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不敢耽搁,急急唤了莺儿简单梳洗一番,去母亲房里回禀。薛姨妈才坐起身,听了有点不悦的说道:“这云丫头也真是的,府里那么多地方不住就是要住我们这里来,现在又生了病老太太岂不怪我们?”
宝钗即便这么想,现在也不是抱怨这个的时候,只说道:“妈,先不计较这些,我看咱们先去回了老太太,请了大夫来看视,这样真有什么也和咱们不相关。”薛姨妈点头称是,宝钗担心丫头回话不利索,亲自匆匆赶往贾母的院子回话。
贾母听了也是着急,虽然她怨怪湘云不懂事,可毕竟是她的侄孙女,何况再怎么样湘云都是史家的小姐,若是生了病总是他们贾府照顾不好。命丫鬟去让琏二爷快请了太医来,直接带到梨香院去给湘云诊治,回头再来给她回话。
贾琏彼时还在被窝里搂着凤姐亲热,听了回话很是不满,凤姐只得劝他道:“你就快去吧,完了事再说,云妹妹毕竟是老太太的侄孙女,你要不尽心老太太还不怪罪于你。”贾琏无法,起来胡乱梳洗一番蹬了马去太医院。
太医诊了脉,没什么大事,只是喝了些酒又吹了风加上心中不畅快,有点发热,吃几服药疏散疏散便好了。湘云如今病着住在梨香院极是不便,只是现今更不能着风也只能在那继续住着,好在三四天后就好了。
其间,凤姐李纨、三春、黛玉、宝玉都来探视了,只是湘云对黛玉冷淡得很,宝玉有心说她几句可是看她尚在病中,不好再惹她不快。湘云满心希望宝玉多陪陪她,无奈宝玉怪她不该误解黛玉的好意,又担心黛玉心下不快,聊了几句就回了碧纱橱。湘云大好之后被他婶娘接回去了,好在没有再和黛玉起冲突。
拒凤姐寿辰又过了半月,中间也没什么事情可述。单表一日午后,众人都在自己院子里歇晌,只见贾母院子里鸦雀不闻,廊檐下坐着几个小丫鬟打瞌睡,此时贾母的房里只有她和王夫人,却是没有声响,良久方听贾母低低的叹了口气,疲惫的说道:“你看这如何是好呢?”
王夫人依旧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想说什么还是没敢说,最后恭顺的回答:“这个媳妇实不知怎么办,还请老太太吩咐。”别看王夫人表面平静无波,其实心中恨得不行,只是碍着贾母不敢发作。
原来之前贾母借口中秋节往扬州林府送礼物,又暗暗吩咐送了一封密信给林如海,信中不外乎就是想给宝玉和黛玉亲上加亲。什么自打黛玉来了京和宝玉感情甚好,又是黛玉的外家以后必不会委屈了自己外孙女,若是订了亲贾敏九泉之下也能放心云云。可惜林如海毫不在意,只说黛玉年纪尚小,是林家唯一的嫡女,婚姻之事岂能草率,婉转地拒绝了。
贾府不是第一次被林如海拒绝了,贾母以为林如海既然愿意送黛玉来贾府,可能是对之前的提议有些动心,所以想趁早定下林如海的心意,谁料林如海却是没有一点松动。
贾母私心也是埋怨的,可现在林家声威日盛,林如海近年很有希望再次加官进爵,如今绝不是和林家撕破脸皮的时候。何况黛玉现今就在身边,要是宝玉和她能够培养出了感情,不怕往后没有机会。
贾母又问道:“你知不知道最近宝玉和林丫头怎么样了,有没有进展?”
王夫人沉吟一会,也就照实说了:“媳妇听丫鬟回禀,似乎大姑娘对宝玉依然不冷不热得,宝玉每日都去汀兰阁看望大姑娘,只是能进去的时候很少,大多时候只在门口问几句就被打发了。”
说道这里,王夫人尤其恨怒,即便他们林家身份高贵,可我的宝玉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可是含玉而生的呢,却被你们这般折辱,根本不把我们贾府放在眼里,好歹我们也是长辈好不好。每次听说宝玉被拦在汀兰阁门口,王夫人气得浑身发战,只想去找黛玉理论,但想起贾母的话又不敢轻举妄动,她也清楚现在黛玉在京里可有皇后当靠山呢。
“宝玉这孩子生得又好,又聪明,府里哪个女孩儿不喜欢和他玩闹,为什么玉儿偏偏不理会呢?”贾母实在想不明白,也不是她自夸,宝玉在世家公子里边算得上好的了,怎么就不对玉儿的眼呢,难道:“你说会不会林家早存了要用玉儿攀上其他权贵之心呢,是以对宝玉爱理不理。”
王夫人眼皮一跳,她们怎么之前没想到呢,她们想要攀好林家这棵大树,或许林家也有这样的心思呢,那她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王夫人实在保持不了镇定的表情了,着急的说道:“老太太,按规矩,大姑娘可是要参加选秀的呀,凭大姑娘的品貌、林家的地位,大姑娘是肯定能够入选的。这那样不是威胁到咱们娘娘了吗?”
