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郁离就拜到了司空丞相府。
司空拓疆本不欲见郁离,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自己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不过,司空拓疆的幕僚却出主意:“相爷不妨见见,虽然只是个小跳蚤,后面可能有点来头,也许对相爷的大业有用。”
看到郁离的时候,司空拓疆愣住了:此人五官与凝心如出一辙,乍一看,以为就是小女凝心。可是神气却全然不同,不是出嫁前的胆怯无知,亦不是出嫁后的自信聪慧,更不是传闻中的精干知性,而是一副疲沓顽劣之相。对付这么一只小蚂蚁,连动根手指头都嫌浪费!
“小民真是三生有幸,居然能够见到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见识比皇宫还要奢侈的相府,小民这厢有礼了,无状之处,尚请丞相大人见谅。”自打进入丞相府,郁离就莫名地气愤,为司空凝心抱屈,再加上生来对这种人的憎恶,压根就没想过要给司空拓疆好脸色看!
见过礼,郁离看到满室摆设的奇珍异宝,忍不住上前一件件欣赏、揣摩,同时不忘“妙语”连珠:“小民此来的目的,相信丞相大人已经明了,无非就是请丞相大人到刑部去问几句话,走个过场。丞相向来高风亮节,自然不会为难小民,更不用担心尉迟图强一案与丞相有甚瓜葛了。”
大巧若拙,扮猪吃虎,这是司空拓疆对郁离开口之后的第一印象:前面所有的举动都只是他的伪装,目的就是让自己放下戒备之心,轻而易举地接近自己。可是,这点小伎俩,又岂会让老夫有所惧!
“郁公子办案如此认真,尉迟将军一案又是本朝疑案,本相理应配合。只是,皇上日前一病不起,本相如今日理万机,正是为了体现本相对此案的重视,方才拨冗见你,怎么可能还有时间去一趟刑部。有话,就在这儿说好了。”
司空拓疆在那儿絮絮叨叨,郁离慢条斯理地掏出军令状来,待司空拓疆说完了,便递过去:“丞相不会不认识它吧。莫非丞相真与此案有关,因为心虚而不敢去?!”
“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用它来威胁本相!”司空拓疆嗤之以鼻,兀自端坐,岿然不动,不怒而威,大有你能奈我何之意。
房间里郁离孤身一人,墨忆及随从全被阻在相府大门外,其他全是司空拓疆的人,明处一左一右立于司空拓疆身后,暗处还隐有三人,郁离明显处于劣势。
郁离有备而来,对此全然不放在心上:“小民当然不是东西,而是人,难不成司空丞相是东西,而不是人?”郁离一脸的诧异状,装疯卖傻的功夫也当真了得。
司空拓疆一直端着的脸相终于破了功,想要破口大骂,又觉得与这等低下之人当面骂街实在太过有失身份,遂端茶送客:“谁是人,谁不是人,他日自有分晓。”臭小子,出了这个门,老夫可就不保你还有命活到明天!
“司空丞相莫非想抗旨不遵?”军令状终于派上大用场。
司空拓疆轻松地四两拨千斤:“本相正是遵从皇上旨意,不分昼夜处理朝政,没有功夫陪你闲聊。”说完拂袖而去。
郁离在司空拓疆起身之时起,就不疾不徐地凉凉地说道:“既如此,小民就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请’了。”说完竟直接朝司空拓疆走去。
郁离走得很慢,完全不似要用强,而司空拓疆的随从在府中丫环给郁离上茶之时,也已经深知郁离武功远不如自己,并未将他的靠近放在心上,只是齐齐拦住郁离,不让他接近司空拓疆。然而郁离却出其不意地猛然发起攻击,轻松地将两名随从放倒,制住司空拓疆。
两名随从在运功抵挡郁离的那一瞬,才发现自己内力全失,而郁离诡异的招式,让他们防不胜防,不几招就失手。而隐在暗中的侍卫发现不对再赶来,就已经晚矣!
原来郁离根据情报,得知丞相府大厅常年燃着檀香,便央求祁伯特制了无味亦无毒性,但一经与檀香混合,便可使人在一刻钟内内力全失时长约一个时辰的药。进入相府大厅后,假装刘姥姥进大观园般,在为大厅摆设啧啧称奇的同时,已经不着痕迹地将药洒遍大厅角落。
郁离将一柄锋利的匕首横在司空拓疆脖子上,威逼着蜂拥而至的相府侍卫后退,推着司空拓疆往外走:“我只是请司空丞相去刑部问几句话,识相的就为我们开道,并一路护卫,不要因小失大。”
被挟持的司空拓疆倒是相当冷静,镇定地吩咐侍卫们依言行事。即使去了刑部,郁离也不能将自己怎么样!至于别的念头,谅他也不敢!
