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在时光的隧道中,也许只是弹指一挥间,而对于骆清焉这样的人家,用度日如年来形容却一点也不为过。
没有女主人打理的家,乱得不能再乱,没有女人收拾的男人和孩子,除了苦涩,或许就只能用可怜两个字了。
日子再艰辛,清焉和语焉还是在岁月的流逝中成长着。
十五岁的清焉已长了一个大姑娘,眉清目秀,象极了娘的颜容,端庄而文静。只是眉宇间总是锁着淡淡的忧郁,但就是这淡淡的忧郁总让人不由自主想去疼她,爱她。
刚过十五岁的生辰,就有好事的煤婆上门来提亲,是一位家境颇丰的商人之子,骆明举一口就回绝了。理由是女儿还小。
清焉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毕竟大了几岁,神情沉稳了许多。
反倒劝爹爹“总是要嫁人的,如果能嫁一个帮得了家的,嫁了又何妨?”
“再等两年吧!爹想让你在家多陪陪你娘”骆明举顾左右而言,其实清焉知道,爹是看不中那家人家。
由于从未间断对左润芳的治疗,家里一直很拮拒,姐妹俩穿得常常是破衣烂衫,特别是冬天,棉絮从袖口或领口四处飘扬,快赶上街上的乞丐了。
清焉不大出门,而语焉则喜欢跟年纪相仿的孩子们满街追着玩,每到吃饭时,清焉会到处找她,经常会看到别人鄙视的目光,心不由自主就会很痛,也许是年龄大了?羞耻心重了?
而娘发病在街上乱跑时,会引来更多人,象看猴戏一样,那些刺耳的笑声和看笑话一样的目光,使她更加无地自容。
左润芳的病越来越重,不仅是呆坐,乱跑,又加了一重,撕东西,连唯一的床单也一撕两半,让怎么也学不会做家务的清焉,费了好大的劲才又缝合在一起。
骆明举一边在学堂教书,一边要回家做饭,还要照顾妻子,几年的艰辛,已令他对生活变得麻木,脾气极其暴躁,多次发怒,想将妻子捆在家里,但清焉不许,为此,父女俩吵了几次,总是以清焉的哀求结束战争。
最后那次,两人吵得更凶。骆明举铁了心,执意拿出绳子捆住左润芳的双手,语焉在一边无助的哇哇大哭,清焉也泪流满面,言语逐渐变得尖锐“娘已经够苦的了,你怎么还能忍心这样对她?难道你对她就没有一点夫妻情份?”
“你怎么知道我不顾念夫妻情份?可我更要顾念全家的日子,和脸面,我不是想让别人少看笑话,想让你们姐妹活得有脸面一点吗?”骆明举一边继续找绳子捆妻子的脚,一边随口回道。
“脸面?难道在你罢官之时,还没丢尽么?”骆清焉冰冷的字眼,就象一块巨石打在骆明举头上,他猛地转过身,想都未想,就狠狠煽了女儿一耳光,鲜红的血立时顺着清焉的嘴角流出,可是清焉就那么冷冷地盯着暴怒的爹爹,没有惊慌没有害怕,只有……。冰冷。
父女俩对峙了良久,骆明举终于退了步,他从未见过女儿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即使左润芳那么气恨,也从未用过这样冰冷的眼神,想着自己这些年的不白遭遇,一时万念俱灰,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
自己一生光明磊落,为什么会落得如此惨境,到底是哪一生做了孽,他踉跄地步出家门,在黑暗的夜空下,在无人知晓的暗夜中,温热的泪悄悄滑落。
清焉在骆明举转身的那一刻,便在语焉的帮助下,给娘解开了手上的绳子,看着娘细弱的手腕那道显明的勒痕,姐妹俩禁不住抱着娘伤心欲绝。
可是左润芳却再也感受不到这浓浓的亲情,只是固执地活在自己特有的思维空间中,无神的眼光,呆怔的面容,好似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清焉开始心心念念转起挣钱的念头,每一个辗转的夜晚,她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什么能改变眼前的困境?想来想去就是一个字:钱。
几年的生活,她也认识了几个伙伴。其中有一个叫何玉婷的女孩儿,比她大一岁,心地善良,而且是个热心肠。
听了清焉的想法,给她出主意,到有钱人家当丫环,虽然工钱不多,总比没有要强一点吧。
清焉喜滋滋地跑回家,一说,没料到,骆明举不仅不同意,而且还狠狠骂了她一顿,“我骆明举的女儿要落到那种地步么?你要我死了怎么见列祖列宗?”
“嫁人你不同意,做丫环你也不同意,你到底要我怎样呢?难道我帮家里挣钱,也有错么?”清焉不服气地与骆明举辩驳。
自从那日争吵以后,父女俩关系就变得很僵,没事极少对话,很多时候,骆明举都明显有些让着女儿。所以,清焉才没料到,对自己做丫环这个决定,他会反对。
“不许就是不许,难道你要气死你娘吗?难道你不知道你娘对你俩的期望吗?”骆明举提高了音量,而且将左润芳抬了出来,他知道妻子在女儿心中的地位。
果然,一听他提左润芳,清焉立即哑口无言。瞪着骆明举的眼神,有委屈有不甘,还有浓浓的无可奈何,却终于低下头,走开去。
皇天不负有心人,清焉还是在不久之后,找到了一个活计,给裁缝铺里做衣服上的盘扣。在家里做好,再一个铺子一个铺子送去,骆明举这次一个不字也没提,家里确实太需要钱了。
虽然一个月下来,她挣得并不多,但有总胜于无。骆明举将女儿交的钱一笔一笔全部攒起来,以备急需。
卓俊自告奋勇担当起跑腿的任务,无论刮风下雨,还是大雪纷飞,他都义无反顾,只要能看到清焉似有若无的笑容,他觉得自己就是再苦再累一百倍也值得。
他一直在琢磨一个合适的机会,想要正式对清焉提联姻一事,娘为了他的婚事,已吵了两年,而清焉,也开始有人上门提亲,虽然拒绝了一个,但以后的呢?他不敢想,清焉躺在别人怀里,自己会怎么样。
此时的他,已无路可退,无路可走,想起几年前那次试探,他觉得心里空落落得没底,他不敢想,如果,如果清焉还象上次那样拒绝自己,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