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台上的喜烛发出淡漠的光芒。
这个世界上怎会有这样的新婚之夜,彼此相处的第一夜就这样水火不容,估计这世上绝对找不出如此糟糕的洞房花烛夜。
即使水离忧不喜欢她,也不该说出这样残酷的话来。
此时蓝霓裳已经将衣衫整理好,她爬下床光着脚丫来到他的面前,恨恨的瞪大眼睛,恨不得给他一巴掌解气。
“否则怎样,你要把我怎样,你又能把我怎样,不要以为你是太子就很了不起,想教训谁就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哼!”
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吗,真是可笑至极。
水离忧也有点被这样的蓝霓裳吓着了,他像看怪物一般的看着她,“你不是说你不会嫁给我吗,怎么没与你的五哥一起私奔……?”
他也不甘示弱,却正捅在她内心的痛处。
蓝霓裳勉强隐藏住自己内心的伤痛,她不想哭,更加不想在这个完全鄙夷自己的人面前痛哭流涕,因为于事无补,也不能改变现状。
她高傲的扬起头,勇敢的盯着水离忧愤怒的眼神。
“你当我没有与五哥离开蓝王府吗,但圣旨是可以随意违抗的吗,你我的婚事已经昭告天下,如果今日没有新娘,那么这场婚礼就成了全天下人的笑柄……我与五哥离家逃婚,却又被爹爹下令抓回来……”
她顿了顿。
“你以为只有你才是唯一的受害者吗,你知道吗,五哥为了保护我差点没了性命,为了让我顺利的嫁给你,爹爹将重伤的五哥关进幽暗潮湿的地牢里,如果我不嫁给你,爹爹就不给五哥治伤,鬼才会死皮赖脸的想要嫁给你,还不是为了保住的五哥的命才这样委曲求全,这就是这场政治联姻的惨痛代价……不是只有你痛苦而已,别人的痛苦虽然没有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却不代表它不存在!”
慷慨激昂的陈述语结束。
她必须让水离忧知道她如今悲惨的境况,痛苦的人不止是他。
水离忧木讷的站在原地,虽然他头脑中的意识还是不太清楚,但蓝霓裳刚刚说的话他已经听清楚了。
他形容不出此时此刻自己内心的感觉,头很痛,心很痛,全身的每个角落都很痛。
“以为我是个傻子,看不出你们这些人玩的小把戏吗,兰馨……哼,兰馨的本名应该叫做尉迟兰馨吧,也就是当今深得圣宠的兰妃娘娘!”
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顾忌什么颜面的问题,扯破了脸对着干,谁怕谁啊。
尉迟兰馨的名字触碰了他心底最不能触碰的那一根柔软的心弦,他黝黑的眼眸里震慑出锃亮的光。
蓝霓裳才不会害怕。
“身为一个男人,一点胸襟肚量也没有,怪不得你的兰馨抛弃了你,跟了你的父皇,的确情有可原!”
这话并不是她的本意,却深深的触痛了他的神经。
水离忧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冷冷的目光逼视着她,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几乎将她的骨头捏碎。
蓝霓裳狠狠的推开他,一边揉自己的肩膀,一边怒视于面前的他。
她冷冷的笑着,“怎么,被我猜中了心思吗,你也会心痛的不是吗,既然你也明白心痛的感觉,请你记住,不要随意乱戳别人的伤疤,你会痛,别人也会痛,太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不能控制自己的命运,要与不喜欢的女人成婚。”
今夜,她就要与他算总账。
“最可怜的人根本就不是你,谁让你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这是你应该承受的结果,却还连累我跟你一起陪葬,这样也就罢了,还这样羞辱我……想把我当成兰馨的人,满足你可耻的欲望吗,这绝对不可能,我的自尊是不允许践踏的,曾经那个被你踩在脚底践踏的蓝霓裳已经死了,不要把我逼急了,否则我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话,反正能说的不能说的她全部说了。
她不说话不代表她可以受他无理的欺负,既然已经决定了放弃他,她也不会给自己留任何的后路。
水离忧也是冷冷的笑起来,嘴角勾勒出若有若无的弧度,盯着她可笑的姿态,打死他也不会与这样野蛮的女子一同生活。
“你想要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吧!”
他的确有些同情她的处境,却无法心疼她,这野蛮的性子简直就不像个女人,他也不必顾忌什么了。
蓝霓裳气呼呼的抬起头,“我累了,想要睡觉了,今天晚上,我住床上,你住躺椅,不许靠近我一步,看着你就心烦!”