相府大门外等候的墨忆,惊讶地看着郁离挟持着司空丞相出来,赶紧上前接应,心里郁闷不已:主子进去之前,只说他自己有办法请动丞相,没想到,竟是这么个“请”法!这样大的事,主子竟然不和自己说,一个人去冒险,这要是出了意外,焉能还有人在?!
郁离忽略掉墨忆一闪而过的幽怨眼神,将司空拓疆推上自己带来的二人大轿:“走。”虽然事先没有和墨忆说清楚,但相信经过自己的调教,他能够处理好轿外的一切。
轿夫全部来自玉虎堂,轿帘已经全部事先固定住,郁离再关好轿门,轿外便无法确定两人的确切位置。郁离进了轿,便将匕首倒转过来,递给司空拓疆:“丞相大人,小民得罪了,只是为了能够早日破案而已,还请司空丞相大人有大量,不与小民计较。”
司空拓疆不接,突然喊道:“凝心。”
郁离茫然不解:“什么?”这个司空拓疆还真敢认,想打亲情牌,没门!
“凝心,你是恨我这个做父亲的将你当作棋子送入尉迟府,现在要来报复为父么?”
“不知小民与凝心有多相似,识人无数的丞相大人会将小民误认作凝心,不过,小民可以肯定地告诉丞相大人,小民不是!”我是郁离,只是借用了她的身体而已,灵魂是属于我自己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没有一丝一毫司空凝心的痕迹。
“小女凝心,嫁到烈王府,可是却失去消息两年了,老夫甚为挂念,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看见你,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唉。”司空拓疆说完也不再坚持说郁离就是凝心,只是默默地看着郁离,神情竟有些落寞。
接下来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刑部。
往日涉案人员全是带进刑部给郁离提供的专用房间录口供,今日当朝丞相,堂堂一品大员,怎能蜗居于此,郁离一进刑部,便咋咋呼呼地招呼刑部大堂的衙役:“大哥,郁某想借大堂一用,还请大哥行个方便。”
衙役压根儿懒得动弹:“就你?哪能用大堂!”
“郁某当然有自知之明,可是轿子里坐的是丞相大人……”
郁离话还没说完,衙役跳将起来:“丞相大人来了?你怎么不早说!快快请进!”
说完也不管轿中之人能否看见,恭敬地朝轿子行了个礼,急匆匆地去招呼同伴去了。只是刑部诸多人外出办案,因尉迟图强一案牵涉人员甚多,连不少衙役也被派出,最终只稀稀拉拉地来了五六个人。
郁离无奈,只好将就着将司空拓疆请出轿,请上刑部大堂,不过,自己倒是当仁不让,坐上主位,有模有样地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
此时堂中除了几个留守的衙役,其余只有郁离和司空拓疆的人,门外黑丫丫一片,全是司空拓疆的人,气势上,郁离就输了一大截,而且乱哄哄的,全然不似正规审案。
司空拓疆这一方无人理会郁离的问话,自顾自搬了一把椅子请相爷坐了,仿佛不是来过堂的,而是来视察的。
郁离也懒得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是堂审程序要求这么做而已,自己真正想要问的可不是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丞相大人,有几个问题需要丞相大人予以回答,方能回府。丞相大人须日理万机,小民亦不敢耽误国事,还请丞相大人配合。”
郁离说完,再次拍响惊堂木:“司空拓疆,十八年前,你身为户部尚书,对尉迟图强因粮草不继而兵败一案有何功过?”
“当日接到求粮信,本相当即便调拨了十万石粮,于第三日便启程。至于护送粮草一事,由兵部管辖,粮草出了事,本相事后方知,完全与本相无关。”既然来了,确实如郁离所说,答完走人比较好。
郁离不置可否,例行公事般继续下一个问题:“当日负责运粮的官员,当时虽然受到小惩,但如今个个在兵部任要职,你对此有何评价。”
司空拓疆侃侃而谈:“粮草被劫,说到底是尉迟将军里通外国,哦,不,是防范措施不到位,泄露了运粮线路,让敌人钻了空子,占了先机,得了便宜。可是,这些运粮的官员本身并无犯错,只是运气不好,刚好运送这一批粮草时被敌人偷袭而已,故朝庭施以小惩。然则朝庭亦不会埋没一心进取又有才能的人,当然会委以重任。”