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过后,夙倾阳往夙雨贤屋舍里跑的时间突然增多了。特别是每天晚饭,他都会命人把饭菜送到那里,然后和夙雨贤,阋宸妍一起吃。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了很久,久到阋宸妍都开始习惯每天有夙倾阳的出现。
深秋的天气有些凉,连绵的秋雨已经下了好几日。往年像这样的日子,阋宸妍是从不出门的。寒露来临之前,她便会摘取一些桂花、桂花叶,然后给雅雅和翌翌做水晶桂花糕吃。
今年她不在玺妍山庄,也不知道雅雅和翌翌是否有人给他们做水晶桂花糕。
这么想着,阋宸妍在床上再也睡不着。她穿好衣服下床,将前几日在院子里采的那些桂花和桂花叶拿出来,准备做水晶桂花糕。
这水晶桂花糕的做法是从玺妍山庄的厨子那里学来的。她首先用烫面的方法揉面,只是同时不停地加入桂花。待面揉好后,她又加了少许的麦芽糖,熟练的做着面花。不一会儿功夫,她就将揉好的面做成了小孩手掌般大小的面花。
炉灶上的火已经烧旺,阋宸妍将桂花叶摆进蒸笼里,然后在每一片叶子上摆放一个面花。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了以后,她就盖上蒸笼,用大火蒸了来。
桂花香还未扑鼻,旁边的药草香倒是提醒她该去让夙雨贤吃药了。
她打着油伞将药拿到夙雨贤的屋舍里,进门的时候发现夙雨贤正一个人坐在窗边看雨。
“今天起得可真早。”阋宸妍放下油伞,将汤药端到少年面前,“先把药喝了吧,一会儿让你尝个好东西。”
夙雨贤伸手接过药碗,将药一饮而尽,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又将视线移到了窗外。
阋宸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平时这个小子话都挺多的,怎么今天突然变得这么沉默?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阋宸妍将空碗放到一边,伸手搭上了少年的脉搏,很平稳的脉象。从他配合她的治疗之后,他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今天比昨天看起来也更加好些。可他怎么看起里却这么的不对劲儿?
“你怎么了?”阋宸妍靠近他身边,关切道。
夙雨贤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句:“我身体很好,没事。”
见他还是对自己爱理不理,阋宸妍虽心里觉得奇怪,却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好拿着空碗离开了。
回到小厨房,炉灶上的蒸笼还在冒着热气,阋宸妍找了张凳子坐在一边,就这么守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当雨中也能闻到浓郁的桂花香时,阋宸妍才将那蒸笼揭开。她拿了几块放到盘子里,剩下的又用盖子盖上,让它们老实地待在蒸笼里。
“猜我给你做了什么?”阋宸妍拎着食盒走到夙雨贤旁边,或许是闻到了桂花香,夙雨贤直到这个时候才将视线移到了阋宸妍的身上。
见他有了反应,阋宸妍笑眯眯地将盖子揭开。只见里面躺着好些个桂花形状的糕点,各个晶莹剔透,配上被热气蒸透地桂花叶,一各个糕点,就像是待嫁的姑娘,娇艳欲滴。
“这是我亲手做的水晶桂花糕。”阋宸妍将盛了桂花糕的碟子拿出来放到夙雨贤面前,“尝尝。”
“水晶桂花糕?”夙雨贤没有看她,视线却一直凝在那些糕点上,眼中不知什么时候已氤氲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他伸出手,拿了一块糕点放到眼前,“这是你做的么?”
夙雨贤将糕点拿在手中,既不放下,也不品尝,就这么凝着阋宸妍:“为何你要在今日做这个水晶桂花糕?”
阋宸妍总觉得少年今天有些不大对劲儿,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去追问就一定能得到解答的。所以阋宸妍没有去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了,她只是对少年淡淡地一笑:“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做上几次水晶桂花糕,正巧这院子里也有香桂树,于是摘取了一些桂花和桂花叶。”
夙雨贤拉住她的手臂,眼中有些阋宸妍读不懂的东西:“我问的是你为什么偏偏要在今日做!”他加重了语调,声音里竟有些微微的颤抖。阋宸妍就这么凝着他,看了好半晌,才淡淡地答道:“今天睡不着,起的早些。再加上下了好几日的雨,也无事可做,所以就做了水晶桂花糕。”
抓住她的手突然就松了下来,夙雨贤拿着桂花糕,转头看向窗外。连绵的秋雨,下个不停,屋外雾蒙蒙的一片,远处的景致早已被铺天盖地的雨丝所阻隔。
阋宸妍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样的天气,早已无任何景致可看。她不懂这个少年到底透过这雨雾,看到了些什么。
雨渐渐下得大了,屋中极是安静,耳边除了雨水滴落在地的声音,便什么也没有。阋宸妍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少年身边,不再说话,却也不离开。
过了好半晌,雨声从参杂了一丝轻叹,然后少年清淡飘渺的声音便自雨中传来:“你可以为我抚琴么?”少年顿了一下,又轻声呢喃,“我想听琴曲,什么都好,除了凤求凰。”
阋宸妍应了他,自那木箱中找出古琴,然后坐在窗边,就这么拨弄起来。
缥缈的琴音,绵绵的细雨,这两样交织在一起,构出了一个怎样奇妙的画卷?
