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贝勒,一路紧皱着眉头,默默无语。
因为他有一个过耳不忘的本领,他认出了其中一个人的声音,那个人就是贝世荣。”
熊猫说到这个名字,冷洌的嗓音像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似的,脸色紧绷着,眼神也愈发显得阴骛,像是具有极大仇恨似的。
李昕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想起贝世荣邪气的眼神,心里突然就没有预兆似的慌了起来。
她忍不住转头想从熊猫眼中找到一些什么来安定自己紊乱的心绪,却发现他的脸在烟雾缭蔓下看得极其不真切,须臾,只听他阴寒的嗓音再次响起,“而正是由于他认出了那把嗓音,深知那些人要的根本不是钱,可我们谁也没料到的是,他们居然是要催毁我们,不,事实上,他们想摧毁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贝勒。
任谁都清楚,贝勒以后会是纵横唯一的接班人,但他从小性子就淡泊,他是一个对权势并不看重的人,他曾经私下跟我们说过,说如果哪一天掌权了,必是要请他小叔来管理的,因为在那个大宅子里他是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
谁知,在贝勒16岁生日那天,老太太在所有豪门名流之间宣布,一等贝勒18岁,就会让他正式入驻纵横。”
李昕听到这儿,忽地感觉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脑中已有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旋即只听熊猫咬牙狠声道:“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纵然也许他一开始真的是真心疼爱贝勒,可再多的疼爱也敌不过他对权力的欲望。
而且,老太太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为了替贝勒铺路子,从那时候开始,就对贝世荣这一派极力打击,几乎只留了个虚位给他。而贝世荣正因为这样,后来才在别人的怂恿下策划了绑架事件。
老太太也许永远也不知道,正是因为她,才毁了贝毅。”
毁?
听到这个可怕的字眼,李昕的脸色愈发显得惨淡,耳朵嗡嗡作响,她的身体僵着,全身的力气好像突然像是被抽干了似的,一口气堵在喉咙,上不来,也下不去,她只有紧紧地攥住自己的手心,却不至于当场晕厥。
熊猫轻瞥她一眼,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却不打算就此停顿,紧接着又继续道:贝世荣是个同人,我们自然也知道,但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想到用如此歹毒的计策来算计贝勒。
而贝世荣请的那些帮手也是特殊爱好者,你也知道,我们几个都是长得极好的,那些人原来只想绑贝勒一个,谁知我们四个刚好在一起,于是便全都起了歹意。
而让我们预料不到的是,这时候的贝勒居然跟他们谈条件,说只要不碰我们三个,他们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李昕冷抽一口气,心里已明白接下来熊猫会说些什么,她猛地转头,将手放在车门上,不,她不想听下去了,她不要听,不要听……
而熊猫却早料到了她的企图,一把拽住她,呲牙厉声道:“怎么,听不下去了?不忍心了?”
李昕的眼泪狂飙了出来,却无法发出一丝声音,只能用企求的眼神望着熊猫,剧烈地摇着头。
她捂紧耳朵,拒绝倾听,却发现男人的声音还是清晰地飘进了她的耳朵里面,“呵呵……你不知道,当时的我们有多么震惊。
老实说,一开始我们跟贝勒混在一起,是因为他的身份,我们的父母希望我们跟真正的上流人士打交道,而这一层,相信聪明如贝勒,也不会不知道。
虽然我们四人在一起,但贝勒的性子一直都是冷冷的,那时候,显然我们其他三人的感情更好一些,可我们没想到,直到出了事情,我们才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表面上最泠的贝勒却拥有最温暖的心。
那些匪徒们听到贝勒的提议,兴奋到难以形容。
为了寻求刺激,他们居然当着我们的面就推倒了他,他身上的白衬衫被撕了个粉碎。
另外的几个男人见状,居然同时动手,有的人看不过瘾,就将那话儿塞到他嘴里……”
“啊——”李昕听到这儿,难受得将身体缩成了一团,摇头尖喊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求你不要说了……”
他居然被自己的小叔强上?她觉得自己整个脑子都要炸掉了。
难怪贝世荣看自己和看贝毅的眼神是那么奇怪,她想起那一次她在纵横顶楼听到贝世荣跟几人密谋时说的话,贝世荣舛舛直笑的声音又再一次浮在她脑海中,“既然能毁了他一次,再毁一次又如何?”
