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只还有一事让皇上为难,就是三皇子誉亲王。五皇子调查出来的结果是誉亲王并不知太后谋反一事,但他到底是太后一心要保举的人,更是淑妃的儿子,与太后有着不可磨灭的血缘关系。
圈禁他只是权宜之计,究竟怎么处理实在叫皇上伤神不已,那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而且没有犯什么大错,要怪只能怪他生在淑妃的肚子里。虎毒尚不食子,别说皇上了。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早,来得冷。才入十一月,已是今年的第四场雪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如棉絮一般在空中呼呼的扯着,不过半日时光京城就被白雪覆盖了。
皇上带了几个心腹之人,也没通知五皇子,微服出宫坐了马车到了誉亲王府门首,真是门前冷落车马稀啊。在这样银白纯净的天空下,显得尤其荒凉孤寂。
自从誉亲王被圈禁之后,素日与他来往的人不敢也不愿来看他,只有五皇子每过十日过来一趟,送些衣食之物,不叫人苛待了他。对于自己这个兄长,五皇子的心情是很复杂的,本来兄弟感情就不深,中间又有黛玉这个心结,两人怕是永远都不能摒弃前嫌吧。可好歹是自己的骨肉至亲,五皇子不是那等真正冷血无情的人,看着他这样也不好受,所以尽量在生活上照顾一些。
每次来,五皇子都没有见到誉亲王,下人回说王爷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不见任何人。
这里边,黛玉是很大的原因,所以五皇子也不勉强,送了东西就走。
门前把守的侍卫首领一见是皇上驾临,急忙跪地行礼。
“平身吧。最近誉亲王如何?”皇上真的比过去老了不少,声音都苍老了些。
侍卫不敢抬头,照实回答:“王爷还好,王府里每日都很安静,并没传出什么来。太子爷时常送些衣物过来,王府的生活是不成问题的。”
不愧是自己精心调教的儿子,心胸到底宽广些,相比起来,之前与子誉交好的大儿子就差得远了。经此一事,只敢战战兢兢的躲在家里,生怕被连累。
抛开心头的思绪,皇上不再说话,扶了小太监的手下了马车,刘公公忙上前把手中的黑色野鸭子毛的斗篷罩在皇上身上,系好带子。搀扶了皇上往里走。
果然,一路上,声响不闻,彷佛里边根本没有住着人一般,谁能想到府里还有上百人呢。皇上也不让人前去通报,只是着人引路径直走向书房方向。忽然想起自己对子清的太子府可以说是轻车熟路,而对这誉亲王府一共也没来过一次,的确是自己疏忽了。
到了书房门口,皇上阻止了刘公公的通报,悄悄站在门口往里看。只见誉亲王坐在书案边,时而抬头凝望挂在对面的一幅画,时而冥思细想,时而挥笔疾书,恍然不闻门外的脚步声。
皇上边抬脚往里走,边故意咳嗽了两声。
“爷不是说了不叫人打扰嘛,怎么又来了?”誉亲王头也不抬,以为只是府里的小厮或丫鬟,板了脸色沉声说道。
没有等见有人回话,誉亲王方才有点诧异了,抬起头却对上一个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见的人,笔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誉亲王愣了半晌,不知该不该上前行礼,这人是自己的父亲,却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而囚禁了自己,又在这样寒冷的大雪天来看自己。
苦笑着,终于上前一步,口称:“见过皇上。”竟不肯叫父皇。
皇上也不怪他,绕过他身边走到书案边,缓缓落座,才看清对面画上的人俨然是黛玉,而案上的亦全是黛玉的画像,或巧笑倩兮,或凝眉深思,或清冷孤傲,或绝代风华。皇上更觉心酸,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这个儿子心里还是一时一刻没有忘记黛玉,难道是得不到才越发珍贵吗?
誉亲王见皇上看到了黛玉的画像,也不阻止,他是想控诉的,用这上千幅的画像控诉他的父亲,为何就是那么偏心,什么都要给五弟,连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子都只肯给他,难道自己就不是他的儿子吗?
皇上的视线从画像上移到誉亲王脸上,涩涩的问道:“这么多年了,你依然记挂着玉丫头吗?”
