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失去了记忆!”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展君凡那双犀利而深沉的黑眸直逼罗剑兰,虽然她脸上蒙着一层黑纱,可她仍觉得他好像能看透她般,在向她无声地说着,原来你失去了记忆!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句话,直到她的心被他看得莫名地发痛,他才突然意味深长道:“也许你是不愿想起过去,因为你的过去令你感到痛苦,既然如此,那就别再想起来了。不是所有人都能面对过去,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靠回忆度日的。”而他展君凡,这辈子只能靠回忆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来度日了,既然她选择忘记与他有关的一切,那就当她是阿丑吧!
“我的过去确实不怎么的,所以想起与否,对我来说意义不大。”她虽想不起与他在一起的过往,可方才她竟然能感觉到他的心在滴血。为什么?为什么她能感觉到他的痛?他的痛是因为她吗?不!不应该是为她,他身边坐着他温柔娴淑的妻子,他手里抱着的是他可爱的女儿,三口之家看起来幸福美满,他又怎会有心痛的感觉?
“只要你开心,怎么样都好。”他凝望着她说了一句平淡中饱满深情的话,继而转向黑日,“日,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幸运的,既然阿丑姑娘可以洒脱得放下过往,你也就不必太顾虑前程往事了。有时候,一刻的美好也值得去争取,最起码那一刻你是幸福的。”
“爷!”黑日有些惊讶,他听完展君凡的一席话,心里隐约觉得展君凡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我们共事多年,经历的风雨也不少,没有你们,我这安定王也不会做得如此安稳,所以我早已将你们当做自己的兄弟姐妹,如果你不介意我这个大哥多事,就让大哥我帮你操办婚礼吧。”展君凡平静笑道。
“爷,我……”黑日内心越发不安,展君凡如此诚心诚意对他,而他呢?又是如何回报展君凡的?欺瞒他吗?那他跟那些卑鄙的伪君子有何区别?
展君凡抬手打断黑日,“好了!既然你们叫我一声爷,我这个爷岂会不知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有些话勿需明说,只要你们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爷!”到此,黑日终于敢肯定展君凡其实早已看出阿丑就是罗剑兰,只是他为了成全他们在强忍心痛罢了。
“呵呵,日,爷都发话要为你们操办婚事了,你就安心做你的新郎官吧。”黑辰大咧咧地跳出来,促狭地笑道。
“是啊!我们安定王府又可以热闹一番了。”黑星笑眯眯地拉起罗剑兰的手,“以后,我要改口叫你嫂子了。”
“呃,你直呼我名字也可以。”不知为什么,罗剑兰突然显得别扭不自然。在她默默听展君凡讲话时,她的心一直在莫名地痛,好像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痛她能感觉到,那她痛,他是否也能感觉到?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见到他之后,她的心就会有痛的感觉了呢?
“那怎么可以?日是我们四个人里的老大,所以你是我们的大嫂。”黑星笑道。
“呃,呵呵,那随你吧。”罗剑兰情绪略显低落地回道。
“那好吧!既然已经决定了婚事,那大家就开始准备婚礼吧。”苏碧落以当家主母的端庄仪态起身宣布道。
“好!”大家开心回应,除了在苦涩中淡笑的展君凡,内心纠葛的黑日,以及情绪莫名低落的罗剑兰。
婚期定在两个月之后的中秋节,大家想借黑日与罗剑兰的婚礼来个大团圆。
这两个月里,大家为了他们两个的婚事个个忙得团团转,而身为当事人的黑日和罗剑兰两人则清闲得无所事事。
“师兄,安定王以前为什么要休弃我?”这几天,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却百思不得其解。那天后花园里见过他之后,她总觉得他的心里藏有太多无法言说的苦楚,而他却能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压抑自己的苦痛,陪着大家淡然笑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外表看似幸福,内心却在煎熬中度过,这样的他难道不觉得累吗?还是他就喜欢这样过日子?
内心纠结了几日的黑日听到她的疑问,稍微愣了愣,继而叹息道:“师妹,你何不亲自去问他呢?”
