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若言换上便装后,手里攥着皇帝的令符,带着云儿偷偷的出了皇宫。来到皇宫宫门外,事先让云儿准备好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
坐上马车,便吩咐车夫一路疾驰,往丞相府赶去。来到街市上,四周都是吵杂的叫卖、吆喝声,看着两排林立的店铺,热闹非凡,秋若言丝毫也无心观赏。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时的催促着车夫快点。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停在相府门前,云儿先下了马车,接着把秋若言扶了下来。抬头见丞相府四周一个侍卫也没有,朱红色的大门紧闭,上面还贴着封条。秋若言心里‘咯噔’一下,脑中急闪过什么不好的念头。
茫然的望着大街上来来去去的身影,一时间怔仲在原地。倏地,人群中嘈杂的声音传来:“喂,大家快去街市口啊,那里今日有砍头的。”
听着这突来的叫喊声,秋若言浑身一个激灵,云儿也面色凝重,想要拉着她离开,但是秋若言的双脚好像生个根一样,傻傻的呆在原地。百姓们听到叫喊声,个个都想着要去凑凑热闹,人群蜂拥而至,将秋若言和云儿挤在中间。不得已,她们俩人也只能随着人潮向前。
云儿见人潮涌动,使劲的拽着秋若言的手,就怕被冲散了。秋若言整颗心都被吊起,浑身冰冷,拼命地排斥着心底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一遍遍的告诫自己:不会的,要相信他,他是不会骗我的,一定不会!
被人群冲到了中间,秋若言和云儿勉强站稳身子,抬头便看到正前方是一个四方形的木台。木台的四周都有身穿盔甲的侍卫们把守,居中的地方有一条案几,案几的后面,坐着一名身穿官服的官员。在往前,便是一个木墩,上面还隐约有着血迹。
秋若言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额上冷汗涔涔,身子抑制不住的在发抖。须臾,只听那名监斩官一声令下,两名侍卫便押着一名身穿白色囚衣的犯人上来,犯人的手脚都被铁链锁住,‘哐啷’的声音一直伴随着他被压上刑台。
待到那人被压在地上时,众人才看清他的样貌。云儿神色一惊,死死地捂着双唇,没敢发出一点声音。不期然的,转头看着秋若言,只见她脸色煞白,但是脸上却异常的平静,云儿下意识的往她身边靠了靠,伸出一手,紧紧地攥着她的柔荑,触上她的手心,才感觉到她的柔荑冰凉的甚至有些刺骨。
秋若言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只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人硬生生的扎进一把匕首。耳边再次响起那如鬼魅般噬人的声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丞相秋维,通敌卖国,证据确凿,于今日午时斩首示众。”
轰……
秋若言心底仅存那一点希冀,也被无情的打碎了。那破碎的残片,将她割破的四分五裂,痛的无法呼吸。
台下的老百姓们,听到监斩官宣读的圣旨,纷纷气愤不已。一时间,咒骂声响起,此起彼伏。更有甚者,还往刑台上扔着赃物。云儿站在原地,泪水止不住的流着,嗫嚅道:“不要,不要这样……”
监斩官螓首望了一眼太阳,见午时已到,便决绝的开口:“时辰已到,行刑!”随后,一名身材魁梧的侩子手举大刀,站在秋维的身后,将手中的大刀高高的举起,对着他的脖颈便落了下去。
耀眼的阳光,照耀在刀身上,刺眼的光亮晃着众人的眼睛。秋若言只看到一道白光在自己的眼前闪过,她只来得及嘶吼一声:“不……”
紧接着看到的便是手起刀落,顿时猩红四溢,一颗头颅滚到了刑台的角落里。
