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见过湘云,黛玉重新坐在贾母旁边,让紫鹃雪雁把带给大家的礼物拿出来。给贾母的是一盒上好人参,一大包燕窝,两匹绸缎;给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周姨娘、赵姨娘等人的都是绸缎,当然质量和数量是不同的;给李纨、凤姐、三春姐妹和宝钗、湘云等人的,都是一支精致的金钗;给宝玉、贾环、贾兰和巧姐的是一份上等的笔墨纸砚。
这些都是林方准备的,黛玉不得不赞叹他实在是个能干的管家,人参、燕窝、绸缎、笔墨纸砚都是皇上赏赐或各府送来的贺礼,金钗是林家“珍宝坊”出的,花费不多,又很显档次,而且他竟然多备了几份,要不然像今天这样,史湘云的突然出现,黛玉就尴尬了。
礼物分发完毕,众人都谢了黛玉,又重新坐下。
贾母搂着黛玉,细细问她身体如何,老毛病可还再犯,药是否还在吃等等。黛玉一一作了回答。贾母看黛玉的气色确实比以前好了,而且看她今天的处事方式,也不像以前那样不谙世事,心里不仅更高兴了几分,若是能将她聘给宝玉,自己的心愿也算了了。
想起两个玉儿的婚事,贾母真是悔不当初啊。想当初,她只生了敏儿一个女儿,为了贾家的香火,没办法,只得过继了远房侄儿贾赦和贾政。赦儿实在是不像话,整天只知道花天酒地,还好有政儿,为人正直,对她也孝顺,就是有点清高,不太懂得官场经营,只知道跟些个文人清客结交。贾家赫赫扬扬已经一百多年了,指望他们两是不行了,若贾家败在她这里,她就是到了地下,也无颜见祖宗啊。
当初敏儿选秀进了宫,本指望她能得皇上的宠幸,留在宫里,若能出人头地,贾家也有了希望。谁知道林如海竟然求皇上指婚,皇上也允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过好在林家也是钟鸣鼎盛之家,再说相比较在宫里,敏儿嫁入林家肯定会更幸福,宫里那是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啊。哪曾想这林如海,竟是个书呆子,不愿意在京为官,竟然辞官回乡。闲散了几年,好在林家一直深得皇上宠信,没几年,补了巡盐御史的缺。这可是大清最肥的差事啊。
敏儿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每年送来了很多的钱财礼物,要不然,贾家只怕更难维持这表面的风光了。为了贾家,她一直希望两个玉儿的婚事能成,一则,有了林家的财力权势支持,贾家或许还能更上一层楼,最起码能继续维持下去;二则,林丫头是自己的嫡亲血脉啊。
谁知道,敏儿这孩子没福,生了个儿子没能留住,还那么早就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她怎么不痛心疾首。所以她才想着把林丫头接来抚养,既是为了维持和林家的关系,也是为了两个玉儿的婚事。
可惜的是,对于宝玉的婚事,二媳妇一直跟她的意见不和。这二媳妇,挺聪慧得体的一个人,林家家底如何,她也是知道的,可是私心作祟,她就是不喜欢林丫头,枉费了自己把林丫头接来的这一番苦心了。她的私心自己也能明白几分,她喜欢自己的侄女宝钗,希望宝钗能嫁给宝玉,而且以后会和她一条心。说起这宝丫头,确实也是个难得的,容貌气质学识,并不逊于林丫头,可惜就可惜在她的出身了,士农工商,商人在最末,即使是皇商,那也是商人啊,更何况她那兄弟是个混人,薛家已被他败了大半了,指不定哪天就捅了大篓子,所以宝丫头嫁给宝玉,自己无论如何是不能同意的。贾家可不能被拖累了。
这事也怪她自己,考虑到元春在宫里,所以她也没坚持。要是她坚持两个玉儿的婚事,也就早定了。
更没想到的是,林如海也那么早去了,还把全部家产都捐了。唉,也正因为如此,加上元春在宫里终于出头了,封了妃,所以就把这婚事耽搁下来了。
真真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买啊,最近传来的消息,这林如海好像还给林丫头留了相当多的家产,也是啊,就这么个宝贝女儿,怎么可能不为她的将来想呢。
这也是当时自己忽略了,以为林丫头还小,虽然她知道府里有些风言风语的,也知道这些流言怎么来的,却以为林丫头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在物质上对她更好点就行了,所以她的衣食住行一如宝玉,比三春姐妹都好。想那林如海,是皇上亲封的巡盐御史,若没有几分能耐,也坐不稳那位置,他怎会放心女儿小小年纪就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地方呢,必定是做了安排的。结果府里的情形使他觉得不能把女儿和林家托付给贾家,因此他才做了那样的安排吧。若当初林丫头在府里时,自己能给她个更好的环境,林如海恐怕不会做出那样的安排了,毕竟自己是他的岳母,是林丫头嫡亲的外祖母,托付给外人怎比得上她这个亲人呢。