“当年我们就是这样利用他得到我们想要的。”
“不——”李昕眼眸一瞠,心痛的泪水像开了闸的河水一样不停地流,像是没了尽头,她眼前的一切变成了破粹的模糊。
一滴泪珠同样从熊猫的眼角划下,他怒瞪着李昕,拉开她放在耳朵上的手,痛苦地嘶吼着,“你凭什么不听?啊?你不是想知道吗?”
李昕此时只能剧烈地摇着头,她的泪水从来没有这般肆虐过,像瀑布一样不肯停止。
熊猫将李昕猛地甩到椅背上,痛苦地哑声道:“他们整整折磨了他一夜,直到所有人都餍足了,才放过他。那时候的他全身浴血,根本连一个手指头也动不了。而我们早就震惊、石化了。
直到听到外面保镖们寻来的人声,他才睁开眼,爬过来解开我手脚上的绳子,对着我说,冯程程,帮我把衣服穿上……
他才说了一句话,我们三个全都哭了。
那时候的我们,不知道除了哭,还能做些什么?
他看到我这样,突然挤着一个难看到极点的笑容,他说,冯程程,你眼下的黑眼圈看起来真像熊猫,瘦身成功的熊猫……”
李昕不停地抹着眼泪,只觉得世界在这一刻彻底颠覆。
原来熊猫这个外号是这样来的,原来不是因为他长得胖,才叫他熊猫。
是因为他的一句令人心痛到极点的笑言……
她从不知道他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痛苦,那种天崩地裂般的苦楚就是这样日夜折磨着他么?
所以,他的性格才会这么冷僻,所以,他的眼底总是有掩饰不住的忧伤在蔓延……
她紧紧地咬住自己早已经失色的下唇,她拼命地想忍住眼泪,不让它掉下来,可她哪里忍得住,眼泪决堤了般不停地涌了出来,哀伤,落了满地。
熊猫将嘴里抽了一半的烟扔掉,又抽出一支烟,却用食指和拇指将烟草一点一点撕得粉碎,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事后,我们好不容易抖着手帮他穿上衣服,他被折磨得根本连站也站不稳,我们要扶他,可他却坚持着要一个人走,他说,没有谁可以永远陪着谁,他要学着一个人,习惯一个人。
出了那个地方,突然就下起了大雨,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就那样仰着头站在大雨中,眼神里面透出无尽的绝望和痛楚,而他所有的高贵和骄傲全都终结在那一晚。也就是在那时,因为淋了一夜的大雨,他才染上了心肌炎。
为了保住秘密,当天晚上,我们将寻来的那些保镖全都用钱收买了送到国外,而唯一知情的我们三个自是谁都不敢声张,心想:如果可以,就这样烂在肚子里面吧。
第二天,我们三个从医院出来,一头热血跑去找贝世荣算帐,可是合我们三人之力,只斩断了他三根手指。
贝勒知道后,脸上也并无笑容,自那以后,他就将他所有的情绪都埋在脸底下,再不让任何人窥视他真正的心思。”
李昕趴在车前,痛苦得肠胃都扭成了一团。
她现在就跟熊猫三人当时一样,除了哭,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些什么。
许久,熊猫叙述的痛苦语气逐渐转为浓浓的哀伤,“自那以后,贝勒就搬出了大宅子,那个傻瓜居然还跟老太太说,不想继承家业,老太太自是十分生气,用家法伺候他一顿。你一定想像不到,就连那时候,他也不想跟贝世荣争。”
“呜呜……”李昕脸上的泪水仍是止不住地肆虐着,她真的不知道他有那么多难堪的过往。
如果她知道,她就算死也不会去赴那个约的。
可是,人生,永远也没有如果……
她是个罪人……无法原谅的罪人……
熊猫将眼神投向远处,心下戚然道:“那半年,我们三个就跟贝勒住在一起,不管事情多忙,每天都至少有一个人在他身边跟着,那时候,我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却如此笃定着,不能让他一个人。”
她听到这里,猛地抬起头,眉宇之间现出一片惊惧之色,用眼神询问着熊猫。
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熊猫盯着车前玻璃,十指紧紧地抓着方向盘,心有余悸道:“有一次关小刀居然看到他拿着刮胡刀在浴室里面发呆……”
李昕倒抽一口气,身体好像骤然失去了所有温度,车厢里面的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冷风从未关紧的车窗缝上钻了起来,扑打在脸颊上,带来一阵一阵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