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冰火两重天折磨令罗剑兰身心俱疲,但令她奇怪的是,每当她身体发热或者发冷时,就会感到有一股相应的力量注入体内帮她解热或者暖身。
是谁在帮自己?她有气无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赫然是那张冷冰冰的酷脸,只不过此时的他正闭目养神,少了那份平日里的冷漠眼神。
还算你有良心,没在我病得死去活来时丢给我一个无情的后脑勺。罗剑兰暗自嘀咕一声,想翻个身继续补眠却猛然意识到一个足以令她羞愤尖叫的事。
感觉到她的挣扎,黑日倏地睁开眼,担忧的眼神盯着惊慌失措的她看一会,随即又恢复为冷漠的神情,淡淡道:“醒了?”
我宁愿不醒!呜呜呜……罗剑兰一言不发地怒目瞪视他。
黑日一脸波澜不惊,慢悠悠地坐起身,走至洞口朝外看了看,又折回来拿起包袱,看也不看一脸悲愤的罗剑兰,冷声道:“下山!”
罗剑兰盯着那看了两个月之久的无情后脑勺,不由得怒火中烧,半撑起身子朝他的背影大叫,“混蛋!我要去你主子那里告你!”
前进步伐猛然停下,黑日缓缓转身凝视她一会,接着三个大步就窜到她身边,铁臂一捞单手拎起脸色瞬变的罗剑兰,第一次以着激动的语调冲她说话,“谢谢!我们即刻回府!”
罗剑兰愕然,“你……混蛋太阳,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我说的话啊?我说我要去展君凡那里告你,你怎么反倒开心了呢?”
“只要你能回去找爷,我怎么样都无所谓!”黑日漫不经心地回应她一声,便拎着她大步往山下走。
“太阳,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就不怕我在你主子面前说你非礼我吗?”这小子可是抱着我睡了一夜,我就不信他站在展君凡面前还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无意的。
“只要你能打道回府,随便你怎么说。”黑日无所谓道。
“不是吧?太阳,你为了能回家竟然连命都可以不要了?是因为家里有什么人在等你吗?爹娘?妻子?孩子?”罗剑兰好奇不已。
黑日轻扯一下唇角,又做回闷葫芦。
罗剑兰无语,小手紧攀着他宽厚的双肩,任由他拎着自己下山。
到得山脚下,黑日一声不吭地就往回走。罗剑兰大惊,扯着他垂于肩后的墨发哇哇大叫,“太阳,你还真想打道回府啊?我刚刚说的是气话,你别当真啊!我不要回去,我要去龙城,我要找我的阿尘!”
黑日不理,步伐一刻不停地往回走。
“太阳!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去龙城!”可恶,走了两个月的路,好不容易到达夜凉国,怎可以轻易放弃?
“不!”他言简意赅道。
“你……气死我了!”小嘴一张,朝他肩上用力咬了一口,可仍阻止不了他回去的步伐。
“驾!”这时有两匹马迎面疾驰而来,反应敏捷的黑日拎着罗剑兰迅速跳到路边。
白袍翻飞,墨发飞扬,在骏马飞驰过的刹那间,罗剑兰浑身血液凝滞,激动的眸光追随着骏马上身姿飒爽的他。
“阿尘,是阿尘!”马蹄声已远去,她才猛然醒悟过来,挣扎着要追上去,可黑日铁臂突然收紧,搂着她飞快离开。
她趴在他肩头上望着越来越远的身后,渐聚的泪水迷蒙了她双眼,“太阳,我与他擦肩而过,为什么他连看我一眼都没有?”
黑日静默,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他是忘了我了吗?还是他骑得太快,没看清我?他承诺过要娶我为妻的!”她清冷忧伤地望着身后,疑问中泪水滴落在他颈项,也止住了他步伐。
“如果……我是说如果,爷跟夜无尘两个必须站在敌对的位置上,最后的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会选择站在哪一边?”黑日僵直着身子,突然神情凝重地问她。
“阿尘!”她毫不犹豫答道。
“为什么?”黑日沉下脸。
“因为他是我认定的夫君!”她轻柔一笑,笃定道。
黑日沉吟半响,突然冷声道:“好!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带你去龙城找他。”
“什么事?”只要能追上阿尘,别说是一件事,十件事我也答应。
“今后不管你遇到什么事,都不能伤心流泪,更不能寻死觅活。”黑日偏首盯着她一字一顿道。
这个要求会不会有点……罗剑兰狐疑地看向他。
黑日冷睨她一眼,淡然道:“我对你没兴趣。”
“彼此彼此!”罗剑兰松了一口气,正色道:“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提这样的条件,但我还是答应你。”
“好!”一声简短好后,他转身朝龙城进发。
两人快马加鞭了一路,可都没再碰上夜无尘,两个月后,他们终于踏入夜凉国的繁华京城——龙城。
“太阳,我们直接去夜王府!”罗剑兰眯眼眺望一会人头攒动的繁华大街,回眸坚定道。
黑日没有出声,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份事先准备好的图纸凝眉细看了一会,才淡然抬头道:“晚上再去!”
