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生走后,玲珑不解的问我:“小姐,你干吗不然顾生入老爷门下啊,老爷若知道你这样不护短,不气死才怪。”
我撑住扶手,小心起身,站稳,清风拂面,心情出奇的好:“朝里的事情,我一向不过问。”
“可是听他说什么大皇子要当太子,赵相当势之类的,可是处处和我们息息相关啊,老爷,姑爷,哪一个不是你的至亲啊,多为自己考虑一点,总不是坏事,况且,又不是你强迫他。”
是不是坏事,可是,顺其自然更符合我的本意,自己的人生,让自己做主吧,迟了,后悔。
如,我。
“小姐!”玲珑不死心的喊我。
回头微笑:“你可喜欢顾生?你觉得他秉性如何?”
“很好啊,善良又老实,对你信任有加。小姐你问这个干嘛?”玲珑不解。
“我也觉得他很好,所以,我相信,不管他属于哪方,都不会不利于我。即然这样,为什么要强加我的意愿于他?”
一身轻松:“自己的人生,自己选择,不管对错,才无悔。”
转眼,伤势已过半月有余,皮外伤,虽然痛,好的倒也快,细小的痂已经脱落,只剩背部中央和其它几处较大的伤势还没有全好,红褐色斑斑点点,硬硬的触感,倒是不比之前好看多少。虽然嘴硬,但心里,其实还是介意的,哪个女子不爱惜自己的容貌呢,只期待痊愈后能有改善。
活动的范围渐渐大了,今日,打算和玲珑去一趟赵府,绿风完璧归赵,也顺便,问问三姐的情况。玲珑说那一****来看我,神色颇有些落寞。
晴川依旧娇俏如昔,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影响她的心情,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顾生的影子,他们两人,在一定程度上,可是有点相像呢。
“兰陵,听说你受伤了?”晴川的小脸紧皱着,可怜巴巴的神情。
我轻笑:“怎么好象是你受伤了一样。不要紧,已经好了。”
“嗯,你知道,我怎么说,也只是赵府的一个丫鬟,所以,还是不怎么方便去看你。”
“连你也要在意这些么?”听晴川这样说,心里有些郁郁。“说了,我们是朋友。”
晴川看我有些不高兴的神色,咯咯笑了两声:“好啦!知道啦!今天你们怎么来了啊?”
玲珑奉上锦盒,一打开,晴川一声惊呼:“绿风!”
“上次受伤,蒙你家公子赠药,非常感激,不过绿风太珍贵,受之有愧,所以,还是麻烦你还给你们家公子吧。”我将锦盒递于晴川。
“公子居然将药都赠与了你。”晴川小心接过,喃喃自语,有点失神。
“晴川,你怎么了?”玲珑奇怪的看着她。
“哦,没事。”晴川有些不自然的笑了一下,看了我一眼。
我看见,淡淡的哀怨,和羡慕。
忽然有点后悔,怕是,又惹人误会了。晴川对赵睿的感觉,未必只是普通主仆啊。
勉强一笑,想补救:“其实这药不是你家公子送的,是夫君大人看我受伤,一着急,问你家公子要的。君子不夺人所好,所以,我看,还是还给公子较为合适。”遇上感情之事,愈发小心翼翼,怕错一步,满盘皆输。不是自己的棋局,更加不想枉自加入,已经太乱。
晴川的笑容立马灿烂很多:“嗯,该不得!我家公子和六皇子可好了,亲兄弟似的,出生入死并肩作战,别说几瓶小小的绿风,怕是性命,公子也肯给呢。”可能忽然觉得自己说话不吉利,她急忙掩嘴而笑,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
我一笑,心内轻松许多。“对了晴川,这几日,你家大公子和我三姐,可曾来过这里?”
“大少爷最近没来过,老爷最近对他规矩比较严,这次和少夫人的婚事,老爷火气不小呢。”
那,三姐?“那你知道,我三姐还好么,过的可开心?”