她说完就回头往床榻的方向走,却被水离忧一把抓住。
蓝霓裳转过头,撅嘴小嘴,“你做什么……?”
“为何要我睡躺椅,这里是我的地盘,这是我的床!”水离忧指了指那边的床榻,“我自然要睡在床上,因为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蓝霓裳实在气得快要晕倒了,他不但脾气很坏,还小气的要命,比起视她比生命还重要的五哥,他简直是个坏透了的魔鬼。
即使长着与凌天佑一模一样的脸,但心眼儿坏的人实在无可救药。
她恨得牙痒痒,再也无法过这样的日子,她撇着嘴连连点头,“很好,你真是个相当贴心的男人,好吧,那你就去住你的床吧,我去住躺椅!”
摇尾乞怜的事她可做不来,尤其是和完全不通情理的水离忧,他不让他住在床上,她不住便是了。
蓝霓裳说完,从床榻上拿起一张绸缎被子,大跨步的来到门口的躺椅处,她躺下来,给自己盖上了杯子。
紫檀木的躺椅硬邦邦的,躺在上面很难受,但她愿意承受。
水离忧怔怔的望着如此高傲倔强的蓝霓裳,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因为喝了太多的酒,他的头实在太痛了,实在没有精神与她继续周旋了。
他“扑腾”一声倒在床榻上,不久之后就进入了梦乡。
轰隆隆的鼾声传到蓝霓裳的耳中,她心烦意乱的堵住了自己耳朵。
天啊,这个死男人,不但喝得伶仃大醉,还竟然这样肆无忌惮的打鼾,惹得她本来就凌乱的心更加烦躁,谁来救救她呢。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貌似这样过过下去也不是个好办法。
既然她不能悔婚逃走,就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对付他的傲慢才行,要她每日这样受闷气,她才不要呢。
她要恢复蓝霓裳的原来本色,既然已经嫁过来了,爹爹也就不会再拿五哥来威胁她,她终于可以放开手大干一场了。
她想想今日倒在喜轿面前的蓝奕冰,她的五哥,她唯一牵挂的人便是他,哼,总有一天要逼得水离忧自己退婚,到时候爹爹也拿她没辙。
当着众人的面伤害五哥,那也是逼不得已的事,想到五哥凄惨的神情,她的每一根神经也跟随着一起痛。
深深的想念伴随着水离忧的鼾声,蓝霓裳忍受着。
第二天一早。
明媚的太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小鸟落在树枝上唧唧喳喳的乱叫,诉说着心中的喜悦,夏天到了,天气变暖了。
水离忧依旧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模样也算是香甜。
蓝霓裳却已经准备好一切准备积极迎战了。
“太阳出来了,该起床了……”
她在新房里大声的叫唤起来,昨晚他打了一整夜的鼾,吵得她睡不着觉,今天他想要睡懒觉赖床,绝对不可能。
哪有如此两全齐美的事。
她必须要为自己的无理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既然呆在皇宫里无事可做,她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水离忧模糊中听到她呱呱的叫声,下意识的堵住了耳朵。
蓝霓裳看他还像死猪一般的躺在床上不为所动,就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在床榻前单腿跪地,用她的头发在他的耳边与鼻孔处滑来滑去。
她不信他可以继续无视于她的存在,非得将他弄醒才行。
水离忧在香甜的睡梦中感觉到耳边与鼻子处的搔痒,用宽大的手掌抹过自己的脸庞,皱着眉头转身继续他的春秋大梦。
蓝霓裳还真是佩服他雷打不动的精神,这一次她爬上了床,继续在他的脸颊处用自己又细又软的发丝搔痒他敏感处的肌肤。
“快点起床,起床啊……”
水离忧再也忍受不住这种无形的折磨了,他接近抓狂的抱着头自床榻上笔直的弹起来,瞪着大眼睛望着坐在一边表情无辜的蓝霓裳。
“臭丫头,你在做什么?”
他冲着她的耳朵大声喊,他快要被气死了,从来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丫头。
蓝霓裳捂住耳朵,也不甘示弱的瞪着水离忧,“死男人,你喊什么,太阳已经当空照了,你却还赖在床上睡大头觉,哼!”
