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们两个看到等在前面的陈飞羽的时候,游之知道,他今天是没可能离开的了……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话语里,已经是浓浓的倦意。纠缠了这么久,逃避了这么久,最终还是躲不过。
“我也想,可是我的心不肯。”如果能随意控制其起止,那还叫爱么?
游之也不跟他废话了,他知道耳钉男撑不了多久。“那你到底要怎么样,带我走,然后把我藏起来?”
陈飞羽用深情的眼神凝视着他,缓慢而清晰地说:“你的要求,我可能没办法做到。但是我可以辞官,然后带你四处去游山玩水,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陪你去做,好不好?”他自小就惯用心计,这是他自我保护的技能,即使面对自己的爱人,他也不能做到毫无防备,何况对他来说,要得到爱情,就该不择手段。
“……就算我现在答应你了,我以后也会找机会逃跑的。”游之真的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固执,就像陈飞羽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要那么坚持一样。
“那么,你到底要不要答应呢?”手一挥,他身后的弓箭手就严阵以待,弓被拉得半开,箭也已经搭在弦上。
“我……答应。”
游之这三个字说完,陈飞羽笑了。
“落长空,你是不是该放开我朝四皇子了?”看到游之脖子上的伤,陈飞羽是一阵阵的心疼,不尽快处理的话,不知道伤口要恶化到什么程度。
落长空像是没有听到,居然还运了下功,继续带着游之离开。
“你疯了,快点放我下去,陈飞羽是不会放过你的!”游之被他突然地动作给吓到了,这不过是他与陈飞羽的纠缠,落长空根本就没必要卷进来。“你为我做的够多了,不用再帮我离开了……”
耳钉男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又提了口气,就要往另一个方向飞去。因为身后有司澄空的追兵,前面有陈飞羽的人阻拦着,他不得不改变方向,试图突出重围。
正用尽全力去逃跑的耳钉男,突然将游之的脸按到自己的怀里,用手更紧地护住他,大叫:“小心!”
无数支的箭如雨一般向他们斜射过去,因为耳钉男前面抱着游之,不敢回身去用剑挡住箭,只好高频率地用剑在背后挥舞着,尽量不让箭射到自己的后背。然后箭过于密集,耳钉男中了药又流血,体力早已不支,再加上还要保护游之,几支箭还是不可避免地插入了他的身体。
游之万万没有想到陈飞羽居然真的对着他们放箭,心中正痛的时候,突然听到落长空的一声闷哼。
“你快放我下来!”知道他肯定是被射中了,游之担心得不得了,“你放我下来,你一个人还有可能逃出去。”
“不行,他明明知道你在我前面还舍得放箭,如果我留下你一个人,不知道他要对你怎么样……”早就听说过有些人因爱成恨,本以为是别人说的笑话,现下看来,那个宰相大人,根本就是已经丧失理智了,一心只想要得到游之而已。
虽然落长空的这一番话刚好说到了游之的痛处,但是游之还是生生忍了下来,用平静的表情对他说:“不碍的,他好不容易得到我,还不会那么快就毁了我,你先走吧……”
“我让我的门人来接应我们……”
大概是知道已经将落长空射伤了,那些弓箭手停止了放箭,落长空就想借此机会唤来落华门的人来接应他们。
“不行!如果让他们来的话,你的门派迟早会被他们给灭门的~”如果只是耳钉男一人,还可以说是个人行为,与他们门派无关,可是如果把他的门人都招过来,那逸之他们只要随便给落华门扣上个绑架皇子破坏两国和亲的罪名,那武林中最大的邪教(ORZ……真是不想用着两个字啊~)一定会被彻底剿灭。
“无所谓了……你比较重要嘛~”耳钉男给了他一个痞痞的笑,就要吹响哨子。
游之确实铁了心的不愿再连累他,一个那么大的门派,不知道包含了他多少心血,他怎么舍得让它毁于一旦呢?游之奋力地挣开了他的怀抱,道:“你走吧。”
落长空心惊,连忙伸手想将趁自己受伤而离开的游之给拉回来,但是游之已经用尽全力跑了起来,他伸出去的手,什么也没抓住……
一直目不转睛地关注着二人的动态的陈飞羽,看到游之终于离开了落长空,微笑着下达命令:“趁四皇子跑开了,给我射杀了那个绑匪!”敢动他的人,杀、无、赦。
看到再次射过来的箭雨,落长空皱皱眉,用剑一一挡开,并没有被伤到。但是游之回头看到他再次被袭击,又是一阵心惊肉跳,耳钉男毕竟受了伤,如果留下他一个的话,说不定没办法活着离开这个树林……正想着,游之突然看到一支箭居然直向落长空的心射去,想也没想,他就这样又折了回去。落长空看他去而复返,而自己这边又箭雨乱射,又气又急,刚才叫他不要走,他跑得比兔子还快,现在看到这边那么乱反而跑了回来,该走的时候不走,不该回来的时候偏要回来……
用剑扫开了那些往自己射过来的箭,落长空快要吐血地发现,游之已经跑到了弓箭扫射的范围内,好几支箭正往他身上射过去……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快一步做出反应,冲过去将他护在了怀里……
“落长空!”
