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竞技盲棋神童
8456000000016

第16章 贾鹏大战霸王张之《渊深海阔》

(贾鹏的名字很好,如果叫贾君鹏,就会天天有妈妈叫他回家吃饭。)

时间过得飞快,1993年就在李志飞常规治疗和学棋中悄然度过。已经是1994年的1月份,农历狗年春节就快到了。

这几个月,郝弈仙果真正式开始教李志飞象棋了。他给小志飞列的课程表是上午学习象棋理论,下午则让他了解一些类似象棋方面的人文逸事,还包括一些古代诗词、文化等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这样劳逸结合,循序渐进,慢慢培养小志飞的涵养和文化底蕴。

而晚上回家,李志飞的时间也安排得满满的。李玉斌会和儿子下一盘棋,再了解他当天的学习情况。最后是临睡觉前,母亲楚云英给他补习小学二年级的语文和数学课程,为了他眼睛复明之后可以跟得上学校的教育进度。相对于每天师傅教李志飞的名人诗赋、流芳千古的哲理故事,小学二年级的语文课本就显得简单得多。而数学方面,小志飞更是可以心算百位乘百位的数学题。他丝毫不觉得困难,因为数学可以锻炼他的逻辑思维,反而对今后的象棋计算的部分十分有益。

而他的病情治疗也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眼睛那种酸痛感觉越来越强,偶尔会有一些感光的感觉出现。师傅郝弈仙会每半个月和萧剑英保持通信,随时沟通李志飞病情的进展情况。当然了,每次通信小志飞也都会寄去自己给萧鸿雁的信,同时也都会收到萧鸿雁的来信。

两个人孩子之间的信通常都是短短几十个字,尤其是萧鸿雁,每次都会寄一些鼓励志飞的对联或者是古诗。比如:世事如棋,一着争来千古业;

柔情似水,几时流尽六朝春。

赌墅付传闻,叹青史成堆,千古河山棋一局;

争墩笑多事,看画梁依旧,半湖烟雨燕双栖。

李志飞的古文已经略有基础,自然知道萧鸿雁在鼓励他,两个人虽然未再谋面,感情却愈来愈深。

这段时间李志飞过得既忙碌又充实,在师傅那里学习的象棋理论都是一些口诀性的,十分上口,容易记忆。

他从象棋的开局开始学起,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师傅郝弈仙给他讲的第一课。

中国象棋的开局种类繁多,浩如烟海......先手有中炮、过宫炮、仕角炮、鸳鸯炮、龟背炮、飞相局,进马局,仙人指路,后手有屏风马、反宫马、单提马、顺炮、列炮、左叠炮、卒底炮......

而就其中每一种开局,还有各种变招体系。如先手中炮就包含有:中炮进七兵过河车,中炮进三兵,中炮进中兵盘头马直车(或横车),五六炮、五七炮、五八炮、五九炮......真是浩如烟海,不可尽举。

师傅讲的象棋理论,小志飞都牢牢地记在心里。尤其是当天师傅说得最后两句话,说是中国象棋的道理,送给小志飞:"河界三分阔,智谋万丈深"和"象棋似布阵,点子如点兵"。

第一句话当时的李志飞还不是非常理解,但是第二句话,他却已经有了一些感悟。

师傅给他讲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相对于每天上午的象棋基本理论,小志飞反而更喜欢下午师傅对他进行的中国传统文化的教育。这小半年下来,小志飞不但能背诵近百首唐诗,也对孔子和孟子等古代圣贤的故事有所了解。

这些全面的教育,对李志飞今后象棋生涯乃至人生观的形成都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也让小志飞的气质变得文雅而内敛。

同样进步的,还有小志飞的盲棋实战水平。虽然现在象棋开局,郝弈仙只给他讲了中炮开局的变化。但是中炮是业余棋手中最常见的开局,即便在古代,中炮开局的体系也早就被智慧的先人研究到相当深入的地步,例如这句口诀:

