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看着两人丝毫不妥协的模样,突然尖叫一声,猛地将手中的铁棒朝李昕所在的方向扔了过去。
“砰!”
来不及作任何反应,铁棒狠狠地落在李昕脑袋上,再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李昕的额头瞬时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血口子,浓稠的鲜血顺着伤口蜿蜒流到眼角,沿着脸颊顺滑而下,汇集到尖尖的下巴,再落入她胸口处,黑色的晚礼服即时一片湿濡。
“昕……”贝毅凄怆一唤,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拉扯间弄到断裂的伤口也浑然不觉,眼里心里只有那个因痛楚而半阖着眼的女子。
李昕的身体柔弱地软下,架住她的保镖不知何时松了手,她倒在地上,底下的白色瓷砖立即染满了从她伤口中流出的鲜血。
贝毅的脸上全然没有了任何颜色,只剩下一片惊人的惨白,他奋力地扭动着身体,开始大吼,“放开我,放开我……”
保镖们看着事情的过程演变,眼神闪过一丝不忍,不知是由谁开始,钳制住他的双手开始松开。
贝毅心下一喜,挪动脚步要朝李昕倒下的地方走去,可他却忘了左脚上的伤口,一动,就因失去平衡而站立不稳,霎时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他咬着牙,却根本不顾这一切,他的眼里只有一个她,再也看不到任何人事物。
他的眼神就好像在大海里面失了方向的巨轮,在无人知道的海域飘飘浮浮,经过无数次的兜兜转转,就在快要绝望之时,却在那一刻突然得知了回家的方向。
就算是油尽灯枯,就算明明知道前方可能是一片冰山角,巨轮也会坚定地朝着那个方向前进,心里坚持着一个信念,死也要回到那个地方,因为那个地方,有他想要保护的人。
他手脚并用地爬到李昕身边,吃力地支起自己的身体,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替她抹去脸上快要流到她眼睛里的那些鲜血,颤抖着嗓音喊了她一声:“昕……”
她仰躺在地上,努力睁开眼,眨去眼前的红雾,看清他担忧的眸子,她却突然朝他微笑,嘴角绽开一抹虚弱却灵动至极的笑容,缓声道:“这样也好,死也要死在一块……”
他闻言,只觉得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剧烈地碰撞了一下,就像无数颗流星碰撞在一起,发出耀眼的灿烂光芒,照亮了整个漆黑的夜晚。
他扯开嘴角,想对她笑,可是眼泪却忽然从眼眶里面流了出来,双唇上下抖动着,却只能化作一句:“傻丫头……”
两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就像两块历经世代变化已经紧紧融合在一起的风化石,就算天崩了,地裂了,也不愿分开!
不远处的郑大钱看着这一幕,脑海里面突然浮起那天在厨房里李昕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她的心,从今以后,只为他一个人跳动。他生,她生,他死,她死!”
原来,她说的是真的,她真的可以为了贝毅去死……
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一般,郑大钱不停地咽着口水,鼻子一酸,突然双膝滑下,跪倒在地上,眼神瞅视着那个掌握着生死大权的贵夫人,语气中盛满了哀求之意:“夫人,请您成全他们吧!”
关小刀、熊猫两人见状,也跟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哑声道:“夫人,请您成全他们吧!”
老太太的身体猛然一震,看到三人此刻像个孩子般哭泣着请求她,看到贝毅和李昕满身是血地依偎在一起,坚固的城墙好像突然出现了裂痕……
可是,她……她的心刚软化了三分,脑海里突然出现贝启天死不瞑目的模样,她赶到的时候,他甚至来不及做任何交待,临死前只是呢喃着那个女人的名字……
“卓玛……卓玛……”
那一年的冬天,这个从来不下雪的城市,居然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大雪掩盖了车祸的痕迹,却掩盖不住从贝启天身上汩汩留下的鲜血,那刺眼的红与雪的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卓玛……卓玛……”贝启天仰躺在地上,一片白雪飘到他鼻子上,冰凉却柔软的感觉,他的卓玛最爱这种纯粹的白。
他记得她第一次见她,她头上编着长长的辫子,身上穿一条白色的绣着精致花样的宽袍裙子,在无人的广场翩翩起舞,他忍不住驻足观看,她专注地挥舞着四肢,不经意间,那长长的白色衣袖拂过他的脸,她回头一看,朝她缓缓地绽开一抹灵动的笑。
那一抹如花的笑靥,倾城倾国,也让他就此一见倾心!
