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珞辰搂住许露的手臂松了松,胸口起伏难平,盘横在他们之间的阻碍,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一厢情愿地把问题想得太过简单。许露说得这些他都知道,所以,他更无言以对。
“放手吧!”许露轻轻拂下梁珞辰拥着自己的手臂,站在房间门口道:“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手滑下来的那一刻,心仿佛也掉入了冰窟,停止了跳动。站在门边的许露,眉,还是他描绘过的那么修长;眼,还是那样闪动着智慧的光芒的;唇,也还是如他日思夜想般的柔软,只是她的面容再不复之前的柔情,变得清冷无情。
拒绝他的话,从她柔软的唇瓣中蹦出,似乎毫不费力,却在瞬间将他打入冰窖。他深深的凝视着许露,往日通彻透明的俊眸内,刻骨的哀伤沉重如山。
“为什么你能说得这么轻松?许露,我爱你!你知道吗?不要再跟我说什么理由,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你的!”他的手紧紧握住许露的双肩摇晃,仿佛想要把许露摇醒。
“你确定你是真的爱我吗?”许露凝视着梁珞辰的双眸道:“即使我有个从小丢下我,跟别的男人跑了的妈妈,你也无所谓?”
梁珞辰微微一愣,点头道:“没关系,我能接受。”
许露心底微微有些发酸,无所谓地继续道:“即使我有个烂赌的人渣父亲,三天两头打着我的名义跟你要钱,你也无所谓?”
梁珞辰抿了抿唇,艰难点头道:“只要不过分,我也能接受!”
许露昂首没心没肺地笑道:“即使我被人渣父亲强暴,为他堕过胎,你也无所谓?”
梁珞辰身形猛然一震,脸色瞬间煞白,险些站立不住。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纯澈透明双眼,嘴唇哆嗦着问:“你,你,你骗我的是不是?”
“呵呵……我也希望我是骗你的,可是不是。”
许露冰冷残忍的话,击碎了梁珞辰最后一丝希望,他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许露道:“你真的……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许露靠近他的胸前,朦胧的水眸静静看着他,认真问道:“告诉我,如果真的这样……你能接受吗?”
“我……我……”梁珞辰躲闪着许露的眼神,清瘦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轻颤。
许露纤手贴到梁珞辰胸前,解着他的扣子道:“如果,这样你都能无所谓的话,我也能接受做你的情人……”
“不……不……”梁珞辰惊慌失措地推开许露,双手牢牢按紧胸前的衣服,慌乱地向后退却。
许露被梁珞辰一把推得跌倒在地,身体不疼,心却疼了。细细密密的疼痛,如无数的针尖扎入心底,向四肢百骸蔓延。
原来,他终究是接受不了她的。
“对不起……”许露坐在地面,眸中一刹那闪过的哀伤,让梁珞辰心底泛起一丝愧疚。
“没什么,是我自己不自爱,怨不得别人。”许露从地上爬起,拍了拍灰尘,脸色瞬间恢复正常,走到大门处,歪着头甜美一笑:“快回去吧,如果被你的家人发现你半夜失踪,找到我这里来,我可担待不起。”
梁珞辰幽深的双眸凝视着许露唇边的笑容,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转身跌跌撞撞地往门外奔去。
走在漆黑的巷道里,他裹紧身上的大衣,心中早已没有了来时的甜蜜和不安,有的只有心痛和愤慨。他想哭可是哭不出来,想骂人却更加骂不出来,他知道他的初恋,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为什么他们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差距竟然这般大?为什么看似和平的社会,竟然掩藏着这么肮脏的罪恶?为什么她竟然会有那么龌龊的父亲?谁能告诉他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这一夜短短的一个多小时,他经历的太多、承受的太多了。他的世界观、道德观、价值观……都受到了严重的冲击,甚至是彻底的颠覆,以至于涉世未深的他,来不及承受,来不及思虑,只能任这些杂乱的思绪,在脑海里挣扎,在胸腔里沸腾……最终,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梁珞辰走后,许露靠在门背上,身子无力地瘫软下去。
没见面的时候,一直盼着见他,甚至做梦都会甜蜜的构建他们见面时的场景,没想到真的见面时,却是这样无言的结局。
梁珞辰是她心目中的王子,是她生命中出现的第一道曙光,不是她不想爱、不是她不愿意爱。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可以和其他的女孩一样,被自己喜爱的王子宠着,任他将自己的手握在手心里取暖,然后对他撒娇,使小性子。
然而,只有她知道自己不可以,在他们这场身世悬殊的爱情里,她早已失去了爱的权利、失去了爱的能力。她的初恋,如未绽放的花蕾,还没有见到灿烂的阳光,就这样枯萎了。
可是,她不后悔!不后悔骗了他,不后悔吓跑他。虽然刚才她也抱着,希望他说能接受的话,可是只要是个男人,又怎么可能会真的不在意呢?