“不知道啊,我也不太去老爷那边,不过听府里丫头们说,老爷并不太理睬少夫人,大少爷倒是对她极好的,应该还可以吧。”
虽然原本就不抱希望,但确认了赵相对三姐的态度,还是有点难过。只能安慰自己,总算赵轼能好好对她,也就可以了,女人对爱的要求,不就是一个真心真意爱自己的丈夫么。虽然和赵轼仅有一面之缘,但是,我对他,还是很放心。
“晴川姑娘!”是赵府的下人,晴川的身份果然特殊呢,于主,她是仆,于仆,她却是主。
“阿财,瞧你,什么事,乐得?”晴川笑嘻嘻的,“有客人在,还这么大呼小叫的,小心公子回来教训你!”
我和玲珑抿嘴而笑,这赵府的下人,怕都是被晴川带坏的。
“不是我乐,我是替你乐!我刚看到少爷了!他回朝了,不过看样子先是奔着宫里的方向去了,估计一会儿就能回来了!”
“你诓我?”晴川明明开心的紧,却还是有点不置信,斜眼瞪着阿财。
我的心里也忽的一喜:赵睿回来了,那,李碏呢,是不是也一起回来了?可是我却不能入晴川一样,喜形于色。
“姑娘!我骗你干啥,指天发誓!”阿财信誓旦旦。
我倒是喜欢这样宽松融洽的气氛,可是,我自己就做不出来,个性使然。
“那你还不快去准备!通知厨房,准备公子爱吃的,还有还有,被褥什么的有没有日日晒~”
“晴川,”我微笑着打断她:“那,我们先告辞了。估计夫君大人也一同回朝了。”
马车驶出赵府外径,缓缓踏上街道,在凌乱的马蹄中忽然听到另一种清晰而整齐的蹄声,心念一动,掀起窗帘,果不其然的白衣,黑色骏马。
“赵副帅!”我下意识的出声,随即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失态,才想过不要轻易插入别人的棋局,想收声,却早已经来不及,赵睿已然回头看见我。
凝望,迟疑,踌躇过后,他跨下马,向我走来。我也急忙掀帘下车,隔三尺,而立。
“你怎么在这里?”他皱眉,永远的语气冷冰。
有了上次受伤救我的经历,我更加明白他的口是心非,怪不得晴川一早就说他的脾气怪呢。
“上次,谢谢你;”李碏进来的太匆忙,都没有好好道一声谢:“绿风我没舍得用,所以还是还给你罢。”
“你!”他微恼:“胡闹!”
是,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我有点内疚,但也有点委屈,我未尝不是为他考虑,微垂首,轻抿唇,双眼无辜,看着他,不语。
他看着我,微愣,终还是别过目光,叹息:“伤好了吗?”
“小伤口已经差不多都恢复了,大的可能还要些时日。”我照实回答,他见过我的伤口,即便撒谎说全好了,他也可能不信。
“那你就应该在府里好生歇着!”他的语气又重了起来。
我嗯了一声,微笑,对他关心人的态度,已经有点熟悉接受。
“李碏入宫了,应该很快就会回程。你最好还是先回府里等着他,不要说,你来过这里,也不要说,你见过我。”他半回身,含着送客的味道。
“为什么?”难道他们之间,也有了什么罅隙?