耳边嗡嗡作响,好像周围一片静谧,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秋若言只看到眼前的众人张着嘴在说些什么,可是她什么都听不到,耳边只有呼呼地风声,看着众人欢呼的神情,她竟然有些恍神,全然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脚下虚浮的好像踩在棉花上,所有的思绪都在看到鲜血飞溅的时候被抽空了。脸上传来温热的感觉,木讷的伸出手,摸了一下,手指上满满的都是晶莹的泪水。
秋若言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马车上的。坐在马车中,她的神情依旧呆滞,只是脸上的神情过于平静,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云儿红着双眼望着她,见她整个人只是愣愣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甚至连眼角的泪水,也没有了。云儿害怕的伸出双手,死死地攥着她,一路上都不敢松开,好像她一松手,秋若言就会从她眼前消失一般。
皇帝颓然的坐在御书房内,眼神愣愣的望着前方。林安疾步匆匆而来,推开殿门便焦急的说道:“皇上,出事了。皇后娘娘不见了。”
咻的起身,微红的双目瞪得老大,随着他的衣摆滑过地面,林安才看到皇帝已经出了御书房。大力的推开殿门,见寝殿内空无一人,皇帝的心里第一次开始恐慌,双拳兀自收紧,掌心中湿滑一片。大步来到书案前,颤抖的打开面前的金色锦盒,入眼的是空无一物。
绝望的阖上眼眸,忍住心里翻江倒海般的汹涌,却抑制不住心中那渐渐流逝的感觉。
疾步出了仪銮殿,带着侍卫们策马便向宫外而去。
马车一路飞驰,很快便停在了皇宫外面。云儿小心翼翼的将秋若言扶了出来,牵着她的手往宫内走去。秋若言傻傻的跟着她的步伐,当眼神触及到那象征着皇家的九龙玉壁时,才猛的反应过来。
霎时停住脚步,怔仲在原地。云儿回头望着她,怯怯道:“小姐,咱们回宫了。”
倏地,大力的挣脱开云儿牵着她的手,身子一步步往后倒退着,嘴里细碎的念着:“不,我不要回宫,不要!”云儿站在一旁,看着她绝望的神情,眼泪一个劲的掉,刚想要上前拉住她,便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
秋若言的瞳仁一闪,看着眼前那熟悉万分的俊颜,伸出手向着自己走来。而她却只感动一阵锥心的刺痛袭来,心一下子被划开无数条口子,噬骨的寒意将她从头到脚的包裹起来。
皇帝疾步上前,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心疼的要将她纳入怀中。就在男子的大掌要触上女子身体的那一刻,女子一个后退,躲开了他的触碰,苍白的毫无一丝血色的双唇,颤抖的问道:“为什么要骗我?”
厉傲竣墨瞳微闪,直直的望着她,说:“言儿,你不信朕了么?”忽然,秋若言的嘴角溢出一抹犀利的冷笑,冷冷的说道:“信?!我就是太相信你了!”眼中氤氲的泪水,缓缓地淌下,滴滴都渗入彼此的心间。
小腹处一阵剧烈的收缩,秋若言心里一颤,柔荑紧紧地敷上,额上的冷汗瞬时淌下。皇帝见她神色有异,大步上前,将她揽入怀中。撕裂的疼痛,频频的袭来,秋若言浑身颤抖,一股温热的液体慢慢的从她双腿间淌下,柔荑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衫,嗫嚅道:“孩子,孩子……”
厉傲竣将她揽在怀里,眼神一撇便看到她的裙摆下已经渗出一片猩红,鹰眸紧缩,大吼道:“传御医,快点传御医。”随后,抱着秋若言飞身而起。
不时的看着她的脸色,厉傲竣吻着她的额头,柔声道:“言儿,没事的,朕不会让孩子有事的。”只是那抱着女子的健臂却在微微发颤。
秋若言被他抱在怀中,却还是浑身像冰一样的冷,小腹处还在剧烈的收缩着。一种浓浓的无力感笼罩着她,翦翦水瞳中满是绝望的哀戚。脑皮越来越沉,所有的思绪都被抽离,她无助的在心中低喃:“宝宝,不要离开娘亲!”随后人便陷入了一片昏迷之中。
