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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贾母仔细观察赵姨娘的神态,不像是装的,那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王氏想要陷害赵氏,几十年都安稳过来的,没必要在赵氏已经人老珠黄的时候再使出这一招啊。贾母哪里能想明白,如今的王夫人,家里萧条成这样,恨不得每日闹得鸡飞狗跳才好呢,以前是虑着国公府诰命夫人的脸面,现在还有什么脸面需要顾及。

“老太太,不如这样,把我这边的丫鬟婆子及赵姨娘屋里都搜一搜,也能给大家去去嫌疑,还大家一个清白,不然怕是说不清楚了。”王夫人怯怯的提议道,似乎很怕贾母的样子。

贾母看着心中舒畅,不去计较她这提议实在不怎样,点头应道:“鸳鸯,去把二奶奶请来,你们俩带人把这边都查一遍。”

没一会,凤姐就过来了,她估计这定是她姑妈的一个计,不过没有必要叫自己去做那个好人,她只要依老太太的话行事就好。应了一声,就和鸳鸯带了平儿去搜查起来。

玉钏儿的,小丫头子的都搜了,什么也没有,终于,在赵姨娘屋子里翻出一沓银票,正好是十张一千两的,合起来就是一万两。凤姐唬了一大跳,赶紧和鸳鸯回来向贾母回话。

贾母的脸色很是阴沉,把拐杖狠狠的敲在地上,高声问道:“赵氏,果然是你做的好事,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偷了太太的银子,你还有何话说?”

赵姨娘吓得差点昏死过去,她不明白怎么可能在她屋子里搜出一万两银票,她可是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而且她也没有胆量做这种事啊。她顶多嘴上痛快痛快,手脚可没这么厉害。砰砰砰的在地上磕着头,哭泣着道:“老太太,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岂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奴婢真的没有做啊。”

其实,贾母也是有点怀疑赵姨娘敢不敢做这种事的,只是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说的,想必这定是王氏那个贱人使的把戏。

王夫人暗暗观察,见贾母沉吟不决,生怕事情有变,急急跪在地上,亦是泣道:“老太太,现在人证物证俱全,岂能由她抵赖,这可是留给宝玉娶媳妇的银子呢。老太太,万万不可被她那副装可怜的样子蒙蔽了,事情定是她做的。”

赵姨娘已是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哀哀磕头。

正不可开交之时,门外闯进来几个人,正是贾环和探春惜春。贾环下了学听说事情大概,赶过来的,二春现在都搬出了大观园,就住在王夫人后边的小抱厦里,这么大的响动自然听见了。

贾环今年也有十二了,脱却了小时候的邋遢猥琐,整个人显得精神多了,这几年上了学也学了好些,忙上前一把搀住赵姨娘,向贾母辩道:“老太太,姨娘不会做这种事的,她难得进太太的屋子,哪里知道太太的银票放在何处,这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姨娘的。”

王夫人一听,登时怒了,这不是暗示她陷害这个狐媚子吗?不等贾母说话,厉声喝道:“这也是大家公子的教养,见了嫡母不知行礼,还说出这样不三不四的话来,你的书都读到哪去了?”

贾环一猜就知是王夫人搞得诡计,不知是想怎样磨搓姨娘呢,立时火气上来,梗着脖子回道:“你陷害姨娘难道就是大家太太的体统?哼。”

“环儿。”探春声音都在颤抖了,贾环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简直要吓死她了。便是她平时多不待见赵姨娘母子,总是血肉亲情,岂是能随意割舍掉的。而且,如果赵姨娘偷窃的罪名坐实,她这个庶出的三小姐脸上更加无光,以后还如何见人呢。

探春强自忍住眼中的泪,跪倒贾母跟前,对着贾母和王夫人磕了一个头,方稳稳说道:“老太太,太太,姨娘平日虽有点胡闹,可是这种事情她还是不敢做的,求老太太太太明察。”

惜春性子清冷,但聪明远胜旁人,一想即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始末,冷笑着道:“老太太可不要被真正的奸人蒙蔽啊。”

一时间,屋子里寂静下来,惜春的话不可谓不重,几乎每个人心里都有数了,可是谁愿意为了一个小小的姨娘得罪当家太太呢,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贾母心里的火气腾腾的往上窜,这个蠢妇,就不能安安分分的过日子,非要闹出这种事来,眼下怎么收场。罚了赵姨娘,多少人心里不服,不罚赵姨娘,难道把整件事情倒腾出来,这脸面真的还要不要了。作孽啊,国公爷,我到底做了什么孽?