她倒要比比是谁更加无理取闹。
“我的事,请你以后少管,我喜欢几点起来就几点起来,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水离忧揉揉疼痛的头,霸道的话语接过来。
蓝霓裳却环着手臂撇嘴冷笑,“谁要管你的事,又哪里来的什么以后,可笑!”
她的计划就要实施了,软弱是绝对不能够生存的,况且这死男人实在是不可理喻,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他就不知道厉害。
水离忧不耐烦的说,“这样最好,你我之间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蓝霓裳点头,“自然是这样,因为从今天开始,你再也不会见到我了,这一次,我确实会从你的面前永远消失。”
水离忧不为所动,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相信你的鬼话,如果她说她会永远消失,也就不会嫁进来了。
“以后这种骗人的鬼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哼……”
他背过头去,嘴角的弧度冷漠而高傲。
蓝霓裳早已经料到水离忧会说这样的话,不过她事先早有准备,她别过头去指着桌台上已经打包好的行李。
“像你这么可恶的人,我一天也与你相处不下去,我会离开皇宫,天大地大,不管流落到何处,哪怕会被饿死冻死、被追兵赶、被毒蛇咬,我蓝霓裳也不要留在这古怪的皇宫里,面对着你这个死人头。”
相当有骨气的宣言。
水离忧顺着蓝霓裳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桌台上已经打包的行李,但想想她也没有这样有骨气啊,他不以为然的低下头。
“要走就快点走啊,免得我们合不来吵架!”
他才不怕她就这样走掉,狐假虎威而已。
蓝霓裳笑着走到桌台那边拎起行李,“我留了两样书信,一样是给父皇与母后的,上面阐述了我为何会离开皇宫,以及你与兰妃娘娘的绝密情事,不过你也可以撕掉,反正到时候我要是被抓回来,我还是会向父皇与母后言明真相……”
水离忧这才有点愣住了。
她继续说下去,“另外的那个,就是休书一张,虽然这世上没有女休男的道理,但你的所作所为以及无理的恶习实在太令人鄙夷了,我再也忍受不下去了,休书上清清楚楚的记载着你的罪状,足矣休了你这个恶夫!”
水离忧听完之后彻底傻了,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着蓝霓裳拎着行李推开了新房的门。
“再见,这一次是真的!”
蓝霓裳咬牙切齿的一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自然也会想想被她拖累的五哥,如果水离忧不留她,那么好吧,她会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部捅出去,大不了鱼死网破,如果他留下她,那么就必须受她的威胁,给她当牛做马。
她说完就关上了门。
随着“砰”的关门声,水离忧的神经也被严重炮轰了。
这臭丫头还蛮有心计的,她走了自然如他如愿,但她若是将他与尉迟兰馨的事告诉父皇的话,尉迟兰馨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他就害怕极了。
他从床上爬下来,跌跌撞撞的来到桌台边,桌台上确实有蓝霓裳所说的一封信以及休书一张,怕被风吹跑了,被砚台压着。
水离忧拿起桌台上的大张白纸,白纸黑字,一目了然,顶行就是两个巨大的“休书”二字,明晃晃有挑衅的意味。
他继续往下看。
个个醒目的大字敲打着他的新房。
“小女蓝霓裳留下休书一张,对新婚夫婿水离忧有如下之血泪控诉:
一。太子爷虽与小女顺利成婚,心里却有其她女子,而此女子乃是当今最为受宠的兰妃娘娘,如此乱伦关系,小女无法接受。
二。新婚之夜,醉酒之后差点将小女当作兰妃娘娘的替身强暴。
三。狠心的将小女赶到躺椅,独自霸占床榻。
四。言语尖酸刻薄,毫无男子胸襟肚量。
五。逼迫小女离宫,永远不再出现。
鉴于太子爷如上几点瞠目结舌的恶行,小女休夫出走。”
水离忧气得声音连都发不出来,这是怎样的无理指责,她竟然趁他半夜睡着之后做了许多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来,实在不可理喻。
蓝霓裳出走,确实眼不见心不烦,但父皇与母后追究下来,真相必然还是会水落石出,到时尉迟兰馨定然脱不了干系,那他的妥协也就丝毫没有了意义。
不可以,水离忧不可以让这样的情况发生,虽然还未看她留给父皇与母后的信函,却明白必然不会留任何情面。
他必须立即将蓝霓裳找回来,不能让这件事外泄。
蓝霓裳身着便装,拎着行李在皇宫内的后花园里瞎溜达。
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如果说最牵挂谁,五哥蓝奕冰自然她如今最牵挂的人,她必须快点见他一面才行。
回想起昨日大婚他吐血倒地不省人事,她想知道他的近况,想知道他是否苏醒过来,想知道他有没有自暴自弃的不肯进食。
正当蓝霓裳悠悠荡荡已经到了北门的时候,一个身影窜出来,将她的身子拽进茂密的桃花林里,她被吓了一大跳,但不出所料应该是水离忧追来了。
蓝霓裳转过头,看到水离忧紧皱的双眉与黯淡的眼眸,她并不说话,只是低下头,她倒要看看水离忧能说些什么。
水离忧果然开口说话了。
“你这个野蛮的丫头,竟然留下一纸休书就想一走了之,你这样给我难堪,还给我列出五大罪状,简直子虚乌有,胡编乱造!”