“为什么?哪有人晚上拜访的?”罗剑兰抗议道。
黑日冷瞥她一眼,默默收好图纸,自行朝街中走去。
“喂!太阳!可恶,解释一下你会死啊?”罗剑兰气哼哼地小跑跟上他。
熟练地七拐八拐后,黑日领着她来到一座僻静的大宅院,他伸手轻叩三下门,停顿一会又轻叩三下。正当罗剑兰纳闷他的敲门方式时,红色的大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头探出来一个小黑脑袋。
“少爷!”小黑脑袋明媚笑道。
少爷?罗剑兰斜眼瞄他一眼,只见他轻点下头便长腿一跨,冷冷地越过小黑脑袋。
罗剑兰无语地望着那冷漠的后脑勺,伸手一把扯住小黑脑袋,指着黑日的背影悄声问道:“你确定他是你家少爷?”
小黑脑袋莫名其妙地看一眼罗剑兰,万分自豪道:“当然!”
“他是夜凉国人?”罗剑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少爷他当然是夜凉国人啦!”小黑脑袋觉得罗剑兰的问题很可笑,上下打量她几眼,不屑撇嘴道:“你是哪家的姑娘?告诉你哦,我家少爷可是有未婚妻的人,你要是对我家少爷有什么不轨的念头,劝你还是趁早死心吧!凭你这副瘦弱的身子骨是很难进入我们齐家的。”
“为什么?难道你家少爷喜欢肥肉一大把的肥婆?”罗剑兰好奇地问道。
“错!是我家老太君比较喜欢。”小黑脑袋摇头道。
“哦!那你家少爷是做什么的?他叫什么名字啊?”罗剑兰迫不及待地连声问道。
小黑脑袋双手抱胸,以一副轻视的眼神瞅着罗剑兰,嗤笑道:“不是警告你不要对我家少爷动心思吗?看你这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就知道你跟外面的那些苍蝇女一样,一个劲地想嫁进我们齐家。告诉你,我家少爷的未婚妻就是当今的七公主,像你这等姿容的最多做我们齐家的丫鬟,就别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卒!小鬼头,你这是什么话?你以为我会看上那个大冰块吗?饶了我吧,让我跟他多待一天我都觉得胸闷气短,容颜早衰,迟早会被他活活气死不可。”罗剑兰白他一眼,秀发一甩,也留个后脑勺给他,大摇大摆踱进齐家。
进了齐家后,罗剑兰就被安排在一间干净雅致的客房,而黑日就再没露过脸,直到她一人在房里用完晚膳,他才像鬼魅般现身她房中。
罗剑兰不悦地白他一眼,没好气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去夜王府?”
“今夜皇宫有盛宴!”黑日淡然回道。
“关我屁事!”罗剑兰终于爆粗口,她就想不明白到底是自己沟通有障碍,还是他就喜欢牛头不对马嘴?他就不能直接爽快地给个答案吗?
黑日冷睨一眼暗生闷气的她,皱着眉头踌躇一会才不情不愿解释:“夜无尘会去。”
“那又怎样?我又进不去!”她口气不善道。
黑日垂眸静默一会才低声说,“我今晚会去,你可以跟去。”
“你说什么?”消息太过于震惊,令她脑子瞬间打结。
黑日不再解释,只是冷冷地背转过身,淡然道:“待会下人会给你送来衣服!”说完,他长腿一撩,便迅速消失。
罗剑兰愣愣地盯着门口好一会才开始欢呼雀跃。
她身着一袭迤逦拖地的华丽宫服,被丫鬟们巧手妆点过的清秀俏脸终于展现出她姣美的本色。
在丫鬟们的引领下,她拖着长裙步履艰难地往大门口走。
真是步步惊险啊!她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踩到裙摆,再跌个狗吃屎,那她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大糗了。
幸好,这一路上她没出错,而且马车已近在眼前。她放心得抬脚跨出门槛,可前脚跨出去后,后脚抬得不够高,一个磕碰她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倒。
这下子完了,非摔个鼻青脸肿不可!她悲哀地忙捂住脸。
在跟随其后的丫鬟们惊呼声中,一条强壮有力的臂膀及时抱住了她。
惊魂未定的她怯怯地松开手,扬眸感激道:“谢谢!”
