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半隐于天幕,有些害羞地注视着底下寝宫里的一切。
那张大床上,有一对男女,几乎一丝不挂地卧着,其中的那位男子,更是已经箭在弦上。
不知道是因为有些不好意思,抑或有些兴奋的快意,钟宸惜的脸特别地红。她不由的在心里暗暗鄙视自己,都几十岁的人了,又不是没做过,怎么还这么忸怩。
无处可逃。
一颗一颗的汗珠,从他隐忍的额头,摔落在她的皮肤上。
一种奇异的感觉,几乎要把他们两个人的理智,都逼到发疯的边缘。
钟宸惜有些受不住这样紧张的气氛,难受地动了动,却一不小心又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抗拒渴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将自己淹没。
钟宸惜低低叫起来,声音有点好似猫咪。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哭泣,还是娇喘。
而狐九昀的反应,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搂着她柔软的腰肢,却只能让自己越陷越深。
只是隐约间,她好像记起,自己忽视了一个问题……“停!狐九昀,你给我停下来!”
可是这个关键的时候,岂是说停就能停的?狐九昀长眸微露笑意,却装作没有听到。
钟宸惜怒,王爷痛苦地一阵闷哼,这女人实在是太能折磨他了。睁开黑亮的眸子,两手撑在她身侧,沙哑道:“你干什么?”
“你……是不是金瞳之疾……发作了?!”钟宸惜急急道。
有一会儿的沉默。然后狐九昀坦然回答:“是。”也许是刚刚刺激得病发。不过好奇怪,钟宸惜明明看不见啊,怎么会知道自己病发?他不知道钟宸惜因为薛家那一杯灵茶的关系,早就对金瞳之疾有了超乎寻常地敏感。
可是就算病发,那又如何?狐九昀不解:“你不是在我身边吗?”反正只要抱着她,这病的发作就会大大减缓,不是吗?所以她到底在着急什么?
“那个……上次薛凝帆说,虽然男女做,不会导致金瞳之疾的传染……但是……会极大的增加受孕率!”
“那又如何?钟宸惜,你别忘了,你本来就是一次就中招的典型。”不管是慕轩兰还是慕轩南,都是这样生出来的。
“不行!我可没打算和你一起再生一个!”
狐九昀依然微笑:“钟宸惜,你是美丽的女人,我长得也不差。我们两个要是能生个孩子,一定是老天最完美的礼物。”
钟宸惜不语。
狐九昀知道她是在想慕轩兰和慕轩南,略略遗憾地叹息一声。他不是不喜欢慕轩兰和慕轩南,他也不知道刚刚怎么就突然有了要个孩子的想法。也许是他太急躁了。总之,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她不愿意,他从不会勉强她。
反复地折腾,不知道多少次。
钟宸惜醒来的时候,人已经是回到了鸦杀堂的床上。雨过天晴,空气里的光线都带着一种清新的感觉。她依然被狐九昀抱在怀中。
虽然看不见他,但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知道他倒是睡得很香。唔,肯定应该是微微上扬着嘴角的吧?钟宸惜勉强支起身子,继续完成着昨晚未竟的事业,用指尖摸啊摸。
嗯,这好像是他的手?细细摸起来只有一层薄薄的茧,完全跟想象中的很大不同。本来在钟宸惜心目中,反正武功厉害,都该是手掌粗糙的,毕竟要经常握剑啊。难道这男人的兵器不是剑?不对呀,明明看他用剑好几次了。
钟宸惜之前没亲历过狐九昀折扇杀人的场面,所以不甚明白。正纠结的时候,忽然觉得后背有点点酥麻。
“醒了?”
“嗯。”狐九昀醒来的第一秒钟,手就又开始不安分了。钟宸惜轻声道,“天应该亮了,不能再做了,而且……你该走了。”
她觉得有些悲哀。想想自己这样有道德有理想有文化有纪律的四有好女人,却一朝成了地下情的女主角。这就是tou情的下场,干什么都只能偷偷摸摸,永远别奢望舒舒服服地赖在心爱男人的怀里,想睡多久睡多久。
看她情绪有点低落,狐九昀的心瞬间柔软了一块。搂着她的腰,仔细看她的脸:“还疼不疼?”
