,一阵混合着惊叹、赏识和不敢置信的情怀自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撞击着他所有的感官,这个女孩果然不简单!
大床间,柔软的羽被下那抹纤弱的身子轻轻动了动,两旁复古的镂花床柱随之轻微颤动,她微启的朱唇淡淡的溢出了几许难受的呻吟,随着睫毛扇动眼睑的当口,乌溜溜的黑眼珠慢慢曝晒于温暖的灯光下,鹅黄淡雅的光晕洒进了深不见底的眸心,漾起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波纹,粼粼波光自心灵深处淡淡的晕染开来。
“姐姐……”见冷紫珊已恢复意识,冷少扬立刻将自己孱弱的身子挪至大床旁,他颤声呼唤着她,一双小手紧紧捉住姐姐冰冷的手,漆黑的瞳孔一眼不瞬的注视着苍白的她,小小的五官间缠绕着数不尽的担忧。
“少扬……”才一开口,喉间便似有团烈火在熊熊燃烧般干涩难忍,她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周围的一切,鼻端飘来陌生的香气让她深感不安,她挣扎着起身,试图寻找冷少扬的踪影,他……没事吧?
“请先躺着别动。”陆尧森适时出声温柔的阻止她,内心震惊于她的身体居然可以如此顽强的抵抗着镇静剂的药物反应,他再次从医药箱里取出听诊器挂在胸前,将耳件放入耳中后便迫不及待地跨步向前预备再次为她听诊。
“不要碰我!”电光火石间,冷紫珊只觉一股寒意直逼她的心口,之前下午发生的一切在瞬间毫无保留的悉数回归大脑,一阵难言的屈辱自灵魂深处直往上窜,她全然不顾浑身如被折断般的疼痛自床上一跃而起,嘴角边的伤口也因她激烈的扯动再度渗出了鲜红的血丝,可她却浑然未觉,只是眨着一双神情戒备的眼睛望着房间里的所有人。
“姐姐……”冷少扬伸出小手扯了扯她的衣衫,隐约察觉现在的姐姐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
尽管姐姐一直不太爱笑,但她的眼神却总是蕴藏着一股女性特有的柔情和妩媚,特别是在面对他的时候,那双犹如黑珍珠般的眸子总会缓缓散发着令人安心的能量,轻易抚平他所有的恐惧和哀伤。
但这一刻,生性敏感的冷少扬越发觉得,自从姐姐适才睁开双眼的刹那,有一道犹如利剑般的寒霜正以毫无罅隙的姿态侵占着她双眸间那两潭深不见底的源泉,吞噬着原本属于她的美好和恬静,衬得她原本便已依稀可见的上扬眼角越发妖媚了起来,一夕之间,姐姐似乎不再如从前那般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了,这一刻,在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气场彰显着一阵他从未感受过的孤傲和决绝。
“少扬!你没事吧?”循着声线转过头,冷紫珊立刻紧紧抱住冷少扬,一双柔荑飞快但却不是温柔地探触他身上是否有伤。
“姐姐我没事。”感受着她身上熟悉的神秘花香,冷少扬终于再次感受到了姐姐的温柔,但愿他之前的担忧纯属杞人忧天。
待确定冷少扬的身上真的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后,冷紫珊才开始慢慢调整情绪仔细观察起了周围的一切,弥漫在她周身的复古情调让她恍若穿越至遥远的古代,尤其是她正前方那张暗红色柚木仿古梳妆台将这片古色古香点缀得恰到好处,镶嵌在梳妆台上的铜镜更是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微微泛黄的椭圆形镜子表面稍许凹凸不平的痕迹将整个居室的格局推向了复古的最巅峰。
真是让人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被功名利禄笼罩的欲望都市,竟然会有一座脱离现实的建筑物存在。
之前感受到的异常香气再次幽幽地在她鼻端缠绕,她忍不住以眼波流转寻找着这阵芳香的来源,最终,她将视线锁定墙角红木雕花茶几上的银质香炉间,袅袅青烟缭绕着神秘的烟雾缓缓的扑面而来,“是檀香吧!”她本能的开口询问,对于这股柔和的馨香,她只觉得自己原本紧绷的神经正已极度舒缓的形式得以放松。
“是的。”遒劲有力的嗓音似有穿透力般直抵她的灵魂,隐约间,记忆深处有阵缭绕的余音若有似无的在耳边回荡,她不禁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浅淡柔和的灯光正斜斜的打在一具宽厚健硕的身躯上,深棕色的西装完美服帖的沿着他的身形诠释着威严,他那如刀镌刻般深刻的五官更是被衬托得更加立体,尽管眼角额间已掩藏不住岁月赋予他的洗礼,但他年轻时的刚毅俊美依然隐约可见。