起炮在中宫,观棋气象雄。

马常守中卒,仕上将防空。

相要车相附,兵宜左右攻。

居将炮车敌,马出渡河容。

:然后郝弈仙又介绍了后手的应对方法,比如常见的顺炮,半途列炮,屏风马,反宫马,三步虎等,还有一些逐渐在实践中被认为有些对中路防守困难或者其他原因逐渐被弃用的布局如单提马,鸳鸯炮,龟背炮,左叠炮,大列手炮等。

其中,小志飞对常见的顺手炮等以前就很熟悉,但是单提马的布局他就要求郝弈仙仔细讲解,并结合那天他同萧剑英的那盘棋相联系,让他对单提马的优缺点有了更深入的理解。郝弈仙同样让他牢记下面的诗句:

开局关键在中路,

两翼手段为辅助。

正面攻防招法误,

棋盘只是英雄墓。

十八武艺俱精详,

何须畏其枪中王?

进退有序招法谨,

五湖四海任猖狂.

上面的四句诗是针对先手而言,讲述的是基本的中炮道理。下面这句诗则是安慰小志飞,后手对中炮如何应对,这种教育方法无疑让小志飞接受的更快,理解得更深。

李玉斌本来是象棋业余爱好者里中等偏上的水平,中炮是他的强项。李志飞每天晚上和爸爸下棋的时候,都让李玉斌先行,而且必须是中炮。

第一个星期,李志飞练习用顺手炮应对。一开始,他不是李玉斌的对手,于是输了棋就自己一个人在头脑中进行复盘,第二天再同郝弈仙复盘讨论得失,然后再结合老师教的理论口诀加深理解,晚上回家再找爸爸下。

如此反复,慢慢的,李志飞的后手应对中炮的布局已经十分熟悉,并且可以和父亲有输有赢了。孩子的进步让李玉斌大感意外,他笑言,儿子的象棋水平这样增长下去,再过一年,自己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了。

而就在这临近年根,整个城市都弥漫着越来越重的年味的时候。李志飞的师兄贾鹏,却又因为一件事,在M市象棋届再次声名大震。

事情还得从1994年元旦说起。

那天单位放假,贾鹏上午去看望了师傅郝弈仙,又陪师弟李志飞练了盘棋。他也赞叹师弟的进步神速。

而下午,东四棋社搞了个联谊会,黄毛老早就通知了贾鹏。因为贾鹏不是东四棋社的人,这些狡猾的家伙怕贾鹏不愿意参加这样的活动,又正式写了张烫金封面的请贴,让大肚皮给送到贾鹏的单位。

贾鹏看着大肚皮腆着肚子来给自己送请柬,自然不会不给面子。他开玩笑地拍了拍大肚皮的肚子,听着膨膨地回响声音,笑了:“肚皮兄,你这个大西瓜可要赶紧卖了,再不卖就要瘘了。你放心,元旦我指定去。”

大肚皮嘿嘿一笑,说:“我这肚子可是宝贝,沙瓤的,不过可不管叫。反正我今天任务是完成了,别忘了那天在一起多喝点。”

上面这段玩笑话需要解释几个方言,西瓜瘘了就是说要过劲了,要变质的意思。叫,就是指买西瓜挑好之后,拿尖刀在西瓜上割一个三角形的小口,证明给买家看。管叫,就是说自己卖的西瓜好,可以随便打开一个看。

于是元旦那天下午,从师傅那离开之后,贾鹏就骑自行车直奔东四棋社。

棋社今天特别热闹,不算屋内,光是门口已经聚集了三、四十个人。门口乱七八糟地停放着自行车、摩托车。

今天最风光的,是大肚皮。这小子最近倒腾生意,对方没有现金,就抵债给了他一辆前苏联的伏尔加小轿车。于是他就开着这辆年代媲美老爷车的伏尔加来参加聚会。

那个年月,开私家车就代表着有身份和地位,普通老百姓自然也不知道这车的价值。当天的大肚皮确实风光了一把,他自己也好不得意。

黄毛和密镜等都进屋子里聊天去了,大肚皮还在外面,拿个破抹布装模做样地擦车,旁边自然围了一圈平时的棋友问这问那,让大肚皮十分得意。

等到贾鹏一到,大肚皮就迎了上去,亲热地打招呼:“贾哥来了啊,赶紧的,就等你了,快进屋,一会下馆子我开车拉你过去。”其实大肚皮已经三十多岁,比贾鹏年龄要大。

贾鹏的性格也开朗了许多,他还是开大肚皮的玩笑:“我说几天没见,你还弄个车开,行啊,大老板。”