“我……”我也想啊,可我怎么开口啊?难不成跑到他面前,然后说,嗨!安定王,我是你曾经休弃的下堂王妃,今儿个来打扰你是想问你个问题,你为什么要休弃我?卒!那还不得被他当做怪物看?说不定他早忘了我是谁呢。
“师妹,我认识的你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黑日看得出来她是在犹豫,虽然他也很期待这桩突如其来的婚事,可他不希望她带着心事成为他的新娘。
“可我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啊,而且他看起来好威严哦,在他面前,我就像个不懂事的女儿一样。万一他发起怒来,估计我会吓得大喊爹爹饶命啊!”罗剑兰边说边想起他那头白发,思忖着曾经的自己怎会嫁给一个白发苍苍的人?难不成以前的自己偏好‘老人家’?卒!他明明看起来很年轻,而且那头白发也没让他显老,反而让他有点神秘不可侵犯的感觉。
闻言,黑日无奈又好笑,“呵呵,他对谁都有可能发怒,但对你,我敢保证,他绝对不会发怒。即使你把他气得想杀人,他也绝不会在你面前表现出怒气。”
“是吗?为什么?难道我握有什么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我全忘了呀,怎么办?”罗剑兰想当然得猜测。
“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别瞎猜!”黑日轻敲一下她太过活跃的小脑袋,故意板起脸训斥道:“我认识的小师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连去问个问题都不敢,师兄我都有点怀疑你是不是我师妹了。”
“卒!谁说我胆小了,去就去,不就是个地位显赫的王爷嘛,我会怕才鬼呢。”黑日成功激起了她不服输的倔强脾气,她恼火地站起身,一鼓作气冲到展君凡的书房。
可到了书房外,她又开始泄气了,想想他的不怒而威气势,她就想打退堂鼓,可一想起待会回去可能会被黑日嘲笑自己胆小鬼,她又很不甘心就这样灰溜溜回去。
就在她在房门外踌躇不前,思前想后时,房内突然传来一声轻轻幽幽的叹息声,继而她听到了他那低沉而平淡的声音,“有事进来说吧。”
耶?原来他早知道自己在他门外站岗啊!罗剑兰暗暗吐一下舌头,伸手轻轻推开房门,抬眼望去,见他稳坐于大案桌后,正静静地看着自己,像是在等她先开口。
“呃,那个……”在他的深沉眸光注视下,她局促不安地抓抓耳朵,又挠挠后脑勺,最终只憋出这句话,“你用过午膳了吗?”说完之后,她就懊恼得很想打自己俩巴掌。真是没用!让你过来不是来问他有没有吃过午饭的,再说他有没有吃过午饭关你什么事?整个王府就属他最大,即使他自己忘记吃饭,其他人也会殷勤地送饭过来的。天哪!自己问了这么可笑的问题,他肯定会笑话自己的。
她没有听到所谓的取笑声,他只是清清淡淡地回她一句,“用过了!”
呼!还好,幸亏他是个气势威严的人,所以他应该不会像黑辰那样爱笑。罗剑兰悄悄抬眸偷觑他一眼,见他脸色正常,应该此时的心情还可以,所以大着胆子吞吞吐吐道:“其实……我过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那个……我有一点很好奇,你为什么要休弃你的前任王妃啊?她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所以你一怒之下将她赶出王府?还是她长得太丑,不合你的心意,所以你就弃旧换新,找个温婉贤淑的女子来做你的王妃?”
好不容易问出问题后,她忐忑不安地悄悄往门边挪了挪,以防他大怒之下,自己还能迅速逃离,可她左等右等,房内始终一片安静,但四周却流动着一股无法形容的莫名愁绪。这是一种极度压抑的哀愁,她能感觉到,可她却无法触及到哀愁的最深处。到底是为何而哀?为什么他的哀愁会浓郁得她快要窒息?这与她有何干系?