“是的,一天不敢忘,一刻不敢忘,生怕忘了她就了无生趣。”此刻的誉亲王心中充满了对自己父皇的责怪怨恨,所以他不想掩藏自己的心意,偏偏就要清清楚楚的说出来。
“那你可怪父皇?”虽然对答案知晓几分,但皇上还是想要亲耳听见。
誉亲王静静地望了望皇上,须臾才垂下头,脸上满是讥讽的笑意:“我怪,怎能不怪?你自小只疼爱他,在你眼中只有他才是你的儿子,我们算什么?你要把江山把皇位给他,我无话可说,可是你为什么把玉儿也给了他,他已经拥有了一切,而我却连自己最喜欢的女人都失去了。你的心为何就那么偏?”
若说皇上听了誉亲王一字一句的控诉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他对这个儿子虽然没有很深的感情,可身上流的是一样的血,他又何曾想看到他落个凄惨的下场。但是黛玉的事情,连他这个皇上都不能作主。长叹一声:“这些年来,朕的确没有做一个好父亲。只是玉丫头的事,实在是她自己的决定,朕不能干涉。而且手心手背都是肉,朕也不能叫清儿伤心。”
“我不信,你是皇上,怎么可能连把一个女子赐婚给我的权利都没有,你根本是早就想好要把她留给五弟,然后让林家成为五弟背后坚实的靠山。”自己这个父皇的一句话就能杀人,怎么可能决定不了一个小女孩的终身,只是怕自己得了林家的势力威胁到五弟而已。
皇上不知从何解释,毕竟林家的地位几乎无人知道,黛玉要做的事情身后有龙行的一半势力,有草原那边,甚至有海外的支持。从死心而言,他也是看好黛玉和子清的,或许的确是他偏心。
“你并不知玉丫头和清儿的过往,他们俩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玉丫头不会选择你的。你现在的王妃朕看来就很不错,对你也是一心一意的,你若能和她好好过日子难道不好?”
“我要见玉儿,我要亲口听她告诉我。”面对皇上苦口婆心的劝说,誉亲王只回答了这样一句话。
皇上不由得恼怒了,只是自己这次真是亏欠了他,责备的语气没有出口:“朕会令人把话传给玉丫头的,要不要来见你就是她的事了。”
说完,皇上不再看誉亲王一眼,扶了刘公公的手就迈步出去了,独留下失魂落魄的誉亲王立在原地。
不及上车,却看见匆匆打马二来的五皇子,五皇子一把跃下马,急走几步到了皇上跟前,行礼问道:“这么大冷天的,父皇怎么出来了,有什么只管叫儿臣去做就好。”说着,一边扶着皇上的手把他送上了马车。
皇上摆摆手,露出微笑:“不过是闲着没事出来走走,你事情多不用伺候着。有一件事你带话给玉丫头,就说子誉要见她,愿不愿意见朕就不管了,你们去闹吧。”
五皇子闻言,愣怔了一会,三哥要见玉儿?虽然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的,但五皇子终是没有说出口,还是让玉儿自己决定吧。然后一路护送皇上回了皇宫,才急急赶回太子府。
经过上次太子府遭袭一事,府里一时间损毁严重,而且血腥气难闻,所以五皇子和黛玉在公主府住了个把月,一直等到太子府这边修理完善了才搬回来,林如海没有一起过来。
黛玉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子,渐渐能够看出来了,好在她原本就纤瘦一些,是以并不明显。自从上次被太后绑架之后,五皇子更是小心了不少,整整加了一倍的护卫,还不准黛玉操心朝上的事,生怕她又自作主张把自己陷入险境。这次有惊无险,依然把五皇子吓了个半死,回去没有放过黛玉,几乎天天都要在她耳边教育几句,听得黛玉耳朵都要起茧了。加上那几个丫鬟时时唠叨,黛玉只觉着自己是进了监牢,永无出头之日。
黛玉歪在炕上,既不能看书又不能做针线,更别说出去走走了。为了报复,黛玉要求几个丫鬟每天都得给她讲几个笑话,只把雪雁她们愁得手帕子都扭断了一堆。
这不,今儿轮到冬香了。冬香哭丧着脸向其他几个求救,奈何她们都是一副抬头望天,压根没有接到她的眼波暗示。冬香一咬牙,大不了豁出去了,她堂堂女侠,手下时常调动多少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能被一个笑话难道不成,大不了回了自己平日严肃端庄的形象而已。
只是她运气极好,正摆出一副烈士就义的模样来,五皇子救了她:“玉儿,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