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还是晚了,晚的太多了。
城门前遍地触目惊心的红,尸横遍野不足以形容那些重重叠叠的尸体,一具具血迹斑斑,死不瞑目的尸体生生闯进了我的眼,冲上去,疯狂的翻找着。
哀草连天,如血残阳。
到底有什么,比那风中摇曳的白衣,更让我心痛。
白衣上斑斑血迹,却依旧风雅高贵。
我看到血色,漫过天际。
城楼上高悬的,如芦苇般摇曳的身影,满是血污,凌乱的长发散下来,盖住半张脸。
却该不住,微轴的眉,冰冷而美艳的脸,隐忍的痛苦的表情。
风中轻轻的摇晃,竟是他最后的动作!!!
凌子楚!!!
原地,滚烫的液体不断下坠,却不够祭奠他,和着满沙场血流成河的将士。
怎么能这样??
你不是说,即使我不见了,也要在山林木屋中住一辈子等我回来的吗?
不是说要拿着香袋找一处望江楼独自吹xiao的吗?
你说我无情,自己却撒手离去!
你不是怕我嫌你残忍吗?为什么弄得的自己满身血污?!
你不是说要放弃王位陪我云游的吗?
你不是说骆青承诺的你全都做吗?!
你走了谁来采西山盛开的梅花?
你可知西山漫天野梅终是不如你唇边浅笑动人?
你可知多少个日夜我想劝你不要复国了。
怕你后宫三千佳丽。
怎么能就那样随风飘动呢??
怎么能在没有一丝生气呢??
你不是万人箭阵中为我挡了无数只箭的人吗?
要我如何还念你?
即使在深宫中酒池肉林当个昏君,至少你活着就好。
为什么那么残忍地拿死惩罚我?
为什么你不问问我即使嫁给骆青要用多久忘掉你?
为什么不接受我所能给你的一切?
为什么至死,都不肯露出你的痛苦!!!
为什么这么傻….
他高挂在城楼上清瘦的尸体依然毫无生气地摇摆,不理会我高喊的字句和悲痛的哭声。我不敢大声哭,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再也不会有人将我拥在怀里柔声:“我再也不让你上战场了”。
再也不会有人在清冷的月光下捂着人参汤哄我叫一声楚哥哥。
再也不会有人吃醋地把我从水中抱起,披上衣服离开后却一脸羞涩地放下走远。
再也不会有人陪我摇扇吟诗看云了。
再也不会有人对外是一个王者,对我像个小孩。
你把他抢走了,凌子楚。
再也不会有了。
你带他到我到不了的地方了。
好残忍。
你带走我最爱的东西。
他的尸体突然从高墙上落下,落在城墙下一抹青影伸出的臂中。毫无生气地垂吊着。骆青抱着他踏着艾草走来,轻轻放在我脚下,我再一次,看到他美艳的脸,心疯了似的痛。
他冰冷的让我不知所措。
最终我立在原地,对着骆青,举起刚出鞘的剑。
听到他带来的大队人马从另一面攻破王都的声音,欢呼的声音。
秋风扫落叶。他青衣绿纱依然飘逸,长身玉立间,垂顺的长发下,轻轻勾起美艳的唇,笑的如此之美而凄凉。
有没有听到落叶哭泣的声音?
他抓住剑锋,狠狠地刺进自己心口,半分犹豫也没有。血光四溅。
是谁?重重落在我脚边?是谁,断气前轻扯我的裤脚:“你帮他报仇了,所以,不要恨我。”
谁的衣襟落出两页的曲谱,清秀的字迹:青斓洞。
我蹲下身,抚着他俊秀的青衣,拂上他未闭的眼帘,和那双动人的桃花眼,永别。
为什么?为什么说我会恨你?为什么明明我给你剑柄,你却夺取剑锋?
我只怨我自己,当初,不该贪玩触碰那叫人的东西。
左青右白,只可惜我没勇气,把自己的尸体放在中间。
我好像看到自己,两手牵了连个大男孩,一个温柔羞涩,一个顽皮邪恶。
有一天他们双双倒在我脚下,我却欲哭无泪。
我捧起他们的头,,一缕一缕地梳着他们依然柔软的头发,从日落,梳到日出。妄想梳尽三千烦恼丝,只愿你们下辈子,不要在坠进软红十丈,再坠下一滴泪,一滴血。血和泪凝结,是世间最最苍凉的颜色。
记得路过忘川,见到漫天彼岸花的时候,一定要多吃些,千万不要记住我,记住我们三个曾经嬉戏的花树。
不知多久,兀然发现身边立了个人影。
只得收拾心情,站起身,“凤起啊,把他们埋了,这皇帝,你去做了吧。”
“军师!这万万不可。”
“别叫我军师。”
“军师去哪?”
“别叫军师!”
“世子临行前买下了荷香楼。”
人海大雾中,我渐行渐远。
身后默默跟着的人,我没再去理。
走累了,就坐在蓝天下软绵绵的草地上,玩弄着被我压弯的绿草。
白凤启按剑站一旁,看起来高大威风。
他突然听到了一个满是哀愁的声音:“你若是不跟着我,我孤身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兴许有一天,就能把他们忘了,把血流成河的战场忘了,把青白两色安详的躺在我腿上的样子忘了,偶尔想起来时,只道往事如烟。”哀愁的,不像我的声音。
白凤启直挺的身子还是直挺,只是半晌之后,他转身离去。
“是啊,我会一个人,把你们都忘掉的。”
“也许要花一辈子。”
【两年后】
“听说了吗?京都落花宫的头牌换人了哦!”
“早都换了,你现在才听说哦?”
“人家大牌着呢,一周才出场一次,想单独见还看人家乐不乐意,什么‘相待有缘人’。”
“这样都有人去??”
“是啊,据说有人为她一掷千金呢!”
“给钱都不见?”
“给钱都不见!”
“嘿,这娘们这么牛?!她不怕哪个显贵砸了她们家招牌?”
“人家有太子爷罩着呢!”
“那她太子爷总得见吧?”
“见个鬼,人家园子都快给她建好了,还是天天拒之门外!”
“不是吧…你说太子爷从王都那么远跑来?就为了见她?”
“人家愿意呗,听说还天天站在落花宫痴痴望着,时不时还摇扇吟诗呢!”
“不知多少女子在下面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干嘛非要那一个呢?真搞不懂。”
烟花红尘终是空,
诗尽沉香落花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