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沧河,还未到正午,站在那栋破得千疮百孔的房子面前,郑淮很惊异,没想到这个清秀端庄的女孩子,家境如此困窘。
敲了很久,门才被打开,是语焉。
乍然看到清焉,神情一愣,随之不顾郑淮在场,一头扑进姐姐怀中,放声大哭,哭得悲痛欲绝,清焉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处,害怕得连声音都变了“小语,家里出了什么事?你别哭,告诉姐姐”
这时,又从屋中走出一人,是个年青男子,清焉只觉有些面善,却想不起是谁,心中更是紧张,家里从未有过外人,如此看来,家里铁定出了什么事。
“咦,骆清焉?你……。回来了”那个男子熟络地喊出她的名字,清焉更是诧异,“你是……。?”
“我是林志昙呀,是你爹以前的学生”
“你?……。你怎么会在我家?”骆清焉经他一提,记忆的闸门打开,猛地记起原来是那个曾经想娶她为妻的软弱男子,他来会有什么好事,语气开始变冷。
“清焉,有什么事,还是先回屋再说吧”郑淮温和地一旁提议。他看到有左邻右舍的人在探头探脑往这儿看。
骆清焉应承一声,搂着妹妹当先往里走去。
进入屋中,映入视野的简陋和凄凉让郑淮又是一阵心寒。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一眼注意到屋中木呆呆坐着的左润芳,那相似的面容,不用问,也知道这必是骆清焉的娘亲。没等骆清焉介绍,自顾走上前,捞起左润芳的手腕,认真细心地诊断。
清焉先前以为娘出了什么事,这时看娘好好的坐在屋中,提着的心放下一半,忽然想起爹爹,小声问“爹呢?”
“在学堂,中午不回来”语焉抽咽着回答。
这下清焉彻底放了心,只要人没事,其他都无所谓。不再理会妹妹,专注地盯着郑淮。却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阴郁,自己的心也跟着沉入谷底。
良久,郑淮才松开左润芳,陷入沉思。清焉怕打扰他的思路,大气都不敢出。
“清焉,你娘的病大约治不好了”郑淮艰难的吐出这句话,连看一眼骆清焉的勇气都没有,他知道那张白晰晶莹的小脸现在一定布满了忧伤,事实的确太残酷了。
“你娘的经脉已乱,要完全治愈即使神仙下凡恐怕也无能为力,不过,要稳住不再发展,还是有可能的”郑淮又缓缓而言,希望这个结果能适当减轻姐妹二人的痛苦。
一声沉重的叹息从骆清焉肺腑之中传出,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一路的欢天喜地换来的却是沉重打击,一直支撑自己坚强的唯一梦想,至此被残忍打破,想着娘就此将永远活在一个没有她没有小语没有爹爹存在的虚无飘渺空间,她痛得心揪成了一团,情愿永远抱着一个空空的梦想。
耳边又传来语焉的抽泣之声,她烦躁地吼了一嗓子“闭嘴,娘又没死,嚎什么嚎”
语焉吓得立时止住了哭声。
郑淮轻声叹息着要过纸笔,写了一个处方,仔细交待了注意事项,便起身告辞。这沉重的气氛让他一分钟也呆不下去。
清焉极力挽留他用午膳,郑淮婉言拒绝,对没能完全帮到她,深感遗憾。
送走郑淮,骆清焉忽然发现,林志昙不知何时也悄悄走掉了。
屋中只剩下娘仨,骆清焉这才有心思理会其他,板着脸,质问语焉,林志昙出现在家里的原因。
但语焉接下来说出的话令骆清焉浑身的血差点冻僵。语焉在一个找娘亲的黑暗夜晚,竟遭遇了跟她同样的可怕之事,幸好遇到了林志昙,才幸免不恻,骆清焉对那暗夜中的魔鬼恨不能生吞活剥。
她呆呆地坐着,心中涌起的涛天怒火几乎要将她整个烧溶,可是有心无力找不着一丝发泄之处,只能无意识地用力绞着双手。
“姐,林大哥已跟爹提了亲,爹答应等我过了十六岁生日,就让林大哥娶我过门”语焉说得小心意意,她知道这个男人曾经喜欢过姐姐。
“什么?你跟他?”骆清焉从这个突然一下又掉进另一个突然,她简直要懵了。
“姐姐不同意吗?要是姐姐不愿意,小语全当什么也没说”语焉知道姐姐一直在为家付出,不愿惹姐姐生气伤心。
“小语,药买来了,我去煎药,再做些简单的饭菜,你安心陪你姐说话吧”骆清焉一愣,林志昙原来是去为娘买药了,没想到这个软弱的男子还有细心的一面。
算了,或许他能让小语幸福呢,自己天天不在家,有个人照看他们总是好的,再说,连爹都答应了,自己何苦难为他们呢。
想到这儿,她尽量放平语气“只要你愿意,姐姐就没意见”
她的回答令语焉明显松了一口气,清焉看出,妹妹已经喜欢上了林志昙,不觉更加伤感,曾经,那些跟妹妹相依为命的日子就象永久的画面深刻在脑海,此后想必再也不会有,那个依赖自己的小妹即将与别人相依相偎。
眼中,一股热气不听使唤地直往上冒,她吸了口气垂下眼睑以做掩饰。
“姐,你知道吗?卓俊哥哥去了别的国家,听说,还要将他爹娘都带走呢”
清焉一愣,好一会儿才从伤感的情绪中回过神,卓俊自从宫中一现,已有好久未再露面,那个臭家伙,到底在搞什么明堂,这样来无影去无踪。
“去了哪个国家你知道吗?”
“好象叫什么沙甸,年前他一回来,就将王元外的女儿给休了,街坊们没有不骂他的,过了年没多久就又走了,期间他来过咱家几次,还跟爹爹喝了几场酒,我感觉卓俊哥哥变了很多”
清焉没接腔,眼前浮现出卓俊熟悉的面容,以及他脸上那忽隐忽现的酒涡,想起他对自己的情意,一股暖流在心中激荡,这个家伙,现在又跑哪儿去了呢?一丝淡淡的牵挂萦绕在心中。
“小语,听没听卓俊说在哪儿做什么呢?”对这个从小的玩伴她总是不由自主有些关心。
“好象……。没听他提过”语焉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想了想,猛地一拍巴掌“对了,爹爹好象知道一点,他们喝酒时,我听爹爹劝他少喝一些,似乎说他身上有伤”
“有伤?我怎么没发现呢?”骆清焉喃喃自语,想起年前那次见面,没感觉他有什么异常,不由暗自替他担心。
“他去宫里找你了?姐,卓俊哥哥对你可真好!你不如给他做媳妇吧”语焉装做开玩笑的说,其实心中还真想让清焉赶快有个好归宿,私心里总觉得自己跟林志昙的事对不住姐姐。
“鬼丫头,瞎说什么呢”骆清焉下意识地回避这个话题,有种感觉,幸福可能已离她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