仪銮殿内,奴才们进进出出的不停忙碌着,只是殿内却是静谧的可怕,有一根细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床榻上躺着的女子,额上布满细汗,眉头紧蹙,柔荑紧紧地抓着身下的被褥,直到手指关节处泛白。吕青逸神色冷凝,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倏地,秋若言迷迷糊糊间,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再度淌下,同时还有什么东西也跟着滑出体外,泪珠顺着眼角不停地滚落。吕青逸浑身一僵,看了秋若言一眼后,手下也不敢耽搁,加紧收拾起来。
皇帝在外殿来回的踱步,额上青筋凸起,手掌死死地攥紧,背在身后。
好久,当皇帝的眼神触上那一盆盆从殿内端出来的血水时,浑身一颤,来回走动的身体赫然止住。炯炯有神的墨瞳没有了一丝神采,呆呆的站在原地发呆。
吕青逸缓缓地自内殿走了出来,手上是一个托盘,上面用红布盖着。看到皇帝杵在原地,他也是紧蹙眉头,慢慢的走了过去。厉傲竣看着他朝着自己走来,耳边只有自己激烈的心跳声。吕青逸上前俯身道:“回皇上,臣已经尽力了。可是胎儿还是没有保住。”
满屋子的奴才们听到御医的话,个个都耷拉着脑袋,林安望着皇帝紧绷的神色,想要上前却还是止住了脚步。
锐利的鹰眸滑过四周,眼中一片空洞,视线扫过吕青逸手中的托盘时,忽的一滞。须臾,厉傲竣平静的开口道:“给朕看看。”
吕青逸双眸一黯,想要阻拦,但是触上皇帝那悲戚的神色,终于还是伸出了手,将托盘上面盖着的红布揭了开来。
三个月的胎儿,只有拇指般大小,却依然可以看清眉眼。看着那小小的,白的几乎透明的人儿,厉傲竣的心被狠狠地收紧,紧的他都呼吸不了了。
颤抖着想要伸出手,却停在半空中,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想要抓住什么?墨瞳微微发热,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涌上喉咙处。缓和了好久,厉傲竣才沉声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吕青逸也不加隐瞒,如实相告:“回皇上,是个男孩。”说完便将红布盖好,试探的想要移开皇帝的视线。皇帝直直的看着,看了好久,终于还是抬起一手,挥了挥。吕青逸心中一松,拿着托盘退了出去。
站在外殿,皇帝盯着里面看了好久,才收敛好情绪,走了进去。
秋若言已经醒了,靠在榻上,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厉傲竣轻轻的走了过去,坐在她的身边,抬手拭去她脸颊上冰冷的泪水,小心的将她搂紧在怀里。
渐渐地,秋若言的翦瞳中恢复了焦距,感受到他的气息后,她忽然止住了眼中的泪水,一字一句道:“厉傲竣,我们之间,完了。”孩子没有了,亲人不在了,她也心如死灰。
额上的青筋凸起,大力的抚着她的肩膀,阴鸷的看着她:“你休想,我和你,永远没完没了!”男子浑身颤抖,怒吼出声,把她紧紧的搂在怀中。
然,秋若言却空洞的望着一切,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死死地抱着,甚至连挣扎都没有。她的神情彻底激怒了厉傲竣,猛的抬起她的下颚,冷冽的说道:“你凭什么这么和朕说话?”缓了一口气,他有些哽咽的说道:“是你杀了朕的孩子,杀了我们的孩子!”
秋若言水瞳一黯,别开了眼睑,不在看他。厉傲竣手下一松,将她甩在榻上,起身便出了内殿。
等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后,秋若言才软下身体,缩在榻上,双臂紧紧地圈住自己的身体。伸手拿起还放在枕边的肚兜,一颗颗的泪珠滴落在上面,晕染开来。
“宝宝,我怎么可以把你忘记了呢?怎么可以?“紧紧地攥在手心中,任由上面的尖利地细针刺进肉中,殷红的鲜血浸染在那绣了一半的小小金龙上面,如血如泣。
“宝宝,对不起,对不起……”清幽的大殿中,只有那饱含着无尽悲凉的声音,再一遍遍的溢出。
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