“不要多问!”他轻喝。“回吧。”
我点头,“那,我先告辞了;”几步后,复又转:“还有一事,兰陵想相托于你。”
“说!”他拉着缰绳,站在马蹄前,背对着我,一黑一白,对立鲜明却说不出的协调。“我三姐,还望你多加关照。”
六皇府内,大家都还不知道李碏要回来的消息,告诉福伯后,同样是一番喜气和忙碌。
不过李碏进宫却花了不少时辰,直到晚饭时分,依然不见他的人影。
“皇妃,要不,您先吃吧。”福伯见我举箸未动,低声劝我:“饭菜都已经凉了。”
我微微有点失落:“不要紧,再等等吧,若还不来,我们就先吃。”
碟玉阁外,忽然响起轻轻而稳健的脚步声,我心一喜,起身,至门口。
“夫君大人!”果真是他。黑底红边的长袍,更衬托出一身英气。
李碏看到我,伸手,扶住我的肩膀,细细端详,终将我揽入怀中:“才知道,你病了。”不舍和自责交织。
看着福伯和玲珑,我微微有点不好意思,轻轻挣开怀抱:“早就好了!来吧,饭菜快凉了,赶快吃吧。”心里,却还是因为他这句迟到的问候而感到温暖。
他点头,拉着我的手。难得在别人面前这样堂而皇之的亲昵,我有点不习惯,瞥一眼李碏,他仿佛也有点不自在,不过手里的力道却丝毫未减。
是,有什么改变了?还是,他想要改变什么?
并肩而坐,靠近,望着碗中渐渐冒尖的饭菜,感动又有点好笑,就算半月不见,我的食量,也不可能一下子变这么大啊,轻扯他的衣袖,低语:“夫君~”
他看了我一眼,碗中又高一分,挑眉看着我,微微凑过头。
“我吃不下这么多!”语气略带撒娇,自己说完,都有点害羞,脸微红。
李碏皱眉:“你身体还未完全康复,要多吃一点才是。”
我为难的看着他。
他无奈的摇头:“尽量多吃点,吃不下的,留着。”
晚膳后,在回惜日轩的路口,李碏将我手一拉,就去了后花园的方向。月夜,湖影,微风,淡淡的花香,忽然觉得,一切真的不一样了。
九曲桥畔小亭,他终于止着脚步,回身,将我揽入怀中,怕碰着我的伤,一手搂着我的肩膀,一手紧贴翘臀,身体的触碰和味道,让我的心稍稍有些迷失了。
幸好,只是短暂的一刻。他轻轻放开我,拉着我,并肩坐入亭中。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他认真地看着我,有点严肃。
我凝着月光下他坚毅而英气的脸,微笑:“可是,你也说,我有事可以和福伯商量的。”难得的俏皮。
他微微有点懊恼:“那是别的事情!只要有关你的,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心甜蜜。将头倚靠在他肩膀。
“答应我!”他低头看着我,我微微抬起头,笑。“好。”温温柔柔。
气氛有一点奇怪。他的唇,离我的额头,不过一分。刚才拥抱时产生的蠢蠢欲动感,又悄悄开始泛滥。眉心有轰然的感觉,紧张中稍稍带着期待。可是心内,总觉得有道过不去的坎,尴尬的清咳一声,低下头去。
“新兵,练得还好吗?”我随意开了话题,避开这暧昧的尴尬。
“还好吧,”他的声音低沉轻柔,“你呢,这几日可还好?”
“嗯,”我将微冷的手置于他的掌心,弥补刚才脱离的遗憾。这样的月色,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人,这样的相依,忽然有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在心里滋生。
不知为何,人就全然放松下来,悄声细语,低低的在他耳边诉说这半月来的一人一事,包括李宥,顾生。
除了,李翛。心蓦的一痛,紧靠的肌肤让我产生一种罪恶感,让我觉得,对不起李翛。
怎么会这样,我是,李碏的妻啊。
“怎么了?”他低头看我,“怎么忽然不说话,脸色这么差?”
他转过身子,小心的看着我,我勉强一笑:“不要紧,伤口,突然疼了一下。”
是,心里的伤口。
“疼了?”他轻轻将我扶起,“我们回去吧,应该让你早点休息的。”
好好的气氛,被我销毁殆尽,我有点自责,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往那一方面想。李碏,才是我应该靠的怀抱。
“不要紧,是伤口要好了,结了痂,要落,却还不是时辰,我却不小心扯到了,但是,总会好的。”
总会好的,我轻轻叹息。我说的是心,他理解的,是背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