如今再说这些都晚了。那么多的银子,就算府里的子孙再怎么挥霍,维持个几十年也没有问题。而且娘娘在宫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哪里都需要银子啊。这次为了给娘娘挣个脸面,把府里的积蓄差不多耗空了,除了几个庄子和一些祖田,真是在坐吃山空啊。只是可惜了这些不肖子孙,只知道安享尊荣,有几个能未雨绸缪的,还得我这个老太婆为他们谋划未来,真是造孽啊。
如今除了娘娘,只能寄希望于林丫头了。只是林丫头如此得皇上的宠,这婚事自己也不知道能做几分主了。若林丫头能嫁给宝玉,那是最好了,林家的家产还是贾家的,依着皇上对她的宠爱,说不定还能给宝玉封个一官半职的。宝玉这孩子,自己是知道的,虽然有些聪明,但根本无心仕途,所以不能指望他靠科举出仕,只有他爹娘还想不开啊,整天逼着他念书。若皇上给林丫头指了婚,贾家也是她唯一的娘家了,府里有了难处,她也不会不管的。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她的心抓住,让她对自己,对贾家有感情。
“我听说林妹妹来了,林妹妹在哪里啊?”听这声音,黛玉知道是宝玉来了。果然声音还没完,就见一个人闯了进来,不是宝玉还能是谁。
宝玉一看见黛玉坐在老太太旁边,就直接冲了过来,抓住她的手,“林妹妹,你怎么一直不回来看我?”一副很委屈的表情。这边黛玉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贾母已经把宝玉拉了过去,让他坐在她的另一边,“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别吓着你妹妹了。”宝玉扑入贾母的怀里,撒娇道:“我这不是想林妹妹了嘛,她一直都不回来。有几次我到郡主府去,想见林妹妹,结果门前那些侍卫好凶哦,我都不敢上前。”
黛玉听到这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前段时间我身子一直不太好,怕来了又兴师动众的。而且我府里那些侍卫,只是看起来凶,人都很好的。”黛玉想起自己府前站着的那两人,就觉得好玩。不知道林方从哪里找来的,看起来确实很彪悍,林方还说这样才能镇得住人。
这宝玉一看黛玉笑了,立马看痴了。要说这黛玉,确实称得上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贾母看了,搂着宝玉直笑。“我就知道你林妹妹肯定是身子不爽,要不怎么会不来看看我这老太婆呢。”
“老太太,您才不老呢,我们这些小辈还得靠您过好日子呢。”宝玉这一来,把气氛搞得有点僵,为什么这么说呢?黛玉在宝玉抓住她手的时候,飞快地扫视了一下众人,王夫人、薛姨妈和宝钗,眼神都暗了一下,连刚见面的史湘云,似乎也有些不满。黛玉能注意到这些,凤姐这么个人精,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不,她就开始发挥调节氛围的功能了。难怪贾母如此喜欢她。
“这凤丫头,又开始贫嘴了。”贾母被说得很开怀。“你林妹妹这身子一向弱,一路上劳累,加上在这又耽搁了半天,你赶紧把她住处按排好,让她休息一下。”“老祖宗,这还要您吩咐,早安排好了,我这就带林妹妹先去休息。”“对了,云丫头,你林姐姐刚来,要不你也跟她一起住,人多也热闹。”“老太太,我刚刚跟宝姐姐说了去她那里住,正想请您应允呢。”湘云走到贾母跟前说。贾母想了一下,“也罢,你就跟宝丫头一起去吧,但不许给你姨妈和宝姐姐添麻烦。”“老太太您放心。”湘云很开心地答应了。
这边凤姐带着黛玉先去休息了。给黛玉安排的住处,就在贾母住处旁边的一个小院子,四五间屋子,都按黛玉以前的喜好收拾的。安排好黛玉,凤姐就先回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黛玉梳洗了一下,躺在床上养养神。平时她起的都很晚的,今天凤姐一大早就带人去接她了,害得她懒觉也没睡成。迷糊间,黛玉想到,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还真奇妙,就像今天刚见面的史湘云,明明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黛玉却能感觉到,她喜欢宝钗,不喜欢自己。好在黛玉也不是喜欢强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