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先是有点惊异,毕竟她是没有听过男子打骂女孩儿的,可没有太多畏惧。听到后来,神色有几分松动,沉吟半晌,迟疑的问道:“公主说的话很是,但我是被老爷卖掉的,就是他家的丫鬟一样,他要怎么打杀我都无话可说?”
黛玉闻言一喜,看来这迎春也不是个完全迂腐的人吗,还是可以听进去的。语气转而轻松俏皮的问道:“那依二姐姐的话,若不是被卖,那二姐姐就不会怕他了?”
“嗯,与其被折磨至死,我也算为自己争取这么一回。可惜老爷、?”迎春稍微犹豫了一瞬,终于重重的点头,如今她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不过孑然一身。
“这样我就放心了。二姐姐,我这里有一万两银子你先拿着,到了孙家如果那孙绍祖对你还好那就罢了。倘若他敢欺负你,你就把5000两银子还他买自己的自由,用下剩的5000两自己单独去过日子吧,出了贾府难道就过不了了不成?咱们女孩儿不是生来就被人算计欺凌的,咱们要为了自己去争取幸福,你可明白?”黛玉接过雪雁手中的银票,塞到迎春手里,眉目清亮,语音娇脆。
迎春怔了怔,林妹妹告诉她要自己争取自己的幸福吗,可以吗?既然没有人可以为我做主,那我便自己作主一回又如何,不然也对不起林妹妹的拳拳心意。林妹妹,你的恩情我无以回报,愿下辈子我迎春也能为你做点什么。只是这钱,林妹妹为她做了那么多,自己怎么还能再收人家的钱呢?
黛玉情知迎春不好用她的钱,握了握迎春的手温柔笑道:“二姐姐又迂了不是,身外之物而已,理他做甚?”
雪雁也在一旁帮腔道:“二姑娘你就收了吧。我们小姐是个小气的人,今儿难得大方了一回,你不快收小心她反悔,真不知那么多银子小姐打算拿来干嘛?”
一语说的黛玉和迎春都扑哧笑了,黛玉上前拧着雪雁的胳膊骂道:“你这丫头,帮起二姐姐来了,这还不算,竟编排起我了。你放心,小姐我若不多攒些银子,赶明儿你们几个一起出嫁,都跟着我要嫁妆,我不得哭去。现在啊,最先攒雪雁姑娘的嫁妆。”
气得雪雁圆圆的脸红得不行,跟个红苹果一般。经这一闹,迎春好了不少,又有黛玉的话在心里,果是安了心。在黛玉的挽留下住了两日,方是任由春纤等人送回贾府,只字不提公主府的事。
很快,就到了迎春出嫁的日子。到底是府里的姑娘,看着不能太寒酸了,何况这迎春竟然得了黛玉的眼,大不了再为她破费几千两银子。所以,贾母后来吩咐不能太过简慢了,又添了一些嫁妆,把和贾府交好的人家都请了去。
如此一来,这迎春出嫁也办得热热闹闹,没有堕了国公府的名声。贾府人原以为那黛玉特地唤了迎春在公主府住了一晚,必是会来参加婚礼的,可惜连公主府的人的影子都没等见,大家心里不快可不敢声张。
孙家看在能攀上贾家这个国公府的份上,算得上隆重的办了酒宴。
可惜,天不遂人愿,不知是谁把迎春是被贾赦抵了5000两银子之事抖了出来,就有不少人笑话那孙家。
“不过是5000两银子买个侍妾丫鬟而已,也值得搞得人尽皆知吗?依我说,一顶小轿子趁夜抬进来就好了。”
“不想这贾家居然这么不济了,连5000两银子都拿不出,只把个女儿卖了。他们几年前还曾得罪过天香公主呢,以后是更没有好日子过了。”
“是呀,这孙家在这样的风头上大张旗鼓娶了贾家的女子,不是自投死路吗?”