他点了点头便放开她。
“你……”罗剑兰瞬间睁大眼,将他从头到脚上上下下扫视了几遍后,啧啧地赞叹道:“太阳,想不到你脱去那身黑不溜秋的衣服,收拾收拾也是个俊俏公子哥啊。”
黑日斜睨她一眼,二话不说突然打横抱起她,一个轻盈跳跃,人已稳稳站在马车上。
马车疾驰一阵后在皇宫大门前稳稳停下。
黑日轻松跃下马车,微愣片刻后又回转身朝身后的她伸出手。
罗剑兰见他举止别扭,不由抿唇揶揄道:“太阳啊,你要是怕你的七公主待会醋劲大发,你就说我是你的远房亲戚好了,比如姑姑之类的。”
闻言,黑日唇角微微抽搐一下,冷声道:“我没有远房亲戚。”
“你不会撒谎吗?真笨!”罗剑兰白他一眼就迫不及待地想往皇宫里冲。黑日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她,“跟在我身边!”
罗剑兰烦躁地瞪他一眼,妥协道:“知道了啦!”
两人在公公的带领下并肩走进富丽堂皇的宴会大厅。
罗剑兰看着那些满面红光,谈笑风生的权贵们,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那唯一一次的入宫。她不由得摇头失笑,第一次入宫让她对一个男子魂牵梦萦了九年,而这一次入宫却为了另一个令她想生死相随的男子。
黑日斜眼偷瞄她一眼,低声道:“不可擅自离开我身边。”
“知道了,爹!”罗剑兰向上翻个白眼,朝他娇俏笑道。
黑日的脸瞬间像是吃了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又不得不咽下去一样,那个神情简直是无法形容,在罗剑兰的俏皮眨眼中,他怒又怒不得,骂又骂不得,只能酷脸一扭大步朝里走去。
罗剑兰立马乖乖跟在他身后,抬眸悄悄打量一眼他紧绷的背影,心情是相当愉悦啊!
“御风!”忽听一声娇呼,刚想抬头的罗剑兰就已被人给挤到了某个角落。她无语地抬眸看一眼,只见一名丰胸肥臀的女子正八爪鱼般挂在黑日身上,而黑日僵直着身子,冷冰冰的酷脸此时却像是踩到大便般黑臭。
罗剑兰捂嘴偷笑,稳稳心神朝身旁的椅子一屁股坐下。
“咳!这位小姐,请问你是……”人家那个‘是’拖得可长了,而咱们的罗大小姐只顾着看黑日的笑话,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坐到了一位年轻男子身边。
对于罗剑兰的不理不睬,年轻男子纳闷地轻皱一下眉头,顺着罗剑兰的视线看去,不由得轻笑着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漂亮的女子都喜欢齐将军呢?”
齐将军?罗剑兰回神,偏首看了看,只见一名年轻男子朝她露出一口白牙,很有礼貌地笑言,“小姐,我叫夜初凉,请问你的芳名是……”他又开始拖长音。
罗剑兰大方笑道:“我叫罗剑兰!”
“罗剑兰?”他一边默念着罗剑兰的名字,一边凝眉思索她是哪个大官人家的千金。
“你别瞎费力气了,就算你把你们整个夜凉国的官员都想一遍,也是找不出我这号人物的。”罗剑兰好心提点道。
“啊?那你是……”好像他特喜欢拖长音,未免他拖音拖得喘不过气来,罗剑兰赶紧解释道:“我是齐御风的姑姑!”
“齐将军的姑姑?”夜初凉愕然,来回看几眼黑日和罗剑兰两人,然后疑惑道:“齐老将军好像是独子。”
被人当场拆穿谎言,罗剑兰脸不红气不喘,理直气壮辩解道:“你没听过远房亲戚吗?要是亲姑姑,你看我这年龄当得了他姑姑吗?以后不要问别人这种会令人误会你很笨的问题。”
“哦!惭愧惭愧!罗小姐言之有理,确实是夜某有切考虑。”夜初凉赶紧拱手道歉。
罗剑兰豪爽地摆摆手,回言道:“好说好说!”
“呵呵,罗小姐,你不是夜凉国人吧?”夜初凉突然俯身上前,朝她神秘笑道。
罗剑兰一惊,故作坦然道:“怎么,我脸上有写着我不是夜凉国人吗?”
“呵,你脸上没写,但你身上写了。”夜初凉意有所指道。
罗剑兰低头看看自己,接着茫然抬头,“哪有?”