在她快要承受不住这股浓浓的哀愁而想做个逃兵时,他那略显沧桑的低沉嗓音缓缓响起,“她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长得也不丑,但我却休弃了她,因为她值得更好的男子去拥有她。”
“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好的男子?”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却再一次懊恼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你问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嘛?这不摆明了告诉他,他在你心里已经是最好的了吗?
他默默沉吟一会,轻声道:“我没有资格拥有她。”
“为什么?你不是王爷吗?连王爷都没资格拥有,难道这世上只有皇上才能有资格娶她?”罗剑兰很是不解地问道。
“这不是身份地位的问题,而是感情问题。”他轻瞟她一眼,淡然解释,“当初,我伤害过她,在那时我就已经失去了拥有她的资格,即使我后来再怎么努力想挽回她,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他有挽回过自己?呵呵,真的很好奇他这样不苟言笑的人是如何讨好自己的。他不会是霸道而威严地怒喝一声,本王要娶你,而我就偏不听他的,还跟那个夜无尘私奔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展君凡看一眼她要笑不笑的神情,知道她又在开始胡乱猜测了,他无奈地轻叹一声,“阿丑姑娘,既然你已忘记了过去,就让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全都随着遗忘埋葬了吧。今后,好好跟黑日过日子,我相信他会照顾好你的。”
“哦!”她轻轻点一下头,转身走出,可在跨出房门的刹那,她突然回头说了一句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话,“你的白发是因为我吗?”
他面容平静,幽深的双眸淡看她一眼,轻声道:“不是!”确实不是,因为他的白发是因罗剑兰而白,而不是眼前失忆了的阿丑。
“哦!”听到他的否定,她的心感到莫名的失落。悄悄退出书房后,她的情绪有些低落,独自一人在王府里漫无目的地行走。
“阿丑姑娘,原来你在这啊!”
听到轻柔嗓音在呼唤自己,罗剑兰意兴阑珊地循声望去,见是安定王妃苏碧落在向自己招手。她微笑点头,走过去向苏碧落微微一福,“阿丑见过王妃!”
“免礼!”苏碧落温和一笑,拉着罗剑兰一起坐下,“阿丑姑娘,听说你把以前的事情全都忘了,难道你连自己的家人都记不起来了吗?”
“嗯!全忘了。”罗剑兰淡笑道。
“那要不要让王爷他帮你去查查?说不定你的家人正在到处找你呢。”苏碧落温和笑道。
“呵呵,不用了,我师兄会帮我找的。”罗剑兰干笑几声,不知为啥,她直觉苏碧落不是真的想帮她找什么亲人,而是另有他意。
“呵,有王爷的手谕办事会更快些,不如你说说你是在哪被人救起的啊。”苏碧落继续问道。
“嗯……我师父在上山采药的途中救起我的,当时我昏迷在山路上,脸也被毁了,几乎命丧黄泉,全都靠我师父医术高明,才救回了我这条小命。”这个女人到底想打听什么?罗剑兰心生反感,却又不好表露出来,只能胡乱瞎编。
“哦?是在山上?”苏碧落有些不信地看了看罗剑兰,继而轻笑道:“阿丑姑娘,你听说过夜无尘吗?”
“夜无尘?当然听过,这世上还有人自我封闭到没听过杀人不眨眼的夜魔吗?”罗剑兰故装惊讶地问道。
“呵,是啊,夜魔已经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但你可知道夜魔也曾与一个女子情投意合,山盟海誓吗?”苏碧落边说边悄悄观察罗剑兰的举止。
“不知道,但这个好像与我无关。我对别人的情啊爱啊不感兴趣。”罗剑兰无所谓地笑笑,坦然直言。
“哦,这样啊!看来阿丑对黑日真是情有独钟呢。”苏碧落意有所指道。
“不情有独钟怎能结婚?我想王妃你也是因为对王爷情有独钟而嫁给王爷的吧。”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一会调查我的亲人,一会又拿夜无尘来试探我,难道我曾经与她结过什么仇怨?
“呵,我与王爷是彼此情投意合才互结连理的,不然他也不会因为我而休弃前任王妃罗剑兰了。”苏碧落对着罗剑兰缓缓扬起一抹胜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