钟宸惜摇摇头:“早没关系了。”
狐九昀的金瞳之疾应该还在发作,可是他却不得不马上离开了。真不知道离开她之后,他会痛成什么样子。自己这样痛,还来拥着她,钟宸惜突然心里就踏实了很多,不再惶恐。
白天照例是要医治眼睛的,治疗的过程很无聊,钟宸惜就让宫女把最新版的《女史》拿来读给她听。
本朝的《女史》基本上每几年就要重新编写一次,里面主要是通过举例,来向天下女人展示做女子的准则。比如前几年的《女戒》,就是以皇后娘娘为范本,讲述她怎么怎么地端庄大方,贤惠善良。
听说不少人就是因为看了《女史》,而深深崇拜着皇后娘娘,还记得去年中秋的时候,皇后娘娘在城楼上一站,百姓们激动的俯拜声几乎要把京城的楼顶给掀翻了。
用钟宸惜的话来说,那就是一本胡乱放屁,荼毒女子的废话书籍。唯一的作用就是撕碎了当手纸用。不,当手纸都嫌硬。
如今新版的《女史》也新鲜出炉了,这次皇上树立的女性道德模范是谁,钟宸惜不清楚。昏昏欲睡之间,只听宫女喃喃念叨,此女如何如何美丽,如何如何贤德,如何如何贞烈,心里十分鄙视这本书的描写对象。
“有这么完美的女人吗?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钟宸惜对宫女抱怨道,心里更是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我呸!”
宫女点点头,也相当赞成:“是呢,奴婢也觉得假。而且,娘娘你是没看过《女史》的自我评价部分,那个才叫一绝!”所谓自我评价,就是女史里面的那个“楷模”,在书的最后的自我总结陈词,只有一句话,但一般都很精辟。
“是么,念来听听。”
“作为贵妃,臣妾自认已然做到极致。”
钟宸惜一个颤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天啊,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女人怎么如此自大,居然敢扬言说自己已把贵妃做到了极致。这不是明摆着对皇后说,“我贵妃已经当够了,皇后你什么时候能早点死,把那位子让给我啊?”或者是“贵妃已经到手,后位还会远吗?”
对皇后的赤果果挑衅啊!
不过……钟宸惜越听越糊涂了。贵妃?上一任贵妃姓梁,已经和林清一起,一根白绫香消玉殒了。什么时候,本朝又新封了一位贵妃?
钟宸惜不解,哀叹原来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在宫里的消息灵通程度已经下降到一个危险的地步,急忙派出宫女前去打听。
宫女回来得很快。
“这么快?是不是莲贵人升为贵妃了?”那女人最近很受宠,如果升妃,也在意料之中。
“不是……”
“那是赵婕妤升了?”那女人特别擅长讨好钻营,很有可能在皇后的提携下升了。
“不是……”
“那是谁?”钟宸惜奇怪了。她想不出来了。
宫女抬起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前方。钟宸惜一下子懵了:“你是说……我升了?”
宫女重重点头。
“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收到过消息!”钟宸惜差点用椅子上跳起来。
“奴婢问过公公了,他说皇上已经下了旨意了,但由于仪式还在筹备,所以没有提前通知娘娘,想给娘娘一个惊喜来着。”
“惊喜?!”天,是只有惊没有喜罢。
“如果是我,那《女史》上的这些东西又是怎么一回事?我以我的性命起誓,我绝对没有那些女史上的事迹,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作为贵妃,臣妾自认已然做到极致’的话!”钟宸惜简直要头顶冒青烟了,丫丫的,哪个人编写的最新版《女史》!劈了他!
“娘,是我们林夫子编的。”慕轩兰背着弟弟,缓缓进来,道。
“呃……”钟宸惜立马蔫了。别人还好,林锦琛她可惹不起。那老头别看官不是很大,貌不是很扬,但绝对不是好得罪的。只是……钟宸惜回忆自己的言行,她这些年来也没有得罪过他啊,为啥他要写这样的话?特别是那句评语……真是让人头痛!
估计皇后娘娘看到那句话,一定会扑过来把自己吞了。
“那个……娘……你不要生气……”慕轩兰怯怯地安慰道。
“我不气……成了宸贵妃,娘高兴都来不及。”
慕轩兰摇摇头:“娘,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我前些日子把林夫子的头发烧了……”
“什么?!”钟宸惜大惊失色,“你为什么不早说?!”怪不得林锦琛写得如此刻薄,敢情是慕轩兰惹了他!林夫子人在渐渐老去,唯有那头乌发一直光鲜亮丽,是他的最爱。据说这样能让别人在看他背影的时候,觉得他还年轻。慕轩兰你为什么要去烧了人家的头发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娘,对不起!你那时候刚眼睛受伤,心里烦,我不敢跟你说!”
钟宸惜摆摆手:“算了,都过去了。书都印出这么多本来了。”她忽然想起,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成了本朝新一代女子偶像,道德模范了。可是,有和王爷通奸,外加开着一家青楼的道德偶像吗?
“皇上,你们未免太看得起我了。”钟宸惜只剩苦笑。把她抬得越高,到时候说不定摔得越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