冷紫珊一眼不瞬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浑身上下充满霸气的中年男人,突然脑中灵光乍现,“是你救了我?”记忆的阀门在这一刻被完全打开,失去意识前所有片段犹如洪水般倾泻而出,冲刷着她在醒来后脑中短暂的空白,她想起来了,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被人一刀结束生命的瞬间,有人适时出面阻止了这可怕绝望的一幕,她仿佛听到有人质问拿到对付一个女孩子是不是太过分了,只是接下来的一切声响便恰如清风过耳般虚无飘渺,无论她如何努力去分辨,结果依旧徒劳。当满世界的黑暗将她整个吞没前,她唯一剩下的感觉只有一双强有力的臂膀适时将她带进了一片安全地带,之后便再无其它。
原来,救她的人就是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强大威慑力的男人吗?可是这个男人的身上有一股令人无法忽略的杀气让冷紫珊不得不提高警惕,她暗自摆好攻击架势以防止紧急状况的发生,她悄悄寻找着除了大门外其它可以逃生的出口,一双乌黑的眸子在上扬的眼眶内不停转动,心里则在快速计算着万一发生不测,如何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带上少扬顺利逃离。
已将冷紫珊的心思悉数看穿的关溯源再次证实自己的眼光绝对错不了,光看这女孩当时死到临头依然倔强森冷的眼神便可知她是个人物,而如今,身处陌生环境的她又非但毫无惧意,甚至还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应有的戒备心理,他几乎有十成的把握,假以时日,只要“玄武”精心调教,要她成为他们杀手队伍中的顶尖好手绝非只是幻想!这也是为什么从不管闲事的他会决定出手救人的原因所在。
“不是。”尽管关溯源此刻早已因为心中的想法而心潮澎湃,但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喜怒不形于色早已成为一种本能,“真正救了你的人是我儿子。”他维持着一贯的威严朝着他身边的关捷努了努嘴,平稳的语调越发衬得他那双眼睛聚满精光,说话的同时,他依然不忘以眼角的余光瞥向儿子棱角刚毅的侧脸,关捷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神情再次毫无反抗能力的落入他的眼中。
随着关溯源的动作望去,冷紫珊看见一个少年倚墙而立,一头长至肩膀的秀发闪着耀眼的光泽自然地遮住了他的侧脸,乌亮的发梢处,几缕紫色的秀发掺杂着几分邪气不羁地散至胸前,敞开的无袖黑色衬衫的领口处又不小心溜进了些许碎发,左臂上方蜿蜒而下的龟蛇图腾仿佛有生命力般随时可以冲出他的臂膀,精准的扑向它眼中的猎物。
冷紫珊的心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沉,原来救她的人竟是这个看上去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年?她缓缓移开视线,不知为何,对于这个少年,她只想离得远远的。她承认,尽管他拥有一切成年男人该有的沉稳和霸气,也沿袭了他父亲的刚毅和威慑力,但在他身上,隐晦的闪烁着一些极具毁灭性的因子,那种超越年龄的暴力和凶残毫不掩饰的自他那对狭长的双眸中倾泻而出,恍若利剑般明晃晃的刺向所有想要试图违抗他的人。
但,是他救了她的命,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深吸一口气,冷紫珊掀开盖在身上的羽被翻身下床,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在不停牵扯着遍布全身的伤口,一阵接着一阵刺激得她双眉紧蹙,可她依旧不动声色,“少扬,跟姐姐过来。”冷紫珊弯腰温柔的牵起冷少扬冰凉的小手将他一同带到关氏父子跟前深深地弯下腰,“谢谢你们救了我和少扬,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待她再度抬起身子的时候,深幽的眼波只见一层淡淡的雾气氤氲飘渺,关捷竟然就这样定定的望进了这片迷样的波光中,随即,他在瞬间迷失了自己的魂魄。
关溯源用他那双精明的眼睛注视着冷紫珊,嘴角本能的扬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说报答似乎言之过早。”见冷紫珊困惑的望向他,关溯源适时继续着他的话语,“你叫冷紫珊吧!你弟弟之前已经把你们的事都说了,看得出你是个明白人,我也不和你绕弯子,我们‘玄武’正缺一个女性杀手。”说到这里,关溯源突然顿住,他仔细的观察着冷紫珊的反应,心中基本有了把握。
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她的心里掷出了一道道深刻的波纹,原来自己竟是被赫赫有名的“玄武”所救,冷紫珊抬起头,顺手佛开了挡在眉间汗湿了的秀发,乌亮的黑眸毫无惧意的直视着关溯源,“如果我答应加入‘玄武’,您还会给我哪些额外的好处?”