然后他装做仔细打量了下大肚皮,然后又揶揄道:“瘦了,瘦了。”

大肚皮以为贾鹏在夸他,也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胖人都喜欢听别人说自己瘦了,他大嘴一裂:“嗯,我最近也觉得自己瘦了呢。”

贾鹏摇了摇头,说:“我是说车瘦了,装你费劲啊,哈哈。”然后没等大肚皮反应过来,就蹿屋里去了。

旁边的人也都乐了起来,只有大肚皮刚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好在他心宽体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朝旁边的人说了一句:“都笑啥啊,我这是富态,赶紧走吧,到东三条路的东来顺,你们骑车的慢,我们开车的现追你们都赶趟。”

众人哄笑一声,各自取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直奔东来顺饭店而去。

东北寒冷的冬天,选择吃一顿火锅还是十分惬意的。这些人在大厅满满地挤了五张桌子,毕竟包间是坐不下这么多人的。黄毛、密镜和贾鹏以及大肚皮等地位稍微高一些的棋友坐在一桌,其他人各自找了桌子,酒席开始。

酒桌上自然是觥筹交错,几口白酒下肚,众人就开始天南地北地胡侃起来。

大肚皮挨着贾鹏坐,紧着给贾鹏夹肉倒酒,又不时讲几个荤段子,把桌上的热情也点燃了。连平时很少喝酒的贾鹏,也都和密镜、黄毛等频频碰杯。

邻座的棋友也开始走动敬酒,整个东来顺一层大厅,被这些纯正的东北爷们的划拳声、喧闹声所充斥,好一副融洽的画面。

正当酒足饭饱之际,旁边的包间也歪歪扭扭地出来了几个人,一看也是没少喝酒。其中一个中年男子,身材微胖,明显有些喝高了,被两个年轻人架着。

几个人正好路过贾鹏所在桌边,密镜眼睛一瞥,站了起来:“张科长,你也来了啊,咋还喝多了呢?”

原来,这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就是最近三年M市象棋比赛男子成人组的冠军,张玉祥,人送外号霸王张。

这个外貌普通的男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外号呢?原来,张玉祥是市电力系统的一个副科长,当年是当兵时候为了讨好当时愿意下象棋的班长,不会下棋的他就多方学习,哄着班长下。那个班长水平很高,张玉祥也是聪明伶俐,居然水平也突飞猛进。结果后来班长退伍了,张玉祥也没有如愿留在部队,专业回了地方。由于他在部队学了些电力方面的知识,就分配到电力系统做了一名普通的电力工人。

但是他在中国象棋方面确实有天分,正赶上当时市电力局主管人事的副局长也是个象棋爱好者,偶然发现了张玉祥在象棋方面的水准。副局长当时就把张玉祥调到了办公室工作,并许诺,如果张玉祥参加比赛可以给局里拿荣誉,还会给他升职的机会。

这对普通出身,没有任何背景的张玉祥来说,无疑是个出人头地的好机会。他在办公室的工作就等于是闲职,于是他有大把的时间看棋书,副局长还特批单位给他订阅了好几份象棋杂志,他的水平更进一步。

一年后,科员张玉祥在省电力系统比赛中,拿到了个人的冠军,还和单位同事一起获得了团体亚军,市电力局也同时获得道德风尚奖。总之,那届比赛让张玉祥达到顶峰,副局长又直接将他调到了副科级,只是由于领导位置都有人占着,副局长就变通地和他商量,先给他安排个副科级职员,等有合适的位置再调动。