“那个名满京城的薛宝钗之前就一直住在贾府,你想想,贾家的女孩儿每日与她在一起,能有多清白呢?哈哈哈”
那些人开始说得轻,可越说越兴头,不免大声嚷嚷出来,如何能不传进孙家人的耳里。孙绍祖看在大喜的份上没有和他们计较,可心里的火气是腾腾地往上窜,早先因着能用5000两银子攀上国公府的喜悦尽数消失,只想着一会人散了得向那新媳妇好好撒撒气。
好不容易等到宾客散尽,孙绍祖没有一点新郎官的喜悦,反是脸色铁青的进了洞房,看都没看迎春一眼,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迎春一对比刚才孙绍祖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事情不好,看来她是不能指望这孙绍祖善待她了。她终是闺阁女子,除了宝玉见得多些,极少看见别的男子,何况是这样满身怒气,体壮腰圆的男子呢,心头慌乱不已。
正紧张的扭着衣带,忽听孙绍祖一声低喝:“还在那坐着干嘛,过来服侍爷。”
迎春心如鹿撞,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得勉强挪动脚步走到孙绍祖旁边。她何时服侍过别人,还是个男子,一时间羞得满面通红,却不知从何处下手。
孙绍祖起初也是被迎春的美貌震惊了一把,孙府里侍妾丫鬟虽多,可没人及得上迎春的容貌的,何况她到底是大家子教育出来的小姐,气度比她们自然强了不少。
无奈这孙绍祖原先已是憋了一肚子火,只觉得娶这迎春不值,现在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唯唯诺诺的。孙绍祖身体里的邪火冒了出来,一个挥手就往迎春脸上甩去。
迎春哪里料到这样的情况,身子没站稳直接倒在了地上,左颊上瞬间肿起了五个指印,眼泪汪汪的不知所措。
陪嫁来的丫鬟司棋绣橘愣了一秒钟,慌忙冲上前蹲下身扶起迎春,迎春一双泪眼看了一眼孙绍祖,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这个男人不嫁也罢。我迎春就不信我的命那么苦,既如此,大不了按着林妹妹的主意来,虽然被休会让我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做人,可每日受这样的委屈苦楚难道就是做人吗?我不服。
迎春拭去眼角的泪,亦用冷冷的眼神看着孙绍祖,心里反去了几分害怕,硬声说道:“老爷既这般轻贱于我,又何必娶我入门?”
那孙绍祖见了迎春一副窝囊的样子更加气极,不想她竟敢当面说出这样的话来,惊愕不已的看向迎春。半晌恨恨道:“你以为爷我愿意娶你,你那个父亲欠了人的钱不肯还,就把你抵给我了。按理说你如今不过是咱们府上的一个侍妾丫鬟,别在爷面前充什么大家闺秀、当家奶奶,今儿这般迎娶你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哼!”
“照老爷这么说,是不是只要还上那5000两银子,就可以放我自由了,从此我和孙家再无半分瓜葛?”迎春听了孙绍祖那般的话,就知自己在孙府是绝没有好日子过得了。她深知她若是被休回去贾府是不会容得下她的,自己一人在外过虽然很害怕,可恐惧终是战胜了心底的一点点尊严。
孙绍祖脸上划过一丝惊讶,他不信贾家会为了迎春掏5000两银子的,不然他们早还钱了。再说,如今一切已成定局,便是还了银子又如何,难道他们贾家还要一个出嫁的姑娘重新回府吗?想到这,不由嗤笑着说:“你以为你们贾家会为你出钱,你就乖乖在孙家当一辈子奴才吧!”
迎春紧了紧司棋握着她的手,她真的很紧张,生怕这孙绍祖一掌就能杀了她。可事到如今,她早就无路可走,只能凭着自己闯出一条路来。轻轻摇头甩去那最后的一丝恐惧,从衣袖中抽出一张纸来,展开在孙绍祖眼前一晃,然后说道:“这是5000两银子,只要老爷现在写下休书,那我迎春便和孙家脱离关系,这银票就当赎金吧。”
孙绍祖此时真是意外万分了,没想到这个娇娇弱弱的新娘子,贾家不受宠的二小姐,竟敢初次见面就和自己的夫君争锋相对,甚至主动要一封休书。而且,一出手就是5000两银子的银票,他可不相信贾家那群吸血鬼会给她这么大笔银子当嫁妆,这实在是有点诡异了。沉吟半晌,孙绍祖方缓和了点语气问道:“你哪里来这么多的银子?你知不知道成亲第一天就被夫家休弃,会有多少谣言吗,那时你就根本没法做人了。”
迎春眼中闪过落寞和孤寂,苦笑着道:“难道我在孙府就能做人吗,怕是比不上一条老爷宠爱的狗吧。反正都是做不了人,那还不如离了这里自己安安分分清清静静过日子呢。就请老爷赐下休书吧,我迎春愿意净身出户。”
“你,你好!哼!”孙绍祖不知是气还是恨,连话都说不出来,一甩衣袖就大步踏出了新房,当夜歇在外间书房。
候那孙绍祖一走,迎春强撑着的一口气一个不上来,软软的倒了下去,司棋绣橘不敢叫人,两人合力把迎春扶到了床上。好在迎春没一会就醒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