“冷紫珊!你别得寸进尺!”关捷完全没有料到她竟然胆敢以这种口气跟自己的父亲说话,要知道,就连身为儿子的他都得对关溯源的话惟命是从,可这个女孩却不要命的如此放肆,他真怕自己一个眨眼,父亲便已将她漂亮的脑袋轰出个洞来!
关溯源以眼神制止关捷,敢跟他谈条件的人不多,能活着达成目的的更是少之又少,他今天倒要见识见识,这女孩到底多能耐,“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整个上海乃至亚洲人人闻风丧胆的‘玄武’首领关溯源,不是吗?”她刻意将眼神锁定在关捷肌肉纠结的左手臂上,那凶猛的神兽似乎也正以同样的眼神回望着她。
“你不怕吗?”关溯源眼神一凛,狭长的双眼恢复了一贯的冷峻。
“恐惧只能加快通向死亡的速度,其它的,一无是处。”如果害怕有用的话,那世间所有的悲剧还会发生吗?冷紫珊毫无畏惧的迎视关溯源的眼神渐渐转为悲愤,双亲的相继离去再度折磨着她的心灵。
诡异的沉默瞬间萦绕整间卧房,静谧得犹如时间静止般令人害怕,迷人的檀香悄悄自墙角的银质香炉内弥散,将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推向了极致。
“哈哈哈哈!”关溯源忽然仰头大笑,灰白的头发有节奏的随之震动,“很好!‘玄武’要的就是你这样的女人!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很简单,就两件事,第一,让那些使我们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消失;第二,我弟弟少扬永远不会加入组织,你们必须保证他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直到他有能力自力更生为止。”如今能让她担心的,也就只有这两件事罢了。
“喂!你以为自己……”
“成交。”关捷的叫嚣再度被打断,关溯源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答应了下来,“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们‘玄武’的正式成员,代号曼德拉,等你的伤养好之后即刻开始进行特训,有问题吗?”完成她所说的这两件事对他关溯源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只要这个叫冷紫珊的女孩成为“玄武”的杀手,他便是这场交易中最大的赢家。凭他阅人无数的经验,一个14岁的女孩便已拥有这样的胆识,那么十年之后,她所创造的奇迹将无可估量!
“没有。”连组织代号都为她想好了吗?冷紫珊突然有所醒悟,她那毫无表情的脸庞上没有一丝生气,只有嘴边的嘲笑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绚丽的弧度。
“爸!你不能……”关捷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额间青筋隐隐暴突,曾几何时自己的父亲竟然变得如此好说话了?他怎么可以容忍这嚣张的丫头提出这些个无理要求?
“我已决定,谁也不准再多说一句!”关溯源冷冷的将视线扫过儿子刚毅的脸庞,周围的气氛顿时陷入了即将爆发的临界点。
“新成员的加入对我们‘玄武’来说是好事嘛!副首领您说是不是?”为了缓解这一触即发的火爆场面,站在一旁看着整个事态发展而未发一言的陆尧森觉得有必要出声替这对同样火爆的父子解围,“曼德拉小姐,我再来给您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吧!”陆尧森放柔语调转移话题,他满脸堆笑,再度拿起听诊器举步朝着冷紫珊走去。
“不需要。”冷紫珊一个闪身便躲过了陆尧森的碰触,曼德拉?他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吗?她神情戒备的望着他,浑身瞬间的尖锐刺痛随着她过于激烈的动作几乎将她残存的意志吞噬殆尽。
“陆医生,算了,不要勉强她。”陆尧森作为医生的坚持在关溯源不怒而威的嗓音下宣布妥协,他得体的朝着冷紫珊欠了欠身后便退回墙角,抬起左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这是他在尴尬时的习惯性动作。
“小捷,派人带冷少爷去后园的寝居休息,至于曼德拉。”关溯源顿了顿,狭长的双眼顺势扫过冷紫珊此刻那张尽管肿胀但却依然美丽动人的脸庞,“跟我过来。”说完,他便自顾自的迈开长腿,卧房内柔和的光线在他异常宽阔的背部渐渐收拢,如墨般莫测高深的黑夜瞬间将他整个吞没,最终隐没在了影影绰绰的中式庭园的最深处。
紧随其后的冷紫珊,耳边仿佛听到了自己的灵魂深处正隐隐约约发出了本能的求救声,那声声的呼唤似在祈求她远离这片神秘莫测的土地,可她的双腿依然不停使唤的持续跟随着眼前高大威武的中年男人一步步迈向偏离她原有航道的人生路。
或许这辈子,她的生命,她的思想,她所有的一切,都将被捏在这对令人难以捉摸的父子手中,而那掩盖在她如同行尸走肉般空洞躯壳中的脆弱灵魂也将难逃命运的枷锁,无情的桎梏着她试图挣扎的脆弱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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