但他言语之间明显底气不足。
蓝霓裳不禁偷笑,她聪明的小脑袋果然灵巧,脱离了冷酷的蓝王府,活动果然方便了一些,再也不用看爹爹的脸色。
蓝霓裳抬起头瞪着他的脸,充满不屑的意味,“既然太子爷这么讨厌我,那又何必追出来呢,霓裳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再见!”
她倒是要看看是谁先认输。
就在转身的瞬间,他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臂,“你不许走!”
果然逼出这句话了,他还真是沉不住气呢,蓝霓裳心中大喜。
“为何不许我走,霓裳离开这里,你眼不见为净,何乐而不为呢……再说,霓裳可是下定决心要彻底离开了!”
耍弄些小心计是必然的,她要彻底摆脱被人利用的处境。
水离忧急得满脸冷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说道歉的话,有损身份地位,若是不说的话,这皇宫之中定会掀起一番血雨腥风。
极其矛盾的心理。
不过,让他跟这个野蛮的臭丫头道歉,可真是折了面子。
蓝霓裳见他定住不说话,继续添油加醋,“就让你的宝贝兰馨与你同归于尽吧,我可不趟这趟浑水,嫁给你之后再弄得满门抄斩,还是快快离开保住性命的好!”
她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
水离忧这回是真没辙了,如果蓝霓裳真的走了,他真的会后悔莫及,“蓝霓裳,请你留下来吧!”
蓝霓裳冷笑,这样可不算是有诚意。
“何必做违心的事呢,明明对我没有感情,就不要逼着自己做不喜欢的事了,应该即使死掉也要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啊!”
她想要看看他能够承受的底线是什么。
水离忧几乎是放下所有的自尊卑躬屈膝的言语,“只要你愿意留在皇宫里与我做有名无实的太子妃,无论你平时想怎样,想与谁在一起,我都可以熟视无睹!”
这便是他的底线了,他不可能做出更大的让步了。
水离忧几乎是放下所有的自尊卑躬屈膝的言语,“只要你愿意留在皇宫里与我做有名无实的太子妃,无论你平时想怎样,想与谁在一起,我都可以熟视无睹!”
这便是他的底线了,他不可能做出更大的让步了。
蓝霓裳哪有那么容易就答应他,“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又凭什么要留下来,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歪主意,想要拉着我一起同归于尽,这样的事我可做不来,放着大好的青春年华不过,谁会找死往火堆里跳呢!”
她骄傲的绷着小脸儿。
水离忧被逼的没办法,低着头直叹气,“那你要怎么样才肯答应暂时留下来,不让这件事节外生枝!”
蓝霓裳微笑着转身,“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水离忧诧异的盯着蓝霓裳眉飞色舞的小脸儿,木讷的问,“什么表现……?”
“你答应为我做三件事,我就考虑留下来配合你,做你的太子妃,并且不揭穿你与兰妃娘娘之间的事,否则……”
还未等蓝霓裳说完,水离忧便乖乖的点了头。
“好,我愿意为你做三件我力所能及的事,请你快点说吧,你要金银珠宝,我可以给你,你要修建亭台楼阁,我也依着你,你想让皇叔做当朝第一权臣,我可以向父皇说好话,你就说你到底想要什么吧!”
说来道去还不是想从他的身上讨得些好处,低级趣味。
蓝霓裳的眼珠转来转去,“现在我还没想出来,金银珠宝,富贵权势,这些我都不要,自然不会是很容易的事,等想好了会吩咐你办的,不用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