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似乎考虑了一会,才单纯的笑道:“太太说的也有道理,只是黛玉想着反正迟早要送回林府的,现在送和将来带回去还不是一样的理,总是不会一直放在这的不是吗?”
王夫人差点突口而出“我就是要把它们一直留在我们府里,留给宝玉”,好在她到底也有四十的年纪了,做了20年的当家太太,不至于在这么多晚辈面前发作。心里不由得暗骂自己,想的什么办法,要是放在潇湘馆我还有机会以借用的名义拿来不还回去,这回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贾母狠狠地瞪了王夫人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然后换上笑脸和黛玉说道:“玉儿说的很是,玉儿要用什么东西咱们府里还能少了不成,送回去也是好的。你们小姐妹下去玩会吧,宝玉,好好照顾你妹妹,不准欺负她,知道了吗?”
黛玉和三春姐妹及宝玉一起回了潇湘馆,一边喝着茶点一边聊着宝钗之事,探春惋惜的说道:“说起宝姐姐也真是可怜,原本很有可能入宫成为人上人的,谁料最后关头因为身份的原因反被打了一顿,像她这样心气高的人怕是会难过好久吧。”
瞧着探春的表情,黛玉心下暗叹,三妹妹终是改不了出人头地的想法啊,可是很多事情是注定的,她根本不能改变,何况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利之事牺牲天生的母女姐弟之情真的值得吗?但以三妹妹的性格或许明知是死路也要走吧,真是贾家这样的地方害了这些女孩儿啊。而黛玉也不想过多干涉别人的事,每个人的人生都要自己走,没有人需要对别人负责。
惜春性子最冷,自从薛家一家人进贾府住着她就很是看不惯她们一家子表面如火背后一刀的样子,对着宝钗从来没有好脸色。如今听了探春的话,不禁冷笑道:“那是她活该,冒着欺君之罪的危险也要去攀龙附凤,皇上那样罚还是轻了,往后或有不少人都会为了入宫而铤而走险呢。”
“四妹妹,宝姐姐好歹是太太的侄女,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探春生怕有人把这样的话传给太太,连累王夫人不给她好脸色,焦急的插嘴。
惜春脖子一拧,小脸冰冷的回道:“那是太太的亲戚,可不是咱们贾府的亲戚,凭什么咱们都要为了太太奉承她,不过一个商人之女而已。”
探春正想喝住惜春,宝玉看着她们两姐妹越闹越厉害,怕两人闹个不欢而散,忙出来打圆场,一手拉着探春一手拉着惜春软语道:“两位妹妹,都别气了,咱们都是自己人,何苦为了外人闹脾气呢,丫鬟看着也笑话咱们不是?林妹妹这么久不见,咱们和和气气说话才是真的。”
听了这话,迎春倒是忍不住掩嘴笑道:“宝兄弟,旁人和宝妹妹都可以是外人,就你不行,你们可是真真的两姨姐弟呢。若让太太听到这话,可不发作你。”
宝玉本是情急,听了迎春的话方觉说错了,要传到宝钗耳朵里岂不寒心,也觉得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呐呐的不再言语。
黛玉心道往后怕是极少见到他们了,还是趁着现在高高兴兴的才好,抛开刚才的事情和他们聊起皇宫的事,果然把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一会问这一会问那,一时间笑语喧哗。
一日晚间,王夫人跪在小佛堂里念经,其实就是诅咒黛玉、诅咒老太太,再是保佑女儿保佑宝玉。突然一个黑影避过外面的小丫鬟翻进佛堂,王夫人先是大惊,欲要出声时正好看到黑衣人手中的令牌,忙是噤了声又平缓了语气向外面说道:“你们都下去吧,不用伺候。”
然后,黑衣人和王夫人悄悄说了好半晌,只见王夫人一会是紧张、一会是害怕、一会是欣喜、一会是妥协,脸上神色变换不断。足有一盏茶功夫,那黑衣人才悄无声息的从窗户翻出去了,王夫人坐在炕上半日方才唤金钏儿进来伺候歇下。
第二日,王夫人去怡红院宝玉处呆了一会,叫来宝玉的贴身丫鬟袭人细细问了半日,中间还把所有人撵了出去。临走时,又一再吩咐宝玉不可只知与丫鬟嬉戏玩闹,好好功书,小心他老子这几日查他的功课,果然把宝玉唬得关在书房看书到夜。
王夫人从怡红院出来,远远瞧见沁芳亭上一个穿红着绿的丫鬟蹦蹦跳跳过来,王夫人想着府中并没有这样不知规矩的丫头,不免上前要训斥一番。近前方知是贾母房中的傻大姐,年方十四五岁,是新挑上来的与贾母这边提水桶扫院子专作粗活的一个丫头。
只因她生得体肥面阔,两只大脚作粗活简捷爽利,且心性愚顽,一无知识,行事出言,常在规矩之外。贾母因喜欢他爽利便捷,又喜他出言可以发笑,便起名为“呆大姐“,常闷来便引他取笑一回,毫无避忌。她纵有失礼之处,见贾母喜欢她,众人也就不去苛责。这丫头也得了这个力,若贾母不唤她时,便入园内来顽耍。今日正在园内掏促织,忽在山石背后得了一个五彩绣香囊,其华丽精致,固是可爱,但上面绣的并非花鸟等物,一面却是两个人赤条条的盘踞相抱,一面是几个字。
傻大姐原不认得是春意,正要拿与贾母去看。王夫人一眼觑见竟是个绣春囊,吓得急忙扯过攥住,疾言厉色地问道:“你从哪里得来这东西?”