雨,弥漫在整个天地之间。阋宸妍的琴音穿过窗户,在空中与那雨雾缠绵缱绻。
“我喜欢你的琴音。”一曲抚毕,夙雨贤突然转头看向阋宸妍,认真地说道。
阋宸妍浅浅地笑了起来:“谢谢。”
“你能一直为我抚琴么?”夙雨贤低下头,似乎有很多心事,“我今天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听你抚琴。”
阋宸妍没有说话,只是指尖再次拨动了琴弦,悠远地琴声倾泻而出,为这灰色的雨天增加了点点色彩。
一整天的时间,阋宸妍都在为少年抚琴。一曲接一曲,一遍又一遍,直到天色渐渐暗了,阋宸妍才停了下来。
“时候不早了,你先坐会儿,我去厨房拿晚饭过来。”阋宸妍将古琴收好,然后打了油伞向山寨的大厨房走去。
雨依旧在下,淅淅沥沥,打在油伞上,嘀哒嘀哒地响。阋宸妍刚转出院子,迎面就来了一个提着食盒的伙计。
“郝大夫,今个儿下雨,巧柔姐让我们给你把晚饭送来。”这伙计是个热心肠,阋宸妍见过好几次。她对伙计浅浅一笑,从他手中接过食盒,转身进了屋子。
夙雨贤还是坐在窗边,一整天了,他就这么坐看着窗外。即使是在听她抚琴的时候,他的视线也很少离开那窗外的雨雾。
“雨贤,过来坐吧。一会儿等你爹过来,我们就可以吃饭了。”阋宸妍将食盒放到桌上,夙倾阳还没来,她也不好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现在天凉,饭菜拿出来不一会儿就该凉了。
夙雨贤闻言看向她,平日里那清澈的眸子不在,只留下一层深深浓浓地迷雾。他起身来到桌前,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放到桌上。
很奇怪的,今天的食盒里竟只有两碗米饭。阋宸妍刚要开口询问,夙雨贤就把一双筷子放到她手中,说道:“吃饭吧,爹今天不会来的。”
“是么?”阋宸妍挑眉看向他,这少年今天一整天都坐在窗前,他怎知夙倾阳今晚不会过来吃饭。
“趁热吃吧。”夙雨贤伸出手拉她坐在自己身边,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阋宸妍在他身边坐下,虽已开始吃饭,心里却有着些些疑问。不过她清楚的知道,夙雨贤现在并不想谈那些问题,于是她挑了个别的话题,问道:“你最近觉得身子怎么样?比之前强点了吗?”
夙雨贤夹了一块兔肉放入嘴里,吞下后才淡淡说道:“最近身子强多了,睡觉的时候不再像之前那般难受。”
“其实,你只要在照着我的药方坚持吃药,过不了多久你的病就会痊愈的。”阋宸妍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之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雨贤,你想跟着我学医术吗?”
“医术?”夙雨贤疑惑道。
“其实学点医术对你有好处。现在你的身体还不能让你随心所欲的舞刀弄枪,可是你成天待着也是浪费时间,不如趁我还在这里,跟着我学点医术,如何?”阋宸妍考虑到自己终究会有离开的那天,夙雨贤的病即使她治好了,难不保会有复发的那一天。如果夙雨贤能够自己对自己用药,那她走的时候也不用担心了。
夙雨贤想了一会儿,点头道:“也好,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可做。”
见到他答应,阋宸妍的唇边勾起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其实最近这段日子的相处,已经让她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少年,所以她才会提出教他医术的一事。
这顿饭吃完以后,阋宸妍又在屋子里为夙雨贤抚了两曲,他就说自己累了,准备休息。当阋宸妍收拾好一切的时候,夙雨贤已经在床上躺下。阋宸妍来到床边为他掖好被子,说道:“好好休息,我过去了。”
阋宸妍起身准备离开,可是衣袖却突然被人拉住了。她转头看去,只见夙雨贤正睁着双眼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