可惜的是,天不遂人愿,副局长后来脑中风,直接办了病退。新来的副局长不理会张玉祥这些事,他这个副科级科员也是越坐越稳,再也上不去了。

工作上的不如意,反而更激发了张玉祥在象棋方面的研究。中年后,他的水平更是接近了专业棋手的水平,达到了一个很高的境界。

因此最近三年,他不再代表单位下棋,而是开始参加全市组织的象棋比赛,同时斩获三连冠。当时报名的时候,写他名字的书记员是个老头,把他的名字从右往左读,就是祥玉张。

老头开玩笑的说:“祥玉,项羽,西楚霸王嘛。这象棋的楚河汉界都归你管了,小伙子,这次你肯定能取得好成绩。”

结果还真印证了老头的话,张玉祥在这届比赛中顺利夺冠,他的外号“霸王张”也就不胫而走,声名在外了。

但是在外面的棋友眼中,张玉祥不是一个容易接近的人。他虽然只是个副科级待遇的科员,可是出去总喜欢别人叫他张科长,这个时候,他才会高兴地眯着小眼,朝你点点头。

张玉祥听见有人喊他,努力地睁开醉眼,口齿不清地说:“密镜,黄毛,你们俩小子也来喝酒?哈哈。”说完还冲密镜打了个嗝,一股腥臭之气扑鼻而来。

密镜还算有涵养,没有计较张玉祥的话,反而拉起了贾鹏,说:“张科长,给你介绍一下,贾鹏,贾老弟,年轻有为,我和黄毛都不是他的对手。以后,你们俩多亲近亲近。”

张玉祥早就听说过贾鹏,这还是第一次见面,他见贾鹏年纪轻轻,就借着酒劲说起了大话:“老密,不是我吹牛,在咱们市,能和我下棋的人还没生出来呢。你叫小贾吧,这样,哪天哥哥教你两盘,你要是能和我下和了,哥哥就佩服你,你就是这个。”说着还深出了大拇指。

贾鹏皱了皱眉头,他也听说过霸王张,没想到见面是个这样轻浮的人,他本来不想继续搭理他。但是想起师傅曾经说过,下棋的时候,如果对手嚣张,你不能退让,而是要在对方最擅长的领域击败他。

贾鹏近半年也都是帮师傅忙和小志飞的事,棋下得也有些少,好不容易遇见这样一个强劲的对手,他也不愿意放过。

他刚要答话,一旁的黄毛把他拉到一边,悄悄耳语了一番,说得贾鹏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回到桌旁,贾鹏故意大声说:“张大哥,你刚才的话可要算数,咱俩打个赌,怎么样?”

张玉祥这几年没有敌手,也未曾听过象贾鹏这样绵里藏针,敢和他针锋相对的人,他就反问:“好小子,怎么赌?”

贾鹏清了清嗓子,说:“如果我输了,我当着众人喊你三声大哥,送你四瓶七十年代的陈酿茅台。如果你输了……”

张玉祥觉得贾鹏提的条件很不错,让这个最近名气很大的后生叫自己大哥,岂不是很有面子,再加上陈酿的茅台酒,那更是连单位领导都很难喝到的佳品。

他问:“别,别卖关子,要是你赢了,你想要啥?”

贾鹏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你的那本《渊深海阔》!”

张玉祥听了这话,脑袋轰地一声,酒也醒了大半。张玉祥之所以紧张,是因为《渊深海阔》这本棋谱,实在是太珍贵了。

附:《渊深海阔》介绍

《渊深海阔》,清陈文乾编。成书于嘉庆十三年(1808年)。全书共十六卷,共三百七十一局。

整理汇编了当时流行于民间的各种残局、排局名作。如《七星》、《跨海征东》等。

收录有下法深奥、变化繁多的大型江湖名局,也有短小精妙、简洁精悍的小型排局,收录了清朝四大残排局谱:《韬略元机》、《心武残编》、《百局象棋谱》、《竹香斋》,及明代《适闲雅趣》、《橘中秘》等名局,并加以诠正改良。收录较全,并按双方子力分类介绍,以利于参考查阅。原谱手抄本,现为北京刘国斌所藏有。

因编作著家贫遂无法印行。西元1933年,天津象棋名家钱梦吾在某富商处意外见到此谱的手抄本,如获至宝,但因拥有者索价过高,只能借见看一夕。钱先生约几好友连夜抄录仅抄得百余局。后登至报纸,使得此谱名声广为人知。