傻大姐回头指着潇湘馆院外,回道:“在那山子石后边捡的。”
王夫人忘了一眼潇湘馆的方向,按下心头笑意,吓她道:“快休告诉一人。这不是好东西,连你也要打死。皆因你素日是傻子,以后再别提起了。“这傻大姐听了,反吓的黄了脸,说:“再不敢了。“磕了个头,呆呆而去。
回了自己正院,王夫人命周瑞家的立时去把琏二奶奶唤来,又严词止道:“不可把刚才之事泄露一句,快去。”周瑞家的跟着王夫人20多年,什么不明白,也不多话,直直往凤姐院中而去。
凤姐得了令,虽是疑惑王夫人何事这般着急,可也不敢耽搁,扶了平儿往上房而来。
才进房中,尚未行礼,王夫人满脸怒容的端坐在座上喝道:“凤丫头和周瑞家的留下,其余人等全部下去,没有命令不得上前。”平儿即便担心凤姐,可也不敢违背王夫人之命,跟着金钏儿一起退下又把门掩上。
不等凤姐说话,王夫人就把那个绣春囊扔到凤姐脚下,凤姐一瞧亦是吓得面如土色,问道:“太太这从哪里来?”
王夫人含泪说道:“我正要问你呢,院子里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东西。我因放心你管家素日也不多问,没想到你就是这般管的家,这若是传出去不止咱们没有脸面,便是整个府里的脸面都没了,你让我如何向老太太交代?”停停,王夫人又质问凤姐是不是她遗留在园子里。
凤姐哪能不急,自然细细分辨这物事绝不是自己的,事后又道:“依我看,如今园子里人实在是多了些,保不准有偷奸耍滑的,或是人大心大,生事作耗。不如趁着现今无事,把周瑞媳妇旺儿媳妇等四五个贴近不能走话的人安插在园里,细细访查。太太想我这话如何?”
王夫人沉吟不语,半日道:“好是好,只怕这样难以快点查出来,时间久了又怕多事。”
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见王夫人忧心,不觉站出来提议道:“现今要查这个主儿也极容易,等到晚上园门关了的时节,内外不通风,我们竟给他们个猛不防,带着人到各处丫头们房里搜寻。想来谁有这个,断不单只有这个,自然还有别的东西。那时翻出别的来,自然这个也是他的。“
王夫人道:“这话倒是。若不如此,断不能清的清白的白。“因问凤姐如何。凤姐只得答应说:“太太说的是,就行罢了。“王夫人道:“这主意很是,不然一年也查不出来。“于是大家商议已定,说好一入夜就往园中去。
黛玉午睡醒来,看着丫鬟几个在院中嬉戏玩闹,想着之前放在王夫人院中的丫鬟彩云偷偷来禀报的白日之事,傻大姐、传凤姐,莫不是绣春囊的事要发了,不过好像比原定的提前了不少啊。二太太不准备再巴结我们了,看来是找到了其他的靠山啊。当然这样最好,我可以趁此机会离开贾府,断绝关系。爹爹这两年在江南还好吧,终于可以回去了。
正胡思乱想间,院里的小丫鬟上来回道:“小姐,环哥儿要见小姐,似乎很着急。”
“快带他进来,小心别被人发现。”黛玉虽不知贾环这时候来干嘛,但相信为了避人嫌疑环儿没事不会随便到潇湘馆来,这么着急前来估计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