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听了黛玉的话,有一瞬间的犹豫,可一想到贾赦他们和贾府的将来,仍然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林丫头,就算皇上再怎么宠爱你,若是这事传了出去,只怕这悠悠众口,就算是皇上也无可奈何!”
黛玉见贾母如此执迷不悟,真是无语了。
“林丫头,你只要向雍亲王求求情,以他对你的宠爱,必定能网开一面的,这样对我们都好,你说是吗?再说如今林家已经没有人了,就算你以后做了皇家媳妇,如果没有娘家势力的支持,日子也不会好过的。若贾家还有点势力,对你的将来也是好的。”贾母见黛玉不语,以为她有所畏惧,赶紧趁热打铁,加以利诱。
“外祖母,贾家的荣华富贵对你真的如此重要,重要到你可以舍弃一切吗?我这个唯一的嫡亲外孙女你可以不顾,难道连宝玉、兰儿、三春姐妹她们你都不顾了吗?”
“林丫头,如果贾家完了,他们能有什么好的前程?贾家绝不能毁在我这里,要不然我怎么有脸去地下见贾家的列祖列宗?”
“外祖母,你为贾家做的已经够多了,只是就靠你一个人筹谋,贾家子孙却都只图享受,贾家怎么可能继续以往的风光呢?外祖母,听我一句劝,带着贾家众人好好过日子吧,荣华富贵固然重要,那也得有那个命来受。我能为贾家做的都已经做了,这也是我为娘亲尽的最后孝道,以后贾家的事,与我再也没有关系!”
“林丫头,你,”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林家就剩我一个人了,荣华富贵与我也没有多大意义!”
黛玉坚决的态度让贾母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贾母才回过神来。既然威胁不成,贾母又搬出了贾敏,古人是最讲究孝道的。
“我那苦命的敏儿啊,你怎么那么早就去了呢?留我这么个老太婆苦苦支撑着贾家,如果你还在,怎么忍心看着贾家就这么完了!怎么忍心让你的哥哥们去受那样的苦!你一定不会忘了,以前你在家时,爹娘和哥哥们是多么疼爱你的!”贾母边说边哭。
“外祖母,不管我娘亲以前怎样,但既然她嫁入了林家,就是林家的媳妇了,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与贾家其实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一直是最重规矩的,自然知道出嫁从夫的道理。而且娘亲的命一点儿也不苦,有爹爹始终如一的爱陪伴,她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了!你以后不要再拿娘亲来说事了!”
“林丫头,你就这么狠心?你”贾母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王爷吉祥!”
门外传来了众人的请安声,随即门被人推开,黛玉和贾母望了过去,只见雍亲王胤禛走了进来。
“王爷吉祥!”黛玉和贾母站了起来给胤禛行礼。
“免礼!”胤禛毫不客气,走到了首位坐了下来。
黛玉在胤禛的下首坐了,贾母却不敢坐,依然低着头站在那里。
“贾老夫人也在?”
“回王爷,奴才来看看外孙女。”
“哦?既然看过了,你也该回了,郡主的身体不好,不宜劳累。”
“是,奴才这就准备回了。”贾母见黛玉的态度,知道今天是不会有结果了,又见胤禛来了,谈话无法继续下去,打算回去再想想办法。
贾母恭敬地退了下去,带着凤姐和鸳鸯回去了。
黛玉看着贾母离去的身影,眼里浮现一丝伤感。终究,贾母的心里只有贾家,只有荣华富贵,对她没有丝毫亲情。若是娘亲知道的话,该是多么的伤心!
“郡主,我陪你到花园走走吧?”胤禛的话让黛玉的思想回到了眼前。
“不必了,我今天累了。不知道王爷来可有什么吩咐?”
“记得小时候,我被送到皇额娘那里抚养,虽然皇额娘对我视如己出,但我仍然很想念额娘,一有机会就偷偷去看她,可她对我总是淡淡的。自从有了十四弟后,她对我更冷淡了,即使我重新被送到她的身边,她对我总是不理不睬的,她的眼里心里只有十四弟,好像只有十四弟才是她的儿子。”
黛玉充满疑问地看着胤禛,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怎么说起这事来。
“这么多年来,我对此一直不能释怀,对她逐渐冷淡起来,对十四弟也不亲,虽然整个宫里只有十四弟和我是同一个额娘。直到近年来,我钻研佛法,算是悟到了一些东西。佛家讲究缘法,或许人与人之间也是如此吧。”
黛玉看到胤禛说这话时眼里闪过伤痛,看来童年的阴影对一个人的影响,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亲生母子尚且如此,何况你只是贾老夫人的外孙女,她为了贾家如此对你也属正常,你不必过于介怀。”
听到这里黛玉总算明白了,看来刚刚胤禛已经来了一会,听到了她和贾母的对话,他又是个非常细心的人,注意到了她的伤感,所以才拿自身的例子开解她。难得的,黛玉竟然有些感动,这些话平时他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吧!