西元1964年,棋谱收藏家刘国斌在北京琉璃厂寻得此手抄谱,并由当时仍在世的钱先生确认无误。在*时此谱被疑为密码本而被没收,险遭不测,所幸*后仍物归原主刘先生手中,之后80年代才加以印行。

《渊深海阔》列四大名谱之首

在中国象棋界,提起《渊深海阔》几乎无人不知。这部棋谱的作者陈文乾,广泛采集古代排局精华、民间佳构和江湖名局,历时17年,于1808年手工抄写完成了这部多达16册的巨著。全书16卷371局,数量为四大名谱之首,但作者苦于家贫,无力刊印,只有孤本流传于世。自从成书后至今近200年里,这部手稿经历了曲折的流传过程,目前这部手稿在我国象棋名家刘国斌先生家里完好地保存着。

与3500袋洋面粉等价

《渊深海阔》成书100年以后,在江湖上渐渐归于沉寂,许多棋手梦寐以求。1933年这部书才突然出现。这一年,原在《天津商报》主编象棋专栏的华北棋界领军人物钱梦吾意外得知,天津巨绅李某手中有一部棋谱叫《渊深海阔》。此前他并没有听说过此书,但凭着棋手的敏感和报人的好奇心,他找到了李某,提出在商报披露棋谱的内容,被李某断然拒绝。他又提出刊印此书也被拒绝。于是,他提出购买此书,李某开价8000块“袁大头”(在当时相当于3500袋名牌洋面粉的价钱)。钱梦吾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作罢。事已至此,钱梦吾仍不死心,他找到朋友从中斡旋,李某答应以100块银圆作抵押,借钱梦吾看一夜。钱梦吾借书在手,立即请来两三个棋友,连夜赶抄,由于篇幅太大,他们从当晚7时抄到次日上午11时,只抄完了3篇序文和100多幅棋图。此后,钱梦吾将抄写的棋谱,加上自己的创作和各地棋手的投稿,统统当作《渊深海阔》的棋局在报刊上陆续发表,一时间《渊深海阔》名声大噪。后来,有多种手抄本在江湖上流传,难辨真伪。以至于1957年12月,杨官麟、屠景明等象棋大师主编的《中国象棋谱》在序言中也仅仅提及书名,不敢冒然断定是否真有《渊深海阔》这部书存在。

卖手表只为棋谱

然而,慕名寻宝者并没有停下他们搜寻的脚步。在隐没31年后,这部奇书再度露出她神秘的面容,而这一次机遇,被刘国斌抓住了。

1964年7月30号下午,刘国斌像寻常一样去琉璃厂找书,看到位于这里的中国书店正在搞珍善本书籍的展览会,没有证明,不让进门。爱好收藏的他找到熟识的骆竹君先生,问骆先生道:“有没有棋谱啊?”骆回答:“还真有一套。”刘国斌接着问:“是什么书啊?”骆回答:“平常的棋谱我都知道,但这套书呢,我没见过,叫什么宽什么阔。”刘国斌立刻意识到:“《渊深海阔》吧?”骆先生一点头:“对,就是这名!”他说:“您应该让我进去,我就好这个!”最后总算进去了。在展览室的玻璃柜里,灯光下,一套16册,正是《渊深海阔》,这时候,站在一边的刘国斌的心咚咚咚跳得快了。他赶紧问骆先生:“这个您卖不卖啊?”骆回答:“真是要卖,也得等展览完了之后才卖,但这个书啊,也不能卖了,因为已经被上海图书馆预定了,你只能看看。”刘国斌央求道:“别介,我经常收棋谱,您是知道的,这部书到了上海图书馆就出不来了。”

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宝物,刘国斌岂能放过?最后刘国斌收藏棋谱的诚意打动了店方,店方同意卖给他。当时的价钱是两块钱一本,16本总共32块钱。不巧的是那天是月底,刘国斌囊中羞涩,拿不出这些钱来,但又不敢撒手,要是等第二天凑够钱再来,没了怎么办!刘国斌转念一想,自己手上戴着一块瑞士ju花手表,当时大概值300块钱左右,给当了吧。