如贾家这样的身份是不能参加选秀的,只能参选宫中女官或公主郡主伴读之类的,当年元春就被选为宫中女史,后来偶然被皇上宠幸才慢慢当了妃子的。所以她们竟忘了林家是可以参加选秀的,若黛玉进宫只怕是六宫粉黛无颜色啊。
贾母细想了一会,才道:“你虑得很是,咱们差点忘了这个。好在离玉儿参选还有几年,咱们还有机会,只能让宝玉更加尽心的照顾玉儿,一定不能让玉儿进宫才成!”
两人商议定了,王夫人退下回自己院子,才到院门口,却听见乱哄哄吵嚷成一片,正欲发作,却有一个小丫鬟冲到她跟前来断断续续回道:“太太,老爷……老爷正在书房打宝二爷呢。”
王夫人一听惊得差点摔倒,幸好周瑞家的眼明手快扶住了她,老爷虽然不待见宝玉,可从来没有真的打过,今儿却是为了什么,不及细问扶了周瑞家的急急朝书房去。行到一半,又想起让丫鬟去回与老太太知道,她一人去了恐怕也没什么用吧。
未进书房,已听得宝玉痛呼之声,不顾有没有人冲进去一看,宝玉下半身已有不少血迹,而且是贾政亲自动的手。
王夫人不敢拦贾政,只有自己跑上前挡在宝玉身上,口中哭道:“宝玉虽然该打,老爷也要自重,看在夫妻分上就饶了他这次吧。我如今已将五十岁的人,只有这个孽障,必定苦苦的以他为法,我也不敢深劝。今日越发要他死,岂不是有意绝我。”说毕,爬在宝玉身上大哭起来。
贾政看这番情形,如何不痛,只是宝玉这次闯得祸实在太大,自己不教训他一番别人难道就能放过他了,而且再不管教只怕下次闹出更大的事来,那时悔之不及啊。于是上前推开王夫人,举起板子重新开打,打了十来下还不停手。王夫人看宝玉彼时不再哭喊,面白气弱,底下穿着一条绿纱小衣皆是血渍,再顾不得什么抱住宝玉不肯放手。
正没开交处,忽听丫鬟来说:“老太太来了。“一句话未了,只听窗外颤巍巍的声气说道:“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岂不干净了!“
贾政见母亲来了,连忙迎接出去,贾母也不理他径自扶了丫鬟快步进屋,一见宝玉和王夫人这样子,又气又急又怒,把个拐杖狠狠地瞧着地面,只说了一句:“好个二老爷,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当母亲的吗?”
贾政听这话不象,忙跪下含泪说道:“为儿的教训儿子,也为的是光宗耀祖。母亲这话,我做儿的如何禁得起?“
贾母啐了一口,再不理会,只骂王夫人道:“哭什么哭,还不请了太医前来看视。”说话间,凤姐早命人抬了藤屉子春凳过来,几个丫鬟抬了宝玉放在凳上送到贾母房中去。
贾政不敢说什么,跟在后边也到了贾母房外等候,贾母只忙忙地叫人检查宝玉身体,没有贾母的吩咐贾政不敢就走,乖乖地等着贾母发落。
很快太医来了,看了之后说虽然外伤较重,但并未伤及筋骨,好生将养一段时间就能好了,开了些活血化瘀的方子,留了一包丸药也就去了。贾母王夫人听到没什么了才放下心来,命人把宝玉依旧送回碧纱橱,到了外间见贾政兀自站着,怒气稍平,才问起事情起因。
出来后见到贾政站在厅里似乎有了不少悔意,又想他虽然古板但也不至于不讲道理,此番责打宝玉或许有什么原因也说不准,缓和了脸色问道:“你还在这干什么,莫不是还没打够?”
贾政对这个母亲更多的是敬和怕,见贾母尤有怒色只得说道:“宝玉毕竟是我的儿子,又怎么舍得这样打他,今儿实在是气极了,还请母亲消消气啊。”
“却是为了什么,宝玉虽然不喜读书可规矩行事从来不错,你若说不出理由来等他好了我便带他回老家去,省得在这被你们弃嫌。”贾母心中懂动了,可为了保持权威还是说道。贾政就把今日之事细细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