“我虽然读过几本经书,倒没有仔细研究过,所以不知道佛家的缘法之说,不过我想跟我们俗世中理解的缘分应该是差不多吧。人与人之间确实是讲究缘分的,就像你和佟皇后就有母子之缘,和十三阿哥就有兄弟之缘。至于我,有真心疼爱我的爹娘,我对与别人是否有缘并不会介怀的。茫茫人海中,只要对你最重要的人与你有缘就够了,那些不是太相关的人,又何必去在意呢?王爷,您说是吧?”
胤禛看着黛玉,真是说不出什么感觉,这个小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每次总是让他感觉与众不同。他见她心里难过,才想着说些话劝慰她,想不到她比他想得还透彻,是的,只要对自己最重要的人与自己有缘就够了,人生哪能尽如人意。
黛玉看胤禛望着她发愣,赶紧转移话题,“王爷,您这次来有事吗?”
“是皇阿玛让我来接你进宫的,”胤禛恢复了常态。
“皇上要见我?”黛玉有些疑惑,康熙要见她,通常是李德全来传旨,这次怎么换了胤禛来接她,待遇提得太高了吧。
“是的,皇阿玛说你很久没进宫了,想见见你,特意命我来接你的。”
“那要请王爷稍等,容我去整理一下。”
“嗯,我等你!”目送黛玉离开,胤禛在心里说,我总是会等你的!
黛玉让紫鹃跟她回了屋,帮她稍微梳洗装扮了一下,然后带着紫鹃一起跟着胤禛进宫。
御书房里,很难得,这次康熙竟然没有忙着批阅奏折,而是跟三阿哥胤祉在下棋。
“皇阿玛吉祥!”
“皇上吉祥!”
“老四和林丫头来了,免礼!”
“谢皇阿玛!”
“谢皇上!”
“林丫头,你来看看朕的这盘棋下得如何?”
黛玉走到跟前,看了看棋局,说实话,她对围棋只懂得一些皮毛,还真看不出来谁占优势。
“回皇上,黛玉对这个不太通,看不出来。”
“哦?”康熙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黛玉,“林丫头,你爹娘当年可都是才子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他们没教你这些吗?”
“回皇上,黛玉自幼就体弱多病,况且娘亲去得早,黛玉很早就离开家乡来到京城,所以,”
“唉,你不提朕倒忘了,你也是个苦命的丫头,”康熙说着落下一子。
只见胤祉笑着说:“皇阿玛棋艺精湛,儿臣输了。”
“今天就到这吧,你们退下,朕要跟林丫头说说话。”
胤祉跟胤禛遵命退下。
李德全带着宫女收拾好棋盘,上好茶水,一起退了出去。
“林丫头,你过来坐。”
“谢皇上!”黛玉走到康熙的下首坐下。
“听你这么一说,你离开家乡很多年了?”
“回皇上,黛玉自六岁时就进了京,一直住在外祖母家。直到十岁时爹爹病重才回了趟扬州,处理完爹爹的后事又回了京城,一直到现在。”
“那你一定很想念家乡吧?”
“回皇上,黛玉刚离开扬州时,确实时时刻刻都活在思念中,如今却不那么想了。”
“哦,那是为什么?”
“那时爹爹还在,如今扬州已经没有亲人了,所以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了。”
“原来如此!朕记得,你的祖籍是苏州,对吧?”
“是的,皇上。”
“你可想回去祭奠一下爹娘?”
“回皇上,身为人女,黛玉自然希望能在逢年过节时在爹娘灵前上一柱香。只是如今身在京城,离苏州远隔千里,也只能想想而已。”
“唉,确实难为你了,如果你想回苏州去祭奠一下爹娘,朕倒可以替你安排。”
“这?”黛玉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康熙让她回苏州去?他又想打什么主意。
且说贾母带着凤姐和鸳鸯回铁槛寺,一路上,贾母的心情很沉重。以前她就觉得林丫头可能不是那么简单的,从今天这番情景来看,果然如此。
今天跟林丫头算是撕破脸了,贾母想不到黛玉这么一个小丫头,竟然威胁利诱都不为所动,难道她真是有恃无恐?那么下面该怎么办呢?赦儿和政儿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贾家也不能就这样完了,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