夜初凉一直笑看着她,眼神微微有些变化,“罗小姐,恐怕你还不知道我们夜凉国的国风。难道你就没发现大宴里的众多女子们跟你有所不同吗?”
罗剑兰扬眸环视一圈,没觉得有什么不同,最多是她们看起来比较养尊处优。
“罗小姐,我们夜凉国的女子大都珠圆玉润,以丰满为美,而你……”他拖着长音再眼神暧昧地仔细打量一圈罗剑兰,压低声音道:“你身材娇小玲珑,气质清灵秀气,肯定是生长于南方,而偏南的国家是展鹰国,所以罗小姐你是展鹰国的人。”
卒!这个人的眼睛还真毒辣!罗剑兰暗自腹诽一句,便学着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你说对了,我就是展鹰国的人,而且是展鹰国派来暗杀一个叫夜初凉的人。”
“啊?”夜初凉先是一愣,随即看到罗剑兰眼里狡黠的笑意,他不由得开怀大笑,“实在是太好了!女侠,我在这里恭候你多时了。这里人多嘴杂,你行起事来也不方便,不如到我府里去,我们两个单独杀将一番?”
想诱我去你府里?哼!门也没有!罗剑兰不动声色地回笑道:“这恐怕不行哎!我那侄子要是发现我不见了,铁定会发飙的。”
“你放心!齐将军他早已跟七妹逍遥偷欢去了。”夜初凉暧昧笑道。
什么?罗剑兰大惊,睁大眼搜寻一圈,果然不见黑日的身影。可恶!有了未婚妻就丢下我这个‘姑姑’不管,真是见色忘姑!还说什么要我紧跟在他身边,到头来是他自己先跑得不见人影。
“罗小姐,这种大宴会一点意思都没有,不如去我府里玩吧!”夜初凉说着就从桌下悄悄伸出手握住罗剑兰的手,惊得她一把缩回手,急忙朝他干笑道:“其实我还忘了告诉你我另一个身份,那就是我是夜无尘的妻子。”
“你说什么?”夜初凉的脸色瞬间下沉,声音也变得阴沉起来。
“呃……我要去找我夫君了,失陪!”罗剑兰迅速站起身,急着想离开,可夜初凉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猛力拖进自己怀里,阴森森地逼视她,“你是夜无尘的女人?”
“关你何事?”罗剑兰无惧地迎上他。
“哼!是他的女人就关本王的事。”他怒哼一声,接着又阴笑着贴近她脸颊,“忘了告诉你,本王就喜欢玩弄他的女人。”
“你……你跟他有仇啊?”罗剑兰气愤地扭开脸。
“哈哈,本王与他何止有仇那么简单?你放心,跟着本王绝对会比那个冷血夜魔来得好。”他一手禁锢住她,另一手则迅速点了她的哑穴。
可恶!想喊救命都来不及。罗剑兰恼怒地瞪着他,而他却突然笑得好不温柔,像是在对待他的爱妃般搂着她悄悄退出大厅。
天哪!这些人怎么个个都低着头走路啊?罗剑兰急得朝经过的人猛使眼色,无奈没有一个人朝她看过来。
“你就死心吧!本王是夜凉国的太子,没人会来自找没趣的。”夜初凉附在她耳边警告道。
不是吧?这个混蛋是太子?那岂不是阿尘的兄长?罗剑兰顿时欲哭无泪,心想今夜不会真的惨遭失身吧?
这时,一抹天籁之音突然传进她耳内,“太子,你这是要带我娘子去哪啊?”
夜初凉脸色瞬变,接着他定神回眸,摆出太子的威严道:“带弟妹随便逛逛!”
“是吗?”夜无尘倾城一笑,顿时迷得罗剑兰云里雾里不知身在何处,他身影轻飘,瞬间已站在他们身前,朝罗剑兰埋怨道:“娘子,你好调皮,丢下夫君我一人独自跑了。”
我哪有?人家连你的人都没见到。罗剑兰摇摇头。
“娘子不乖,夫君我今夜要罚你……陪我睡觉!”他伸手随意一拉,被钳制住的罗剑兰就轻松倒向他怀里。
“你……”夜初凉不甘心地怒瞪一眼笑得无辜又魅惑的夜无尘,猛一甩衣袖气哼哼离去。
看着夜初凉离去,夜无尘的笑容瞬间消失。他低头冷冷地瞪视罗剑兰,“你我之间恩怨已了,既然你幸免一死,为何还要来夜凉国?”
“阿尘!”罗剑兰试了试嗓音,发现自己哑穴已解。她仰首可怜兮兮地瞅着他,柔声道:“阿尘,你答应过我要娶我为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