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纷飞,大地漂染成银白世界,天与地就只剩下白色连接。
街上路人,行色匆匆,手缩在袖笼里取暖,压低头、拱起背,走过的足迹,转眼又让细雪掩盖。
一名身穿素衣的小女娃儿,直挺挺地跪著,身前摆著块粗糙木板,板子上写着大大的四个字——卖身葬父。
她稚气的脸庞冻出两坨红晕,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盯住路过,脸带冷漠的人群。
才多大的孩子,大不了才七、八岁吧,怎能露出这样的神情?
新雪落在她的肩膀,发梢、睫毛沾上雪白,青紫的双唇抖著,双手也早已冻僵。她知道继续跪在这里,她会死。
但倔强的脸,写着不怕!就是死,她也要死得清白,死的干净,因为她没有像村里的那些同岁的女娃们,被卖到妓院……任人主宰着她的命运。
只是……如果死了,苦了这身躯体和身后躺着的爹,让他们连死后屈膝的地方都没有。
漫天的白雪没有停息的意思,也没有怜悯这孩子的意思,依然肆无忌惮的下着。
装潢华丽的马车,摇晃着铃铛,压过雪花缓慢的走过。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拉开厚厚的布帘,有着热气从里面飘出。
穆先生看了看外面的风雪,在看了看跪在雪地里的女娃。
“真是可怜。”他缓步的走下马车,走到女娃的面前。
“多少岁了?”语调轻柔,有着不同于冷漠的温暖。
女娃抬高头,淡淡的回答“八岁。”脸上没有看见希望的兴奋,因为这或许又是妓院的人。
穆先生愣了一下,抽出怀里的一定银两。
“把你爹埋了吧。”穆先生把钱放进女娃的手里,但女娃怎么也没有收下,。
她倔强的抬高自己的脸。
“爷,你要买下水颜吗?”女娃的声音清脆,但没有自卑的神色。
穆先生愣了一下,好个倔强的孩子。
“你叫水颜?我不买你,你拿着钱,好好安葬你的家父吧,”穆先生笑了笑,有着如同父亲一样的神色。
水颜摇头,依然没有收下银子“无功不受禄,取财有方,我不能平白无故的收下这银两”
穆先生笑了起来“你读过书?”
水颜点了点“家父是秀才,在村里教人读书写字,我自幼也跟着家父学习。”
穆先生抿着薄唇。
好个,无功不受禄,她才多大,就把书上的字句这般的用上?
“你想跟著我?”
“水颜愿意跟著帮水颜葬父的恩人。”水颜语调清淡,有着她年龄不一样的淡然。
她的意思很明白,她不负欠恩惠。
穆先生有些为难,他回头看了看马车,但此时马车的布帘再次被人拉开,一张略带病态,没有血色的脸,露了出来。
水颜抬高眼睑,望着马车上的人。
那人约莫十一,三岁的样子,霸气的剑眉,桀骜不驯的眼神,但俊朗的面容显得苍白,就连嘴唇都没有血色,像久病多日的人。
“真是可怜,他一定大病了很久吧?”水颜喃喃低语,似乎忘记此时的事情,心里有了一丝莫名的可怜和心痛。
“十一王爷,外面风大,你还是进去吧。”穆先生有些着急的跑到马车旁。
“这个女娃我要了,带她回王府做丫头吧。”季凌阳对水颜扯出淡笑,一抹看似温柔,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穆先生叹了口气,然后拉起水颜。
“把你的父亲安葬后,明日就到北面的千王府来,到那,说找穆先生。”
水颜呆愣了一下,两天来的跪拜,终于在今日有了结果。
“奴婢愿听主子的安排。”水颜欠身,做出的动作却是卑微。
穆先生对这女娃的,处事机灵,有一些赞许。
但马车上的季凌阳,看见那动作后,眉宇间却有了皱纹,他摇了摇头,无奈的将头缩回马车里。
穆先生也快步的走进马车里。
水颜静静的站在雪地,细雪还在飘飘洒洒,手里的一定银两被她紧紧的握着,她黝黑的眼珠望着那渐渐远去的马车,她的脸上是静默的平静,或许她没有到污浊的妓院,但她的命运似乎也会被人左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