却见贾环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坚定的说道:“老太太,既然姨娘犯了错,不如就把我和姨娘赶出贾家算了,我们不敢再碍太太的眼。躲过了这次,下次还不知道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姨娘胆小,禁不起这样吓。”

一番话说得不但贾母王夫人,连探春惜春甚至赵姨娘都懵了。环儿在说什么,自请离开贾家,这怎生使得,再不济还有个贾府公子的名头撑着,如果离开贾府环儿怎么办,不行。

赵姨娘急忙直起身来要阻止,谁料贾环扯了扯她的衣襟,示意她不要阻止,眼里的坚决让赵姨娘不禁有点动容。

“老太太,求老太太成全。看在环儿和姨娘这些年来在府里受尽的白眼侮辱下,老太太放我们一条生路吧。”贾环仍是这句话。

贾母依旧不语,不想几年来环儿倒是长成了一个真正的公子哥儿,或许能出去有番作为也说不准,这对贾家无疑是好的。探春惊呆了,这到底是她的亲娘和亲弟弟,怎么舍得他们流浪在外边吃苦,可是他们在府里能有好日子过吗?一时间,犹豫不决。只有惜春暗暗对贾环点点头,环儿,好样的,能离开这个地方便是天涯海角都是好的。王夫人心里得意万分,这也太好了,不但赶走了赵姨娘,连环儿也一并赶走了,真是不费吹灰之力,以后贾家就是我和宝玉的天下了。

“老太太,这事就由宝玉来作主吧。姨娘犯错,环儿甘愿陪姨娘受罚,那就把他们俩一并赶出贾府,自此后和贾府再无瓜葛,还要请珍大哥哥除去环儿的族籍。”原来是宝玉回来了,黑色猩猩毡斗篷上零落着薄薄的雪花,再不是当年那个面如傅粉唇如朱的宝玉了,而是一个冷淡的,说话间威势必现的宝玉了。难怪这些年来贾府的事多半由他打理,他的确算得上贾府能撑起担子的人了。

探春不想宝玉会说出这种话来,眼泪扑簌簌的掉落下来,哽咽着道:“二哥哥,姨娘和环儿能去哪呢,他们在外边怎么生活的下去啊。二哥哥,请你劝劝老太太太太吧。”

贾母很是不理解,按说宝玉虽变化很大,但绝不是这样的人,今天怎么会和王氏一伙,竟要把环儿他们赶出去呢。神态极为犹豫。只有王夫人高兴不已,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关键时刻还不是站在自己这边,看你们怎么跟我斗。

宝玉并不回答探春的话,上前几步拿起桌上放着的一万两银票,抽出三张正好是三千两,递到环儿手上,朗声说道:“不论如何,环儿至少曾是贾家的子孙,不管什么原因他和姨娘离开了贾家,这些银两是他们应得的。大家不会有意见吧。”

“不行,这是分给我们二房的银两,怎么能给他们这样的奴才?宝玉,这可是给你准备的娶亲用的银两啊。”王夫人大喊,人已经上前来要从贾环手中拿回银票。

却被宝玉挡在后头,冷冷的话语:“太太也说了这是我们二房的银两,环儿亦是我们二房的子弟,难道他就不能得吗,难道他就不用娶亲了吗?”

几句话把王夫人怔在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尤其是看到所有人都对她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来。

贾母本来不太希望贾环母子离开贾府的,更不想给他们银两,可是看到王夫人这样丢脸至极的行为,反是怒气冲天,直接站到了宝玉这边。重重的捶着桌子说道:“王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太太,给我退下。这件事既然宝玉开口了,就由他处理吧!”

既然贾母发话下来,旁人自是不敢再说一句不是。探春不想姨娘离开,但眼前的情形很明显姨娘和环儿留下必得再受太太的刁难,不如走了算了。三千银子不多,但至少够他们过上一段时间,甚至作上一点小生意,这样环儿和姨娘也算有靠了。罢了,就这样吧。

赵姨娘眼见儿子这么坚决,贾母也应了,不敢再说,乖乖的随着贾环回去收拾东西。她和老爷也算几十年的夫妻感情,到底有点舍不得,偏偏贾政这几日出去了,这最后一面怕是见不到了。

贾环到什么都不想,静静地收拾东西,他们真没什么能收拾的,不过是几件破衣服而已。然后拉了赵姨娘就要出去。才出了门子,就见探春满脸是泪的倚在栏杆上,早哭得梨花带雨了。看见两人出来,第一次跪在赵姨娘脚下,泣道:“姨娘和环儿日后要保重身体,我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们一面了。自从被抄了家,我身边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里边是老太太之前为了过年给我的几件钗环首饰,就当给姨娘作个念想吧。若是有办法,安顿下来后捎个信进来,我也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