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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嫔妃通敌,这是一个相当相当相当大的问题。

如果只是宫斗,那还可以被定义为嫔妃内部矛盾,皇上还可以宽宏大量,看在两个冰雪聪明的孩子的份儿上,最多也就让钟宸惜住住冷宫。

然而一涉及到通敌这种事情,便是皇上,也不能擅自做主了。虽然还没有调查清楚,不能随便给钟宸惜定罪,但投入监牢,暂时拘押,却是免不得的。

钟宸惜也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枉,看看天空,它怎么就不六月飞雪来昭示自己的冤屈呢?

她已经知道,给皇上上奏,说她通敌的,是刑部一个侍郎。此人钟宸惜也熟悉,行事高洁,刚直不阿,从政多年,基本上没有做过什么贪赃枉法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举的证据,则是那晚上,她和画师在树林里,被异族人救出来的情景。

他说得没有错,那几个异族人,正是目前和狐王爷开战的国家的敌人。

一个嫔妃,大晚上出宫,和异族人待在一起,怎么看怎么都有问题。

当然,这里面也有堂堂一个刑部侍郎,晚上在哪儿待着不好,偏偏要去京郊树林逛逛,还这么碰巧地看到钟宸惜的一幕的问题。刑部侍郎对此也毫不避讳,说是有人提前通知了他,告诉他那树林晚上有件大事要发生。出于职业敏感,他就去了,然后就抓住了钟娘娘。

钟宸惜毕竟是娘娘,在皇上的关照下,在监牢里其实过的还不错。没有冷着,没有饿着,没有被用刑,慕轩兰慕轩南甚至还可以过来探监。

然而她始终不安。

推动这一切的背后的那个人,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罢手。

特别是当皇上在三日之内,最终调查清楚,那几个异族人就是来本朝打工挣钱的,让钟宸惜和通敌划清了界限,可以出狱了的时候,这种不安尤为明显。

大费周章诬陷她通敌,结果就是为了让她在监狱里仅仅待满三天?没有人会这么傻。

在疑惑和懵懂中又过了半个月,一天清晨,钟宸惜像往常一样醒来,却忽然感到腿部一阵刺痛。

她低头察看,却悚然而惊!

原本白皙无暇地腿上,此刻却蒙上了一层妖异地粉红。

钟宸惜急忙召太医诊断,哪知太医一听说钟宸惜的症状,第一反应不是开药,而是隔离!不光是慕轩兰慕轩南,就连太监宫女,也统统不许和钟宸惜有所接触。

而太医自己,则是从头到脚蒙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浑浊地眼睛在外头,这才小心翼翼地对钟娘娘进行进一步诊治。

最终呈现给皇上的报告,让皇上都倒吸一口凉气。

钟宸惜得的病,有个很艺术的名字,叫“粉红妖魔”,并不是一种常见病。这个病通过皮肤接触传染,如不及时治疗,致死率很高。依照钟宸惜目前的状态,不出七天,如果不用药,必死无疑。

“那还等什么,还不用药!”皇上很不耐烦。

太医却无奈回禀:“陛下,这病不是不可治,而是需用到特殊药材‘七星草’。七星草很稀少……”

“再怎么稀少,也是有的对不对?找宫廷内务府拿钱买就是!”

太医低头,反问皇上:“陛下可知,宫廷内务府目前,存银几何?”

皇上看了看自己的贴身太监,同时也是宫廷内务府总管。太监忙上前一步回道:“大约……一百万两银子。”

一百万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养活宫廷这么多人,整整一年了。而要是在普通人家,五两银子就够过一年的。

太医闻言苦笑:“七星草太珍稀,太昂贵了。一百万两银子,看着很多,可也只够买十株七星草的。而钟娘娘的病,若要转危为安,则至少需要五十株!”