“卓玛……”
那一句一句呼唤就像是一叶迷障,掩住了老太太所有的清明,余下的除了仇恨,再也没有其他。
“不——”老太太厉喊一声,抱着头,神情出现一丝慌乱,固执的眼神看向跪在地上的熊猫三人,冷喝道:“你们给我起来,我不答应。”
“夫人?!”
三个男人猛地抬起头,老太太的语气冷硬得像是没有一丝感情的存在,她的心是石头做的么?为什么连一点松动都没有?贝毅可是她嫡亲的孙子啊……
老太太朝保镖们使了个眼色,神情严肃道:“你们将三个少爷给我架出去,不准他们靠近一步。”
“不要,阿毅……”
三人脸色大变,心里同时想到的是,老太太将他们支开,是想干什么?
心底划过浓浓的不安,三个男人与保镖们纠缠成一团,保镖们不敢真伤了三个有钱少爷,只守不攻,十数人竟也无法奈他们何。
待他们回过头,想要靠近那个受伤的男子时,所有人的动作却突然愣住了。
“阿毅……老天……”
只见原本拥着李昕的贝毅不知道何时已毫无生息地倒在了地上,李昕则正试图要扶着他起来。他长得虽然瘦削,但对于娇小的她来说,仍是一个不小的负担,她试了好几次,却根本无法将他整个人给扶起来。
熊猫和郑大钱两人将询问的眼神投给关小刀,关小刀拧眉在贝毅身上仔细观察了一番,下结论道,“应该是因手脚上的伤痛晕了过去……”
“夫人,少爷他……”何翠看着老太太变幻莫测的神情,斟酌着开口问道。
老太太冷哼一声,对着那些呆若木鸡的保镖们冷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少爷给送到医院?”
“是。”
看到保镖们要上前来,李昕赶紧拾起地上的铁棒横在胸前,恶狠狠地盯着众人,厉声道:“不要过来,不准过来……”
她柔和的下巴线条此刻绷得如化石一般,面部表情凶狠而骇人,就像是森林里的母狼发现有人要抓走自己的小狼崽,奋起反抗,露出最尖利的獠牙和利爪,企图赶走不怀好意的猎食者。
此刻,任何人都是不值得相信的,特别是贝家的人。
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让他们靠近贝毅一步,不然,他们就会像上次一样,强行将他们分开的。
她的王子是她的,谁也不能夺走他。
老太太冷眼看着这一幕,走过去,朝离她最近的那个保镖一个耳光呼了过去,“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将这个疯女人给弄开?少爷要是出了什么事,唯你们是问。”
保镖们面面相觑,贝毅的伤明明就是老太太狠下心来的结果,此刻却将责任推卸到他们身上,这老太太真真是无情无义至极!
想归想,看到老太太发了飙,这些保镖自是不敢再迟疑,上前欲要强行将李昕给拉开。
李昕见状,知道她一个人的力量敌不过众人,可却也不愿意就此放弃,挥着铁棒,只要见到有人想要靠近一步,她就往谁身上招呼。保镖们身手了得,她的花拳绣腿自是伤不了他们一丝一毫,不消一会,其中一个保镖便强行夺走了她手中的铁棒,
李昕见状,呜咽一声,转身,死死抱住贝毅的身体,怎么也不肯松手,哭喊道:“不要,你们会带走他的,不要带走他,求你们了……”
听到她的哀求和哭喊,保镖们脸上都现出为难之色。
那个女孩哭得是如此伤心欲绝,仿若他们将要带走不是贝毅的人,而是她的心!
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寂静的会场,她紧紧地抠着他的背,像是要将自己嵌进他的身体里面,与他共用一具身躯,她磨蹭着他的脸颊,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求你们,不要带走他……”
老太太见状,眼神闪过一丝复杂,只是一瞬,又被另一股狠厉之色压了下去,寒声道:“一个个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我说的吗?”
保镖们相视一眼,一个一个别过脸,却是没有了动作。
有几个大汉子忍不住红了眼眶,人的心是肉做的,不是铁打的啊……
老太太见状,一股怒气从胸腔往头上涌,拨开那些保镖们,伸臂就要掰开李昕的手指。
李昕回头,怒瞪她一眼,想也没想,一把将老太太给大力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