因为要保护游之,他来不及挡开那些箭,刚好被两支箭给射中,其中一支射到了腹部,另一支……从后背插入了心脏。
“不要理我……你,你跑吧……一定,要、要离开。”虽然尽力想让自己把话说完,但是剧烈的疼痛让他没有办法把话连贯地说完。还来不及等到游之答应自己,落长空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完全没有料到游之会跑回去的陈飞羽,看着没有办法停止的箭往游之的方向射过去的时候,心跳几乎要停止。虽然看到落长空冲过去护住了他,但还是担心得要死,连忙冲了过去,一边跑一边焦急地喊着游之的名字,“游之你要不要紧??”千万千万不要有事啊……
游之对陈飞羽的呼喊声视而不见,看到落长空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怀里,悲恸欲绝:“啊!”
箭是已经停了,陈飞羽也赶到了游之的身边,看到落长空眼睛闭着倒在了游之怀里,他连忙想要检查看看游之有没有受伤,却被游之愤怒的眼神制止了一切的动作。
游之就这么恨恨地看着他,咬着唇,不说话。
当司澄空一干人等终于在鸟儿的带引下赶到了,看到的就是这一情形。
“游!你有没有怎么样?”逸之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担心的情绪,想要冲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势,悟之跟司澄空也下意识地往前走,想要看看游之有没有事。
但是游之只是慢慢地将怨恨的眼光转到他们身上,一一地从他们每个人的身上扫过去,最后才幽幽地说了句:“你们给我滚。”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不知道你会突然冲回去……”平时不论在什么危机的时刻都能谈笑风生的陈飞羽,第一次这样语无伦次。
“哈哈……”游之笑得凄惨,“是啊,你估计错误了……你不是很会用计么,你不是每次都算得很准么?!今天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死了,就因为你的计谋!”游之看到陈飞羽瞬间发白的脸色,居然在心里涌上了一丝报复的快感,“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刚才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你不一样让人放箭么,你那个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那些箭会不会伤到我呢?”
“不是……其实那些箭的箭头我让人特殊处理过了,最多智能射杀一人,射入一个人的体内之后,绝对不会再穿出去,我知道他一定会保护好你,不让你暴露在箭雨里,所以才……”
游之将已经开始发冷的落长空搂得更紧,眼泪毫无预警地就顺着还带着笑的脸滑下来,他用颤抖的声音道:“是啊,你什么都算到了,你好厉害……就因为他要带走我,就不惜让他死……”游之的眼神突然变得涣散,他低下头,挨近落长空,轻轻地说:“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死了对不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如果没有我,该多好……我本来就不该在这个世界的……我不该来的……”
众人看他这副模样,突然都害怕眼前这个人会突然消失,纷纷出声像将他唤醒。
“游!不是你的错……”从来没有见过游之这样悲恸的逸之乱了心神。
“不要难过了游之~”悟之也想不到要说什么来安慰他。
司澄空在他身边蹲下,想要用手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慰,却被游之用泪眼瞪着他伸过来的手。
“不要碰我!你们每个人都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一直以爱的名义来伤害我~这样的爱,我要不起!”