这下子,连皇上也哑然了。

他纵然是一国之君,但也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对他来说,可以动用的钱,分为三个部分:

一个是宫廷内务府的钱,那算是皇上的私人财产,哪怕全拿给钟宸惜治病,也没有人敢说三道四;

一个是国库的钱,那个钱是国家的财政,要动用它,不仅需要皇上点头,还需要吏部,户部,工部等等部门的讨论审核。毕竟那些都是用于国家建设的银子,偏偏这年头,天灾人祸的又多,无数灾民正等着国家救济,如果因为一己私利,而不管其他百姓死活,到时候有人揭竿而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一个,便是军费。军费虽然数目不菲,但狐九昀那里正在打仗,几十万士兵要吃饭,军工厂要生产各种武器,花钱如流水,哪里能抽出钱给钟宸惜?

如果是慕轩南得了这个病,看在他是唯一皇子的份上,还可以动用国库财力,压缩军费,倾力相救。但钟宸惜就不行了。钟宸惜虽然是皇子母亲,但地位跟慕轩南比,差了好大一截。在其他人眼中,甚至是普通百姓眼中,没了慕轩南,那是影响江山社稷的大事,而没了钟宸惜嘛……一个嫔妃而已,无足轻重。

触怒整个国家的决定,皇上犹豫了很久,终究没有胆量去做。

他只能下令,先想办法购买五株七星草,然后封锁一切真相,特别是不能让钟宸惜得知自己的真实情况,免得心情焦躁之下,加重病情。

所以,一个人躺在鸦杀堂的钟宸惜,还很乐观,以为自己的病,隔不了几天就能治好。她此时脑子里琢磨的,是自己为什么会染上这个病?

她开始细细回想自己的三天的牢狱生活。

这期间监牢里唯一发生的不寻常的事情,就是钟宸惜隔壁被关进来的一个女人。听牢头介绍说,她只是普通百姓,也没有犯什么特别重大的错误。这样的女子,却被关入宫里的高级监牢,怎么看都透出一股诡异,连牢头都不能解释其中缘由。

那女人看上去病怏怏的,也没有主动和钟宸惜有任何交流。只是由于钟宸惜那会儿看她可怜,曾经透过牢房木栏杆的空隙,递给了她几个包子。等等……包子!

钟宸惜无比懊悔地咬着自己的唇。看来在宫廷这种地方,任何时候的同情心泛滥,都TMD不是一件好事!肯定就是在递包子的瞬间,她无意中碰到了那女人的手指,才被传染上这种病的!

“你们统统不得好死!”钟宸惜无比悲愤地大吼出声,“宫女呢?!我要见慕轩兰!”

没有自己在身边,儿子女儿就得独自面对无时无刻不在的宫廷风暴。钟宸惜心里很担心。

宫女的声音冰冷,好像机械,不带一丝感情:“太医有令,在娘娘病好之前,绝对不能接触皇子殿下和公主殿下。”

“为什么?我就远远看他们一眼,说说话也不行吗?不是说我的病是接触传染的吗?”钟宸惜皱眉,“把太医叫来,我要亲自跟他谈!”

“娘娘,没有用的。陛下也是这样命令的。”

钟宸惜愕然。皇上也介入了自己的事情。她心中蓦然升起一片阴影,知道自己的病,恐怕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王爷,新的书信已经到了。”中军大帐外,有士兵在恭敬禀报。

狐九昀揉了揉太阳穴,他已经整整三天没合眼了,声音中带着挥之不去的疲倦:“拿进来吧。”

一大叠信件被托盘端了进来,狐九昀草草扫了一眼,好看的眉头不经意皱起。这里面全是有关军事和朝政的信件。没有一封,是来自钟宸惜的。

五天前,他由于太过思念她,便忍不住在战役的间隙,给她写了一封短短的信。他是那么的,期盼她能够回信,哪怕是短短的几个字,也是一种极大的安慰,能够抚平他因为战争而疲累的心。

但可惜,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鸿雁传书,石沉大海。

狐九昀有些焦躁起来。

是自己的信,被人发现然后劫持了?毕竟一个王爷,和嫔妃通信,于理不合。不过,他和钟宸惜之间,早就建立起了极为隐秘而可靠的交流渠道,若是连一封信都送不到钟宸惜手里,他的那些手下未免也太过无能了点。

是钟宸惜决定和自己划清关系,所以故意不回信?很有可能,毕竟她的丈夫,是当今皇上,而且他们还育有儿女。如果真是那样,自己又该怎么办?站出来,公开和皇上决裂,让天下人都知道,狐九昀是不光彩的第三者?