常言道“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日后拖拖拉拉,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她不是纯真的人,纯真的爱情也绝不可能属于她,所以做出现在这样的选择,才是最明智的!
只是……为什么,心会那样疼?痛得喘不过气来?痛得胸口仿佛要裂开?
冷风呼呼地从门缝里钻进来,许露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抬头看钟,已经快三点了呢,要出去取牛奶了。
只是坐在一旁,用静静的哀伤,来祭奠自己失去的初恋,对她这样的女孩子来说,都是奢侈。深吸一口气,转身进入房间换衣服,面无表情地开始洗漱……
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她,要出发了……
“天哥还不肯出来么?”刚处理完一堆事务的龙翼,边大步往叶昊天的卧室方向走,边问紧随其后的黑色西服的男子。
“倒是出来过几次,可是都是到酒柜里去拿酒,然后又把自己关了起来。”西服男毕恭毕敬道。
“你们就没个人劝阻吗?”龙翼板下黑面神一般的脸孔道。
西服男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张嫂劝了几句都被天哥吓住了,还连累了其他佣人一起都被天哥赶走,谁还敢劝?”
张嫂是叶昊天购置了这所豪宅时就进门的,叶昊天对她颇为信任,现在却连她被他赶走,可见这次他真的是伤得太重了。
来到卧室,龙翼敲了几次门都不里面有任何回音,心中一急也就顾不得其他了,一脚抬起就把华丽厚重的房门给踹开了。
密闭的房间内,烟雾缭绕,到处弥散着酒精和烟草的味道。深沉大气的紫红色窗帘将窗户遮挡得没有一丝阳光,虽然是正午,房间内却暗如黑夜。
昊天就在这样的房间里,接连几天,不分昼夜地醉生梦死。
看着地板上呈大字型一动不动躺着的叶昊天,龙翼深邃的目光越来越暗沉,他疾步走到窗户边,唰一下将窗帘拉开。
屋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叶昊天空洞无神的瞳孔猛然一缩,疲惫地闭上双眼,继续维持着大字型一动不动,薄唇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龙翼在叶昊天身旁蹲下来道:“天哥,你振作点好不好?!林天彪这小子这段日子又占领了我们不少地盘,现在底下的兄弟们都人心惶惶,等着你出去号令他们呢。”
叶昊天为所谓地一笑道:“他要,就给他好了!”
“天哥!”龙翼痛心疾首地将叶昊天从地板上揪了起来:“你吃了那么多苦、费了那么多心血建立起来的王国,就准备这样放手了?为了一个男人,你至于吗?!”
“不用你管!”叶昊天猛地推开龙翼,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手指着他笑道:“你后悔了吧?后悔跟了我吧?那你也滚哪!”
龙翼胸口猛然一窒,这么多年,这是天哥第一次对他放狠话,虽然心底难受,但却并不生气。对他而言,天哥不仅是他的恩人,更是他的至亲兄弟,即便为他而死,他也在所不惜。
牙关越咬越紧,龙翼正色道:“我不会走的,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让你身边只剩下你孤家寡人一个。”
“不走是不是?”叶昊天凤眸冷狞地看着龙翼怒喝道:“那我走!”
说完,叶昊天推开身边欲扶着他的西装男人,摇摇晃晃地向门外走去。
“站住!谁都不许跟着!”龙翼和一干人等立刻追了上去,却被叶昊天一声怒吼,吓得缩回了脚步。
“龙哥,你说怎么办?怎么办?”众人见叶昊天如此,全都六神无主地看向龙翼。
看着眼前摇摇晃晃地背影,龙翼转头对身边的土狼和老鹰道:“他现在喝多了,警觉性不会有多高的,你们两个暗地里给我跟好了,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就自己把自己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