大家都深感不妙,纷纷交换了一下眼神。
最后,逸之趁游之不备,迅速点了他的穴道,让他昏睡过去。
“先让他冷静一下吧……”逸之小心地掰开游之一直搂着落长空的手,生怕弄疼他,随即轻轻地将他打横抱起,率先走了回去。
“来人,将落长空好好安葬。”虽然没有看到事情的始末,但是听刚才游之与陈飞羽的对话也不难猜出是落长空救了游之,所以让他能够走得安心,就当是谢谢他救了自己的爱人吧……
游之醒过来之后,并没有歇斯底里地大吵大闹,反而安静得有些过分。一句话也不说,一个人也不理,白天静静地坐着,晚上静静地躺着,直到眼睛睁累了,才睡着。
大家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成亲的事,不得不推迟,目前最重要的事,是好好地照顾游之,让他恢复往日的神采。
可是不论他们怎么劝,游之还是跟活死人一样,连点反应都不肯给他们。
“为什么他会为了一个认识不到多长时间的人就这样对我们?!”悟之已经处在了暴走的边缘。
“他只是恨我们这样狠心地逼他。”逸之何尝不心烦呢,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游之才会重新展开笑颜。
陈飞羽缓声道:“可是如果不逼他,他一定会有多远躲多远。”
陈飞羽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司澄空整个人都爆发了:“你有什么资格在这边说话,如果不是你插手,游之早就好好地当上了慕国的皇后了,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他之所以会答应跟你结婚,不过只是为了利用你离开倾城。”逸很不爽司澄空一副“游之本来就是我的”的语气。
“我们从以前争到现在,却一直没有什么结果,现在游之都这样了,我们的争论就更是没有意义。”逸之想找个方法尽早解决他们5个人间的事,“以前我们还能因为游之都对我们有感情而逼他选择一个,现在再去逼他,只怕他谁也不会选了……”
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大家都没有说话。
“不管怎么说,他的确是亲口答应了我的求婚,就算他日后要逃跑,那他也是我名义上的皇后,你们凭什么要逼他?”司澄空眼中闪过一丝恨戾。“而且你们不要忘了,我跟游之,可是在成亲的路上,难道你们不觉得不相干的人等,根本就不应该出现么?”司澄空激动得连自称都给改了。
众人刚要开口反驳,却听得一个宫女战战兢兢地进内高呼“皇上”,司澄空皱眉问是何事,相信如果不是有急事的话,一个小小的宫女还没有那个胆子敢不顾礼节地就闯进自己的帐子里。(不要忘了,他们在露营……)
“皇上……皇后突然起来说要去看看怀月谷的美景,谁也拦不住……”
司澄空风一样地离去,往特意为游之的扎的帐子走去。
一进去,就看到被几个惊慌失措的宫女拦着不让出去的游之。游之下意识地看向司澄空,居然对他笑了一下,道:“你说过要带我去看看怀月谷的美景的,难道要食言?”
司澄空看着他的笑,内心惊动不已,就知道他难过个几天之后一定会没事的,现在游之终于有些正常了……“你身体还没好,他们也只是怕你出去受了寒。”虽然看他神志清明,但是想起他当日涣散的眼神,司澄空还是不敢想得太乐观。
“我只是想起落长空的死,夜里难受得睡不着,又忆起你说怀月谷美景无双,就想去看看散散心,这些日子躺了这么久,我也想通了,现下只是觉得气闷……你若是不放心,不如陪我一起去看?”
司澄空看他说得有条有理,想到他当日的失常也不过是受了刺激,现在想通了估计也没事了……于是便点点头,道:“好,我赔你去看。”
于是亲自为他加了件披风,拥着他出了帐子。
结果一出去,就看到了满脸担忧的另外三只。
游之一愣,随即神色有些不自然地道:“既然都在……不如一起去怀月谷?”纵使缓和了几天,再次见到这些人,心里头总还是有些疙瘩的。那三只虽然看他脸上生疏的表情,心里有些黯然,但同样为他终于肯跟自己说话感到欣喜,纷纷表示同意。
“怀月谷在白天看来与平常的山谷无异,但是只要月亮升起,便自有另一番风景。”逸之轻声地为游之讲解。司澄空虽然听说过怀月谷的美景,但他毕竟不是本国人,哪里比得上逸之等人了解。
“另一番风景……你们都看过么?”游之歪着头问他们三个。
“额,没有……”悟之回答,“皇子一般都不怎么轻易离开国都,逸之也没到过这边吧?”
逸之点点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陈飞羽。
陈飞羽只是摇摇头:“我虽然在做户部尚书的时候去过别的城市办过案子,但是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游之听了反而笑了,“那倒好,我们5个人,都是第一次见呢……”
四个人看着游之再次展开的笑靥,都在心中想到:只要身边有你,生活中根本就不缺美景……
“真的好美啊……”游之看着眼前的美景,不由得出声感叹。
娇羞的月娘将柔和的光线洒到了山谷中,白天看来郁郁葱葱的山谷四周的树木,在月光下呈现出异样的色彩,有些古板的墨绿,在柔和的月光的修饰下,少了些沉重,浅绿色树木沐浴在月光下越发显得鲜活,更不用说带点青色的树木,衬着点月光是如何的空灵。同时,于树木间穿梭的萤火虫,一闪一闪地发着光,给整个山谷添上了些梦幻的色彩,再加上不知名的鸟儿柔和的歌声的衬托,更是显得整个山谷宁静而又有生机。
“是啊……”
“真的好美……”
也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四个人纷纷表示赞同。
“来这里一趟,真的是不虚此行啊……”司澄空由衷地感叹道。还好自己选了这么一条路,要不然这般美景,错过岂不可惜?而且看到游之这样满足的表情,他也觉得很幸福。
游之依旧带着陶醉的表情,不经心地回上一句:“可不是……看到这样的景色,简直就是不虚此生了……”
四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游之已经毫无预警地,纵身跃进了怀月谷。
众人没有来得及拉住他,只能听到山谷中飘荡着游之最后说的那句话:“不虚此生了……”
“游之!”
“游!”
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山谷上方传来凄厉的喊叫声,皇子帝王也好,一朝权贵也罢,在亲眼看到自己的爱人以如此决绝的姿态离开自己的时候,心碎的声音,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