最后一种可能,就是钟宸惜出了意外,不能回信。宫廷毕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常言道,常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同理,常在宫里混,哪能不被整?只是,相比起这种对钟宸惜伤害极大的可能,狐九昀倒宁愿她是因为不再对他有感觉,所以才不回信的。

深深吸了口气,狐九昀叫来自己的心腹:“把最近京城和宫里的情报,马上给本王整理一份出来。”

说罢,狐九昀收敛心绪,继续埋头攻克敌人的阵法,因为这个阵法,己方都死了好几千人,不能再损失了。

狐王爷认真工作的时候,气场很大,没有任何人,敢去打扰。

所以,等到狐九昀终于攻克了阵法,舒了口气,查看属下递上来的情报的时候,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王爷,也拂袖而怒了!是的,他真的只是稍微拂动了一下衣袖而已,不过却让整个中军大帐,以及周边几座附属营帐,瞬间坍塌,支撑帐篷的梁,连灰都没有剩下。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情报,没有早点送过来!”

“方才属下见王爷正在伏案疾书,所以……”

“滚!”

狐九昀盯着那薄薄的几页纸,眼睛都发红了。居然敢让钟宸惜染上粉红妖魔这种几乎不可治的病!七日之内,五十株七星草,五百万两银子的费用,哪里去寻?

如果是其他的东西,狐九昀还可以不拿钱,直接抢了来给钟宸惜用。但七星草掌握在另外一个国家,凤天国手中,去抢的话,那就等于开战!七天之内拿下凤天?纵然狐九昀战争才华惊世,也不可能做到——且不说别的,就算八百里加急,到达凤天国都城,来回也需要整整四天!也就是说,留给狐九昀筹钱的时间,只有不到三天!

国库的钱,狐九昀没权力去动用;内务府的钱,相信皇上会拿给钟宸惜治病;只有庞大的军费……

于是刚刚被王爷骂出来的属下,又被王爷给叫了回去。

属下胆战心惊:“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军费还有多少?”

属下扑通跪下,没命磕头:“王爷!军费是各路兄弟出生入死的保证,王爷您不能动用!”没有军费,就没有武器,没有粮草!几十万战士,吃什么,穿什么,靠什么和敌人拼命?一想到这些,属下便不寒而栗!他虽然害怕王爷,但也不能看着王爷罔顾几十万将士性命!

狐九昀声音,带了几分严厉:“你不用紧张。本王是主帅,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但也不会拿人命当儿戏!回答我!”

属下终究低头:“还有七百万两。”

“足够我们几天的开支?”

“大约三十天。”

狐九昀站起,他的心情,已经平稳了下来,淡淡道:“本王要立军令状。”

属下吃惊,不解:“王爷?”

所谓军令状,就是军队中一个保证书。如果立下军令状的人,没有完成相关任务,就甘愿接受军法处置。对于高贵的王爷来说,实在没有必要如此冒险。

“本王要立军令状。”狐九昀再次重申了一遍,然后,极其认真地一字一句道,“本王如不能在五日之内,攻下这个国家,甘愿被以军法处死!”

属下猛然抬头,看向王爷。他简直不敢相信王爷的话,以为自己听错了!

纵然这个国家不大,但要彻底攻克,只用五天,无疑也是极高难度的挑战!王爷甚至用自己的命,来做担保,这纵然是对自身实力的无比自信,但所承担的风险,实在太大!

毕竟战场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下一刻的局!

“依照你刚才的说法,目前我们每天所需军费,在二十五万两上下。我五天之内结束战争,军费就可以节约出来大约五六百万两吧?把这些钱,给京城太医处送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