刘国斌急忙赶到位于西单绒线胡同口的一家信托公司,把手表摘了下来:“您看这个值多少钱?”店员回答:“要是当的话,抵押搁这儿,就是我们代卖,值200多块钱吧。”他说:“不行,我现在需要钱呢。”店员又说:“您要现金的话,那吃亏就大了,120块钱,就卖给我们。”他想了想:那也得要啊。吃亏,那些钱将来可以找回来,这个东西错过了就完了。“行,就120吧。”拿到钱以后,他赶紧回到琉璃厂,终于得到了朝思暮想的宝贝。这套书到手后,刘国斌激动不已,但苦于不能辨别真伪,于是辗转请钱梦吾先生掌眼。钱先生一看,当时就断定:这就是他当年抄写的那一部。

这部书到了刘国斌的手中,京城的棋友非常振奋,佟醒华先生也专程借书抄写,据刘国斌回忆,佟抄写十分认真,字体和纸张都试图与原书保持一致,到1966年3月左右,他已经抄了5册多,可正在这时候*开始了,《渊深海阔》也在禁书之列。

1966年8月下旬,刚被抄过家的刘国斌和夫人汪嫒香心里惦记着这部书。一天刘氏夫妇来到大栅栏炭儿胡同,想探望一下佟醒华。没料到,佟家也被抄了个底朝天,当抄到《渊深海阔》时,佟冒着危险反复说:“这书是我向朋友借的,我答应还他。做人得有信用,我要还人家。”十分幸运的是,红卫兵看他苦苦哀求,放过了这部书。此后,佟醒华被赶出北京,流浪外地。大半年后,他悄悄回到北京,将书交给刘家的保姆,这部书才又回到了刘国斌的手中。

棋谱回到刘家并不意味着就此得到安宁。1968年6月,刘当时所在单位的造反派到刘家两次抄家,卷走了所有的书籍、三千张珍贵的唱片,连被子、棉衣也都拿走了。书、唱片被放进锅炉烧了,刘国斌被当作特务关进牛棚。

刘被当作特务的直接证据便是《渊深海阔》。因为曾经有一部电影里特务用弹钢琴曲作为联系的密码,于是有人也将这部棋谱联想为特务密码,后来又请来了公安局两位密码专家对他进行盘查。可能经密码专家确认那不是密码,1969年春,刘国斌被放了出来,结论是:“经过反复内查外调,尚未查出刘国斌的历史问题和特务问题”。刘国斌说:“《渊深海阔》得以保存,幸亏被当作特务密码,否则早进了锅炉了。”

1969年春,刘国斌被放出来后,造反派也将《渊深海阔》还给了他。作为棋谱的收藏者,刘并非将之束之高阁,据为己有。他一直忘不了陈文乾的述意,希望这部书能够造福中国象棋事业。在棋谱收藏界有“北刘南杨”的说法。刘即刘国斌,杨即上海的杨明忠。杨曾参与主编过多部棋谱。1970年,刘国斌托上海籍的围棋国手华以刚把书带给杨明忠看。杨一见《渊深海阔》便爱不释手,马上发动上海的棋友合力抄录,一天抄一本,16本,抄了16天。80年代初,刘又将棋谱借给中科院计算机研究所象棋领队邬增全看,邬油印了几百册,散发棋友。1984年,刘主持“七星杯”国际中国象棋大赛,其间主办了一次棋谱展览,《渊深海阔》首次被公开展出。

1984年7月,北京晚报和象棋报相继报道了刘国斌收藏棋谱的消息,《渊深海阔》一下子闻名全国。许多棋迷给他来信,希望这部书能够尽快出版。其实,他也早有这个打算,但古谱里面有些招法尚需修订和完善。从1986年起,刘国斌和安徽棋手朱宝位两位专家,经过三年的整理和诠注,于1988年11月由蜀蓉棋艺出版社出版了2万套棋谱。这部奇书终于在成书180年以后,展现在广大象棋爱好者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